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瘦石站起来,见父亲面沉似水,并不见喜色,又躬身道:“爹,孩儿......”
“怎么?受不住长洲县的困苦了,所以回来了?”陈敬亭冷声道,“辜负陛下栽培,冒犯龙颜,自以为能耐很大。现在怎么顶不住了?”
陈瘦石“扑通”跪下。杨榛听着心里一疼,这一跪,恐怕膝盖很疼吧。陈瘦石跪下,他也不能站着,只好跟着下跪。
“爹,孩儿并非受不住,只是有些事,想来求得陛下恩准。”
“你还有何脸面去求陛下?”陈敬亭更怒,“你现在的身份不过是小小县令,没有奉诏,也没有吏部调令,你就敢擅自回京。你真是越发狂妄自大了!”
杨榛听得头皮发麻,原来大人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还命自己回来,托他父亲给皇帝上奏呢。若是自己一个人来了,恐怕会被这位老爷打断腿吧?
陈瘦石抬起头来,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倔强:“爹,孩儿以为您会支持孩儿的。”
陈敬亭还要斥责儿子,若华公主连忙劝道:“老爷,石儿一路奔波,必定辛苦了,先让他用膳吧。有事回头再说。”
陈敬亭挥挥手:“我们都已用过晚膳,你回自己院里去吃。”
陈瘦石道了声“是”,站起来,与杨榛一起退了出去。
杨榛跟着陈瘦石与引路的下人,兜兜转转,走了很久。端国公府实在太大了,若是自己一个人来,根本找不着北。
一抬头,看见“劲院”二字,便是陈瘦石的院子了。
“瘦石、劲,大人还真是硬邦邦的金刚石啊!”一句感慨从杨榛嘴里飘出来,陈瘦石瞟他一眼:“什么石?”
“哦,就是最坚硬的石头,叫金刚石。”杨榛胡乱解释,“金刚本来就硬,否则练武之人为何说‘金刚不坏之身’?所以这金刚石也是坚硬无比的。”
“整天胡说八道!”陈瘦石骂。
“属下只是想让大人开心些。”
陈瘦石转过身,正视着他。橙红的灯光映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暖暖的色调。他星眸灿然,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没事。”
话音刚落,两名丫鬟飞奔出来,跪下唤道:“少爷,您回来了?”
“紫燕、紫藤,起来吧。”陈瘦石吩咐,“快去斟茶,这一路把我渴死了。”
“奴婢遵命!”两人喜滋滋地跑进去,“少爷您快来。”
第19章第十九章受刑、求
马不停蹄地奔驰了一天,终于可以歇下来,并且看到一桌子的菜......杨榛现在才觉得饥肠辘辘,并且馋涎欲滴。富贵人家真奢侈啊!想想自己穿越过来后,陪陈瘦石吃的可都是家常菜肴。可是回到端国公府,简直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人家这才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食指恨不得马上动起来,可是突然发现自家大人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他,他尴尬地咽了口口水。
“累了吧?”陈瘦石用眼神取笑够了自家侍卫,便温和地道,“来,坐下吃吧。”自己率先坐下,指指身边的位置。
一边侍候的紫燕与紫藤差点惊掉下巴。
紫燕年长些,约十七八;紫藤身量还小,有些稚气。两人睁大眼睛瞧着杨榛,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了。
杨榛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表情,心花怒放地坐下:“谢大人。”一想现在在国公府,身边还有丫鬟,连忙改口,“谢主子。”
陈瘦石举筷夹菜,杨榛便也不客气了。少时贫穷,吃惯了苦,后来独立后,经济条件好了,杨榛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吃货。叫外卖恨不得天天换花样,满县的美食都被他尝够了。眼前放着这么好的菜,他怎么能错过呢?
于是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满眼都冒出幸福的泡泡。
陈瘦石见他吃得那么香,不禁笑了:“看来真是饿坏了。”
杨榛嘴里塞满东西,只能“嗯嗯”地回答。
就在这时,二少爷陈奇峰带着一名小厮进来了,小厮手里拎着个食盒。杨榛一见,忙站起来退到旁边。
陈奇峰长得高挑俊美,皮肤很白,腰肢很瘦,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
“大哥,”他斯斯文文地笑,“您离家多日,小弟甚是想念。前日凤羽拿了些宫燕来,小弟特意给您炖了一碗。”说罢从小厮的食盒中取出,放到陈瘦石面前,“请大哥尝尝。”
“二弟有心了。”陈瘦石起身拍拍他肩膀,“我听翠微说了你的事,恭喜你。我们陈家父子两代尚公主,真是无上的恩宠。”
陈奇峰腼腆地笑道:“小弟文才武艺样样比不上大哥,不过是跟凤羽年龄相近,自小玩得来......”
