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杨榛搂进怀里,轻轻叹息:“你还是在乎的,侍妾只是权宜之计,我心里当你是我的妻。”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杨榛有苦说不出,我知道你是权宜之计,我也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一个,我只是喊不出那该死的称呼啊!
“那就叫吧。”男人又道。
杨榛知道避无可避,便凑到陈瘦石耳边,深呼吸,豁出去地唤:“夫,夫君。”轰一下,全身都像爆炸了一般,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化成了烟雾。
陈瘦石一把捧住他的脸,那张脸烫得能煮鸡蛋了。他问他:“叫我一声你就如此害羞,那到我们同房的时候,你会怎么样?”
又来了,那带点邪魅的表情简直让杨榛不敢直视。这人是君子么?是在古代二十二岁了还禁-欲的稀有物种么?他为什么那么会撩妹,不,撩……撩什么?作为被撩的对象,杨榛一时词穷。
“主子,属下身上的伤好多了,我们就喝点吧。夜色如此美好,若不饮点酒,就不够浪漫了。”他提议,其实只是想借酒掩盖他的窘态。
“好,既然你不怕伤口恶化,我们就喝一点。你等着我。”陈瘦石翩然落下,进屋去拿酒了。
杨榛傻傻地看着他飞落的身影,只觉得这男人真帅。那个落下的姿势,恐怕现代任何一个明星都演不出它的潇洒来。
这时候他发现不远处的树枝微微晃动了一下,只是激起了一缕轻微的风,便归于寂静。
是影卫吧?果然,端国公的耳目无处不在呢。
人影一晃,陈瘦石拿着一坛酒,重新坐回屋顶。
“主子,方才那棵树上好像藏着影卫。”杨榛道。
“没事,随他去。”陈瘦石开了酒坛,举起喝一口,给杨榛,杨榛也举起来喝一口,酒味醇香,口感不错。
“主子,衙后那块地,这几日属下叫胡地在垦,等回去……”
“公事回去再说。”陈瘦石打断他,“今夜你尽管放松。”
“是。”
陈瘦石将他揽入怀里,两人一下接一下地喝酒。那两张俊脸,在淡淡的月光里,影影绰绰,格外美好。
烛影摇红,铜炉里燃着的熏香散发出细细的轻烟。房间里很静,只有陈敬亭与若华长公主两人。
茶香袅袅,飘在陈敬亭面前。这茶,是若华亲手所沏。
“敬亭哥,”这名字已经很多年没叫了,她一直叫他老爷,“皇兄找你,有什么事么?”
陈敬亭被那声“敬亭哥”叫得恍惚了一下,凝眸看着妻子。这美丽的女子是他的救赎,她给了他最大的包容,像一个宁静的港湾,让他在风浪中颠簸了数年的心终于得到栖息。对她,他不仅有情,更有愧疚。
可是,自昨夜知道儿子与杨榛的事,他的心就乱了。他不该流露出来,不该独自在书房宿了一晚。
“若华。”他也唤她的芳名,深黑的眸子中流露出歉意与坦诚,他不想欺骗他的妻子,“陛下召我去了那个地方。”
若华微微一愣:“你……是不是很难过?”
“没有,不是难过,是难堪。”陈敬亭拿起茶,喝了一口,刚才,他一直口干舌燥。也许,再平静的外表,也不能掩盖他内心的焦灼吧。面对那个强势的爱人——不,曾经的爱人,面对那段不愿回首的过往,他无法保持平静。
尽管,他已过了不惑之年;尽管,岁月已将他打磨得坚韧不拔,风雨不动,可他内心深处仍有恐惧、有担忧、有脆弱、有纠结。
若华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替他除掉玉冠,拿了梳子,轻轻梳起他的头发。
每次在陈敬亭心烦意乱的时候,她都会这么做。慢慢地梳理他的头发,就像梳理他的心绪。
“都过去了,敬亭哥。”若华道,“当年,皇兄向我承诺过,他会放下,我相信他。”
“是,是我自己心乱了。”陈敬亭苦笑,“石儿这孩子,他扰乱了我的心。”
“我懂。”若华道,“那段过往,一定是刻骨铭心的,纵然你将它尘封,它也依然在你的心底。”
“若华。”陈敬亭反手握住她一只手,“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若华微笑,“是我心甘情愿的。况且,这些年我们夫妻恩爱,我从来没有一次后悔过嫁给你。昨夜你那么生气,罚了杨榛,打了石儿,我知道,你其实在害怕,害怕命运的捉弄。毕竟,那是违背世俗伦理的。”
“若华,你……太懂我,太包容我。”陈敬亭低沉的声音充满愧意,“我只是个懦夫,一个提不起放不下的懦夫。”
“别这么说。”若华纤细的手指从他的发间穿过,“敬亭,我们每个人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活在这世间,有万般不如意。”
“可是,我害你伤心了。”
“没有,我的忧伤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所有被命运束缚的人。”
“若华。”陈敬亭转身抱住她,“世间怎会有你这么好的女子?我陈敬亭何德何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妻子?”他的声音有些许哽咽。
若华回抱住他,许久,陈敬亭才恢复平静:“陛下他……他跟我商量一件事。”
“关于石儿么?”
