“对了,咱们衙门后面有块荒地,那是干什么的?”
“哦,原先孙大人嫌衙门不够大、不够气派,想扩建后院,把那块地圈下来,结果还没动工呢,他就被抓了。”
“原来如此。”杨榛暗喜,“我已经向大人讨了那块地,打算种些水果、蔬菜,给府里增补食材。老胡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以后你也可以拿些果蔬回去,省点钱,还可以博嫂夫人欢心。”
“那敢情好啊!”胡地一拍胸脯,“我老胡有的是力气。这样,早晚我俩花点时间,把草都除尽了,把地捯饬捯饬。”
杨榛欣然:“那今晚就开始。午间咱有休息没?有的话也可以去干。”
“有,有。只是不知你主子要不要你在身边伺候。”
“我看他若是休息,就出来喊你。”
两人一言为定,干劲十足。分手后,杨榛就把前院、后院逛了个遍,把路都记熟了。
午饭依然吃素,不过胖厨子的手艺很好,素菜也烧得十分美味。陈瘦石与杨榛、秦管家、胖厨子四人一起用膳,杨榛看得出,秦管家与胖厨子对陈瘦石既爱护又敬重,而陈瘦石对他们就像对待自己亲近的长辈一样。
也许只有对自己,他才会疾言厉色吧?
饭后,杨榛给陈瘦石奉了茶,看陈瘦石有些疲倦,便道:“主子,您休息一会儿吧,属下替您按摩按摩。”
“按摩是什么?”陈瘦石奇怪地问道。
“哦,就是,捏捏肩,捶捶腿。”杨榛讨好地道,“主子休息会儿,养精蓄锐,下午便事半功倍了。”
陈瘦石点点头,在榻上躺下来。杨榛半跪在他身侧,从捶腿到捏肩,再揉太阳穴。这些活他经常给奶奶做,自然十分娴熟。陈瘦石被按摩得极舒服,忍不住露出微笑,轻轻拍拍他的脸:“做得好,你以前怎么没这么乖巧?”
“以前属下不懂事。”杨榛真心地道,“不知道主子的辛苦,以后属下一定加倍用心伺候主子。”尽管以前那个不是他,可他觉得与他已经合而为一了。
陈瘦石欣慰地道:“我的榛儿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杨榛心头狂跳。榛儿,他叫他榛儿?这,这也太亲密了。他的脸火辣辣地烫起来。
陈瘦石呵呵笑道:“夸你两句,你倒害羞了。打你的时候,你怎么皮那么厚?”
杨榛脸更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幸好这时,陈瘦石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他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杨榛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张脸那么帅。
可是忽然,他想到一件事,一件让他很不安的事——这爷长着长发,明天早上要怎么替他梳头?他可从来没有这种经验啊!
一时心里万马奔腾,上帝啊,我该怎么办?
对了,对了,待会儿不是要和胡地一起除草么?可以拿他练手啊。
哈哈,我真聪明。杨榛开心地跳起来,跑了出去。
榻上的陈瘦石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露出疑惑之色。
第4章第四章误会重重
杨榛兴冲冲地去公堂旁边的耳房里找到胡地:“老胡,老胡!我家大人睡着了,咱们去除草吧!”
刘一手与何一刀本来跟胡地窝在一起假寐,闻言都睁开眼睛。
刘一手道:“杨侍卫,你们干啥呢?”
胡地道:“我与杨兄弟去开垦后面那块荒地,种点果蔬。”
刘一手笑眯眯地看杨榛:“杨侍卫,你细皮嫩肉的,可别伤着自己。”
杨榛不理他,拉着胡地就走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长相文弱,虽然现在有了武功,可外表没变啊。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苦练武功,练出一身肌肉来,让这些毒舌的家伙从此闭嘴。
“嗐,杨兄弟,你生什么气呀?”胡地见他气鼓鼓地,便安慰道,“长得俊又不是你的错,刘师爷八成羡慕嫉妒呢。嘿嘿,我早上那也是夸你的,真的。”
杨榛道:“我没想到,衙门里人还这么八卦。”
“什么八卦?”胡地没明白,“我们又不是道士。”
杨榛摆摆手:“我乱说的,走吧,去干活。”
两人边说边朝柴房走,去拿镰刀,又问秦管家拿了角门的锁匙,然后走到后园,开了角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地,只是长满了草。
“老胡,这工作量有点大啊。”
“什么叫工作量?”