陈瘦石伸手拍拍他的脸:“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你的好处多着呢,比起你来,我冒犯陛下,令父母失望,简直可以说不忠不孝。”
“大哥休要如此说。”陈奇峰忙道,“大哥不辞劳苦,心系百姓,小弟钦佩之极。大哥尽管放心,小弟愿替大哥在父母面前尽孝。”
“好。”陈瘦石坐下来,“那我就享受你的燕窝了。”
“那小弟就告辞了,大哥好好休息。”
陈奇峰欠身一礼,带着小厮走了。
杨榛重新坐下,道:“二少爷真好。”陈瘦石没有应声,将燕窝推给杨榛,“你吃吧。”
“啊?”杨榛受宠若惊,“这可是宫燕......是公主送的......”
“宫燕你就吃不得么?”陈瘦石道,“这世上谁比谁金贵?
又是这句话,杨榛几乎感动得流泪了。边上的紫燕、紫藤也露出一脸感动的样子。
陈奇峰回到厅堂,若华长公主问道:“你哥吃完了么?”
陈奇峰道:“孩儿去时,他正与杨榛一起用膳。孩儿送上燕窝,大哥很高兴。”
陈敬亭勃然变色:“你是说,杨榛与他同坐?”
陈奇峰一愣:“是,是的。杨榛就坐在大哥身旁,他们的样子很亲密。”
陈敬亭的眉峰骤然耸起,眼里阴云翻涌,一双眸子几乎暗不见底,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微微抽搐。
而若华长公主的脸上也褪去了血色,她垂下眼睫,不知道有多少暗潮在眼里涌动,但她没有让别人看见。
陈敬亭命站在一旁的丫鬟:“去唤侍卫统领柏凌!”
若华长公主没有说话,陈奇峰垂首不语。
柏凌很快就来了,跪下行礼,朗声道:“属下柏凌参见老爷!”
陈敬亭下令道:“柏凌,侍卫杨榛胆大包天,竟与主子平起平坐,同桌而食,按府里规矩,应当如何责罚?”
柏凌道:“回老爷,应罚掌嘴二十,鞭刑二十。”
“你去处理!”
“是,老爷!”
待他离去,陈敬亭似乎疲惫不堪,扶着椅子把手站起来,道:“我先回去休息了。”既没看若华长公主,也没看陈奇峰,由侍女掌灯,离开了厅堂。
灯光映出他额角细细的汗水,他的双手缩在袖子里,微微颤抖。可是这些都没有人注意。
劲院。
柏凌带领两名侍卫走进去,直到厅中,陈瘦石与杨榛刚刚用完餐,正坐在那儿喝茶。
“大少爷!”柏凌行礼。
“柏凌,你来做什么?”
“请大少爷恕属下无礼。属下奉老爷之命,带杨榛去刑房行刑。杨榛不守规矩,与主子平起平坐,同桌而食,应罚掌嘴二十,鞭刑二十!”
杨榛腾地站起来,心却沉了下去。又要挨打?这悲催的生活......
陈瘦石没有动,冷冷道:“杨榛是我的私人侍卫,不受府里约束,我给他什么规矩,他就守什么规矩!”
杨榛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陈瘦石是护着他的。
柏凌铁面无私地道:“大少爷也是这府里人,大少爷的私人侍卫,也是府里的侍卫。属下只奉老爷的命令。”
“你?!”陈瘦石站起来,拦在杨榛面前,“我看谁敢动他!”
“我!”一个声音骤然响起。陈敬亭出现在面前。
他脸上已没有疲惫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愤怒。
“爹......”
陈敬亭犀利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石儿,你越发放肆了。是不是在你眼里,陛下、为父都不算什么?你有你的那一套,以为可以纵横天下了?”
“不,孩儿没有。”陈瘦石撩衣跪倒,仰首看着父亲威严的脸,恳求道,“孩儿只是没想到那么多规矩,是孩儿命杨榛陪孩儿用膳。他一路随我奔波劳顿,孩儿念他辛苦了......”
陈敬亭一拂袖子:“起来!你想为他求情,责罚加倍。还有,我明日便面奏陛下,收回你的任命,你自己掂量吧!”
陈瘦石如受重击,怔在那儿,面色苍白。
杨榛心痛如绞。陈瘦石是那样骄傲的人,可现在却为自己下跪求情,还要忍受这样的打击。
“主子。”他跪下,朝陈瘦石叩头,“是属下该死,属下甘领责罚。”
他站起来,朝柏凌走去。那两名侍卫立刻过来扭住他。柏凌朝陈敬亭、陈瘦石一躬身,便押着杨榛走了。
“爹,为什么?”陈瘦石站起来,双眸直视着他父亲,“为什么对我的侍卫如此严苛?”
“为什么?”陈敬亭逼上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动了什么心思?”