“是的,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若华坐下来,就坐在陈敬亭身旁,两人手拉着手,“上回我进宫,皇嫂跟我提峰儿与凤羽的婚事,她当时暗示我,陛下对石儿超乎寻常的器重,可能有什么打算。她没有说是什么,但她的样子,我看着不对劲。”她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皇兄跟你说了?是什么事?”
“陛下要我们将石儿过继给他,做他的二皇子。”
握在掌中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若华……”陈敬亭看见妻子的脸有些发白,“若华,你别难过。若你不同意,我去回了陛下。”
若华摇摇头,不知道是在跟陈敬亭说,还是在喃喃自语:“我明白了。太子不成器,又没有兄弟构成对他的威胁,他便理直气壮地骄纵着自己。这孩子怕是让皇兄太过失望了。皇兄这么做,便是想利用石儿来刺激太子。”
妻子真是冰雪聪明。陈敬亭无声地叹口气:“正是,我也是这么想。可陛下道,他绝不会做对不起我们的事,他将石儿当成他的亲儿子。”
“你答应了?”若华抬起眼睫,看着丈夫。
“我能不答应么?他是君,我是臣。何况,你是皇家之女,为了姬家的江山,你能不答应么?”
淡淡的湿气爬上若华的眼睫,她充满爱恋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喜悦,只是声音轻轻发颤:“你总是满脑子江山、君王,而石儿也总是满脑子江山、百姓。你们父子要为姬家天下鞠躬尽瘁,我这姬家的女儿,难道还能反对么?”
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半晌才继续:“可是,我的儿子要去喊皇兄父皇,喊皇嫂母后,我……”
“他还是我们的儿子,不会变。”
第27章第二十七章云泥之
因为大少爷回来了,劲院里每个角落都仿佛被阳光照到了,温暖而明亮。于是,紫燕与紫藤便把窗户全部打开通风,把被褥拿出去晒。
所以当晚上杨榛躺在陈瘦石床上时,他闻到了被褥上阳光的味道。被子干净而柔软,令他感觉像睡在云端里一样。
而陈瘦石就是那个云端里的神,俊美无俦的脸庞近在咫尺,海洋一样深邃的眸子中有浅浅的波光在流动。
“您又任性了。”杨榛的口气像个无奈的兄长,“非要闹得如此出格么?”
“就是要闹得尽人皆知。”陈瘦石的嗓音低沉而柔和,就在杨榛耳边,“侍妾睡在主人床上,这不是正常的事么?”
杨榛苦笑,侍妾真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至少两人亲密起来,最多也只能被人诟病宠得太过罢了。
“是,您说什么都是对的。”故意促狭地怼了陈瘦石一下,惹得那人发笑:“果然喝了酒胆子变大了。”捏捏他因为酒意而染了红晕的脸,“这是揶揄我呢?”
杨榛本来酒量不错,可毕竟这具身体受了伤,有些虚弱,没一会儿酒劲上来了,澄澈的眸子变得朦胧,声音也略略带了丝慵懒的味道:“主子......大人......陈......”
“嗯?”称呼轮流换,又出来个陈,是什么意思?陈瘦石静静地看着他。
“我回不去了,”杨榛呢喃,“回不去了。”
陈瘦石眉心一动:“回不去哪里?”
“我的世界......回不去了。”有些惆怅,有些迷茫,有些困扰。
“你的世界?”
“嗯......”杨榛侧过身,牵动鞭伤,疼了一下,理智终于回来了一些,反应不算慢,“我的世界,与主子有云泥之别,我不该试图靠近主子......扰乱了主子的生活......”
陈瘦石替他理了一下落到脸侧的发丝,笑道:“酒后净胡说!”
“我又没喝多。”杨榛咕哝着,“......主子。”
“嗯?”
“你真像石头,金刚石。”
陈瘦石失笑:“莫说是石头,我就是百炼钢,也被你化作绕指柔了。”
“石头,”杨榛的意识越发不清,他知道自己应该闭嘴,否则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可嘴里还在嘟囔,“你身上有股香味。”
陈瘦石嘴角抽搐了一下,石头?这小子竟然叫自己石头,还说自己身上香?这香香的石头是什么东西?