“就是活儿多。”
“那怕什么?你没干过活?”
“我是穷苦出身,怎会没干过?”杨榛道,“只是跟了大人,握惯了剑,现在握这镰刀,有些手生了。”
“瞧你娇贵的。”胡地笑他。
“对了。”杨榛忽然想,如果割完草再拿胡地练习梳头,到时手上脏,不好操作,不如先试手,再除草。他看着胡地的脑袋,把它想象成了外科医生的实验器官。
胡地道:“你看什么呢?这么奇怪。”
“哦,是这样的。”杨榛凑近他,耳语道,“我家大人不是要我伺候么?我毕竟是个男人,梳头这事可真把我难坏了。”
“嗯?”胡地半信半疑道,“我看大人的发髻梳得不错啊。”
杨榛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你不知道,每次都要梳七八回,才能勉强梳好。我家主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手脚这么笨,老是挨打受骂。老胡,你就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吧。”
胡地一头雾水:“我怎么帮?我又不是大人的侍卫,也不能替你去伺候他啊。”
“你把你的头给我练练手呗。”杨榛道。他从腰里掏出一把梳子,“我去主子房里找了把梳子带过来,你就让我多梳几次,别嫌我烦啊,等我练熟了,我请你喝酒。”
胡地明白了:“原来如此。”他很仗义,摆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行,你来吧!”
陈瘦石的头发乌黑顺滑,胡地的头发却又粗又硬,手感首先是不同的。不过为了给陈瘦石梳一个完美的发髻,杨榛也豁出去了。
从小到大,杨榛连小姑娘的辫子都没碰过,更不要说梳头了。男人嘛,三两下梳顺就行,有时候他甚至拿手指蘸点水,往头发上一撸就算了。哪儿想到有朝一日要梳这么复杂的发型?
他让胡地坐在地上,自己半蹲着,先解下胡地的束发布,用梳子将他的头发梳顺,两只手拢起来,拧个麻花,一手去掏发带,那也是他从陈瘦石房间搜来的。他像做贼似地闯进去,匆匆找了这两样东西就溜,也没仔细瞧房间的布置。
他自己的发型比较简单,只扎了根发带,看起来年轻帅气,像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
可是陈瘦石是当官的,头发肯定得梳得一丝不苛。
杨榛好不容易将胡地的头发挽好,用发带系住,想到发髻上要插簪子,便从地上找了根细枝,插-进头发里。
像了,可是毛毛糙糙,不好看。他叹口气,原来,写篇公文比这个容易多了。
胡地自己伸手摸了摸,夸道:“可以啊,杨兄弟,你手艺不错。”
是啊,第一回,已经很棒了。杨榛给自己鼓劲,拆了。“再来一次,这次肯定扎好了。”
又弄了半天,总算成型了,插上树枝,左看右看,不错。把胡地的身子扳过来,仔细看,终于有点满意了。
他自己没注意到这样子有多暧昧。胡地粗枝大叶,自然也毫无察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杨榛身后炸开:“你们在干什么?!”这声音太熟了,是陈瘦石!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跪倒在地,胡地傻愣愣地站着,头上还插着那根树枝,颤颤的,十分可笑。
陈瘦石面上布满严霜,盯着杨榛,咬牙切齿道:“畜生,你在干什么?”
胡地不知道陈瘦石为什么那么生气,可是他感觉到那股怒气要将自己吞噬了。“大,大人......我们,杨兄弟他......”
陈瘦石暴喝:“让他自己说!”
杨榛也不明白,可他知道陈瘦石在发怒,就算他答应胡地去倚翠楼玩,陈瘦石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
可是,他总不能说,自己因为初来乍到,不会梳头,所以拿胡地练手。那样岂非暴露了自己?