陈瘦石猛地一震。
“为父告诉你,你、休、想!”陈敬亭背转身,丢下一句话,“明日随我进宫。”便拂袖而去。
陈瘦石跌坐在椅子里,感觉背上都被冷汗湿透了。
刑房。
柏凌命侍卫将杨榛用铁链绑在刑架上,对杨榛道:“你平日还算守礼,为何去了一次长洲县,变得如此放肆?教训你一次,也让你记住,以后再不可如此张狂了。”
一名行刑手拿着皮板走过来,杨榛吓得心都跳出腔子了。难道要用这东西掌嘴?那自己的脸一定会被打烂吧?古代这些刑罚真的很残忍啊!
柏凌低声道:“用手,我自己来。”
杨榛心道,这人看起来是侍卫统领,对自己挺好的,还给自己放水。
心念刚动,柏凌的巴掌就“呼”的一下轮了上来。杨榛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响,眼前发黑,然后,脸上火辣辣的疼起来。
“知错了么?”柏凌打完一掌就问一句。
杨榛嘴都麻了,勉强道:“知错了。”
“啪”,换了右半边脸。
“啪”“啪”之声不绝于耳,杨榛的脸被抽得左右摇摆,眼前金星直冒,嘴角渗出血来。
他现在才知道,被自家大人打过那几巴掌简直是毛毛雨,现在才叫真正的刑罚。
说完最后一句“知错了”,他的脸上已经布满指印,两颊高高肿起,嘴唇裂了几个小口子。
柏凌看着他,似乎叹了口气,道:“接下来鞭打,忍着点。”
当鞭子像毒蛇一样吻上他的后背,只一鞭,他就感觉自己的皮肤被撕裂了。他拼命咬着牙,不想在人前做出孬种的样子。
呼啸的鞭声,他强忍的闷哼。流下额头的冷汗,滑过面颊,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努力挺直脊背,去迎接那些鞭打。
现在,他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生命无情。当你被剥夺了尊严,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那才叫无情。
而陈瘦石给他的教训,是温暖的,甚至是温情的......
当他脚步踉跄地走出刑房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扶住了他,陈瘦石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榛儿,对不起。”
他说:榛儿,对不起。他的眼里隐约闪动着泪光。他特意等在刑房外接他。
杨榛觉得,所有的疼痛都烟消云散了,他满心、满眼都是那双温柔的、心疼的眼睛。
“大人,属下没事。”他报以微笑,尽管眉心疼得蹙成一团,冷汗淋漓。
回到劲院,陈瘦石吩咐两名丫鬟:“拿我的药来。叫人打热水。”
沁凉的药轻轻敷到杨榛脸上,陈瘦石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杨榛的脸,一遍又一遍,仿佛要为他抚平脸上的红肿。
“榛儿,我害你受苦了。”
“不,大人,我为您做什么都愿意,何况这区区皮肉之伤?”杨榛费力地,却面带笑容地道。
热水打来,陈瘦石吩咐丫鬟下去,亲自为杨榛擦洗伤口、上药。做完这一切,他轻轻抱住他,眼底有一丝疼痛、有一丝倔强,极认真地问道:“榛儿,如果,我要你成为我的人,你愿意么?”
“属下本来就是大人的人啊。”杨榛奇怪地道。
“不,我说的是,我要你,要你这个人。”陈瘦石温柔地道,“可能会遭遇重重阻碍,甚至万劫不复,你,愿意与我一起么?”
杨榛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我愿意,大人。”这一切来得太快,他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好,你好好养伤,明日随我一起进宫,但愿脸上瞧不出痕迹了......”他俯下-身,轻轻吻上他的唇,像羽毛落下,无比温柔。
第20章第二十章做我之妻
强烈的晕眩。
大人的脸就在眼前,连睫毛都根根可数。唇上轻微的触感,却犹如电流激过,激得杨榛满脸通红。幸好脸上本来就红,如此也不过多红几分罢了。
可是陈瘦石却看着他笑了,带着几分邪魅。手掌贴着杨榛的眼睛,感受到他的睫毛在自己掌心颤动不已,往下移,摸到他滚烫的脸颊,再往下,触到他混乱的气息。
“你本来就喜欢我,对不对?”他用耳语般的声音道,犹如蛊惑。
“......是,大人。”杨榛觉得脑子缺氧,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大约“濒死”的感觉使他不自觉地流露出恳求之色,陈瘦石才开恩把手从他脸上移开。可是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我终于明白了......”他喃喃自语,“难怪你不肯叫我主子。难怪你不仅不肯叫我主子,还要叫我名字。”
杨榛恨不得拿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大人......”这一声,已经近乎哀求了。
“昨晚沐浴之时,你叫我名字,叫得那样......简直像在诱惑我。”
gu903();杨榛:“?!”我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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