他后悔让他喝酒了。“闭嘴!闭上眼睛睡觉!”故意用了严厉的口吻,习惯服从的人果然乖乖睡了。
“傻小子。”陈瘦石用手掌抚过他的眉眼、脸庞、唇角,耳语般道,“好好睡一觉,明日赶路,又要辛苦了。”
然后,他趁杨榛睡着,又轻柔地为他上了一次药。
翌日。陈瘦石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下子就落入一双澄清的眸子中,杨榛正在专注地看着他。
“主子早安。”他跪下请了安,自然地取过他的衣服来,“属下服侍您起来。”
陈瘦石下床,张开手臂,杨榛就替他穿衣。尽管这些事情杨榛不是第一次做,可今天陈瘦石有了种丈夫被妻子照顾的感觉。连空气中都仿佛流淌着脉脉柔情。
“榛儿,与我一起去向爹娘请安、道别吧。”陈瘦石道。
“不,这怎么行?”杨榛是学的,自然知道侍妾的地位甚至比妾都低下,他怎么可能陪陈瘦石去给老爷夫人请安,“这不合规矩。”
“没事,听我的。”陈瘦石道,“我要让爹娘习惯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大人这是想让自己刷存在感?这大概叫潜移默化的心理渗透吧,原来他还是挺狡猾的。
杨榛忍不住弯起唇角:“好。”
陈敬亭夫妇的主院里。
当陈奇峰看见兄长带着杨榛一起来时,眸子变得幽深了,唇角掠过若有若无的兴味笑意:“大哥。”他躬身行礼,一如往常。
“二少爷。”杨榛也向他行礼。
“无需多礼,杨榛,昨晚睡得好么?”陈奇峰笑吟吟地,似有所指。
杨榛有些摸不透陈奇峰的意思,只是恭敬道:“谢二少爷关心,属下睡得很好。”
丫鬟出来唤他们,三人便一起进去了,但杨榛落后了陈家兄弟两步。
“爹、娘,孩儿今日带杨榛一起来给爹娘请安,是想在临行前正式向爹娘禀报,自此之后,杨榛便是孩儿的人了。”
杨榛灵敏地捕捉到“孩儿的人”四个字,陈瘦石没说究竟什么身份。这人,还真的有些小狡猾。
陈敬亭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命两个儿子起来,对依旧跪着的杨榛道:“杨榛,既然你主子收你为侍妾,你要好生侍奉他,不得有逾越之心,不得有损主子的声名、利益。若你做出出格之事,我绝不饶你!”
“是,老爷。”杨榛道。
“好,你起来吧。”
“谢老爷。”
杨榛站起来,走到陈瘦石身后。
陈敬亭道:“石儿,你还不能回长洲县去,今日陛下会有圣旨到,等接过圣旨,你再回去吧。”
陈瘦石一愣:“什么圣旨?”
“等圣旨来了,你自然知道。”
陈瘦石心中狐疑,却只能应是。
“杨榛,你过来。”若华长公主唤杨榛。
杨榛不明所以,走到若华面前,躬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若华吩咐丫鬟翠玉:“去取来。”翠玉很快捧了一个条形的盒子来,呈给若华。若华打开,从中取出一条黑色丝帛织成的抹额,上面缀着两块莹润的美玉。
“杨榛,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陈家父子三人同时动容了。陈瘦石惊喜交集,陈敬亭感慨万千,陈奇峰目光闪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杨榛心里砰砰直跳,这算是“婆婆”的见面礼么?这么贵重的东西,是赠给区区一名侍妾的?
抬头对上若华的眼睛,美丽的女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杨榛觉得眼眶发热,双膝跪下,郑重地接过那条抹额,磕下头去:“属下谢夫人赏赐。”
回到劲院,陈瘦石迫不及待叫杨榛把抹额戴起来,紫燕、紫藤也激动不已,一个道:“夫人对小榛子真好。”另一个道:“这简直是把榛子哥当大少爷的正牌夫人了。”
杨榛的额头本来就白皙光洁,戴上这黑色丝质的抹额,再配着蓝田美玉,顿时便显出一种高贵的气质来。即使身穿侍卫服,也像浊世翩翩佳公子。
“小榛子你好美啊。”紫燕赞叹。
“榛子哥,你简直像画中人一样。”
杨榛有些难为情:“你们别调侃我了。”一语甫毕,发现自己的下颌被陈瘦石修长的手指抬起,男人不管不顾地吻上去:“榛儿,你真是......太魅人了。”
两名侍女简直惊呆了,这是他们的大少爷么?他们大少爷一直清清冷冷,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现在这样风流潇洒,简直像转性了。
“主子,别。”杨榛在他绵密的吻中试图逃避,“她们还看着呢。”
陈瘦石哑然失笑,自己真是情不自禁啊!
巳时未到,徐植来传圣旨,称端国公长子陈瘦石“皎皎君子,端方雅正,国士无双”,令继皇室正统,封二皇子。改封陈家二子陈奇峰为端国公世子。
陈家全家人跪接了圣旨。徐植笑容满面,向陈敬亭夫妇道贺:“恭喜国公爷,恭喜长公主。如今两位公子一为皇子,一为世子,如此殊荣,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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