他斟酌着措词,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属下......和老胡来这里除草。”
“我问你刚才在做什么!”陈瘦石挥起手,杨榛已经感觉到掌风刮到他脸上了,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脸。
陈瘦石几乎气晕了,一个窝心脚踹上去,将杨榛踢得飞了出去。杨榛摔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却不敢有丝毫迟疑,爬起来跪好,低声求道:“主子,是属下的错,要打要骂,属下一人承担,请您饶了老胡吧。”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只是替胡地梳个头而已,难道这坏了什么规矩?
陈瘦石喝道:“胡地,你走!”
胡地连忙跑了,不过慌乱中没忘带上他的束发巾。
陈瘦石居高临下地盯着杨榛,眼睛里风起云涌,不知道在想什么。“滚过来!”他喝令。杨榛跪爬过去,唯恐再挨打,低垂着头。
“抬起头来,看着我!”偏偏陈瘦石不放过他。
杨榛想,豁出去了,让他打吧。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冷气的人。
“主子,您......您怎么没休息?”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陈瘦石笑了,不过笑得很冷:“我若休息,就看不见这出好戏了。”顿一顿,他俯下-身,用手指掐住杨榛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你和胡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你知道你刚才替他梳头的样子像什么么?”
杨榛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难道陈瘦石怀疑自己跟胡地......?
他差点笑出来,可是下一秒,又恨不得哭出来。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让他怎么说?
“说实话,我就不罚你。”陈瘦石那双眼睛像能洞穿一切似地盯着他。
实话?什么实话?杨榛脑子里很乱。难道陈瘦石怀疑他了?不会啊,自己没露什么破绽,没理由。
还是说,他要自己承认与胡地的关系?
“冤枉啊,主子!”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脸面了,一把抱住陈瘦石的手。那只手掐着他的下巴,快把他下巴掐断了。“主子,属下是个直男......”他完全混乱了,语无伦次道,“属下跟胡地清清白白,刚才只是好玩......属下才认识他,怎么会......?”
说到这儿,一阵委屈涌上心来,他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陈瘦石倒愣了,没想到杨榛会哭出来。这么大个人,哭得稀里哗啦,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他站起来,沉声道:“收起你的眼泪!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跟我回书房去!”
杨榛一路恍恍惚惚,跟进书房,仍然傻呆呆的。下巴上铁定已经青了,很疼。他笔直地跪下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陈瘦石看着他,轻轻问道:“你来告诉我,什么叫直男?”
杨榛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自己说了这句话么?
“慢慢想,想清楚,不必急着回答我。”陈瘦石道,并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属下胡说八道。主子发怒,属下心里万分惶恐,口不择言,求主人恕罪。”杨榛只有逃避。
“胡说!”陈瘦石把茶杯放在桌上,只是轻轻啪的一声,却把杨榛吓得一激灵。
杨榛,你真怂,在现代,从来没有这样害怕一个人。难道是另一个杨榛在作祟?陈瘦石在他心目中积威太重,所以他把这种敬畏感都传给了自己?
他脑子迅速转动,现在挨打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只要不戳穿自己。撒个谎吧,要编得圆。
他终于冒死一般抬起头来:“主子,属下不敢欺瞒。属下曾去过一家妓-馆,认识了一个小倌。他给属下看一本书,那书里有男男......那个图。他们那儿有个说法,若是男子正常喜欢女子,便叫直男......主子刚才误会属下,属下觉得好难堪,所以脱口而出......”
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为了替自己圆谎,竟然不惜把自己变污。有谁的穿越这么凄惨?!
陈瘦石的脸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那家妓-馆叫什么名字?那个小倌叫什么名字?”
“求主子别问了,属下以后再也不去了,再也不敢了。”杨榛磕下头去。
陈瘦石沉默了。
这沉默比他的暴怒更令人压抑。
“主子惩罚属下吧,属下知错了。”杨榛喃喃。
很久,陈瘦石才闷声开口:“也许,是我把你管得太严了,你终究要见识很多东西,好的坏的,你已长大,已经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分辨能力。所以,你在我眼里变得不一样了。其实,是我自己还停留在过去。”
他显得疲惫而无力:“起来吧,我不罚你。以后,你要跟着胡地他们出去玩,也尽管去,我不拘着你。”
不知怎么的,杨榛觉得很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小榛子有些委屈,下章就云开雾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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