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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大姨娘在前院里指挥下人挂绸缎,“左边点,左边点!左右不分是不是?端碗那只手!怎的你吃饭不端碗是不是!都告诉你端碗那只手了你还不知道往哪边?”

苏木站在她身边抬头跟着看,拿着绸缎的家丁站在竹梯上一脸求救一般看着苏木。

“大姨娘啊,”苏木一脸认真地抓起她的左手,“这才是左手,下人没挂错。”

大姨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下人挂的位置,比对了一下。

“我太忙了,一时急糊涂了。”

“您这是自己没分清左右吧。”

“下个月月钱减半。”

“您这确实是急糊涂了。”

“对了,陛下派人送了东西来,说是你要的,我让人放去你房里了。”大姨娘道。

应该是送给熹王的生辰礼到了。

苏木在永昭帝的库房里找到一套琉璃棋子。琉璃是西洋传来的工艺,北豊官窑烧制琉璃的技术并不十分娴熟,是以琉璃在北豊还算珍品,这套琉璃棋子也只是西洋进贡礼品中的一样。

虽说这套棋子不比玲珑棋子稀有,但好歹也值钱,按市面上的价格可比玲珑棋子贵不少。

熹王生辰那日苏木起的早,寿星坐镇后方,三个姨娘各司其职,苏木躲在库房里将客人送来的礼单登记在册。

这是最不费神的事情。

二姨娘胆子小,又怕生,便跟着苏木一起核对礼单。

二姨娘拿着与客人的礼品一并送上的礼单一一核对,苏木跟在她身后将礼单再誊抄一遍。

一长串的礼品名字与客人的官衔名字抄的苏木有些手酸,时不时要休息一下揉揉手腕。

“靖远侯府,嗯……玲珑棋子一盒……”二姨娘细声细气道。

苏木跟在后面写——靖远侯府,玲珑棋子一盒……

玲珑棋子?

苏木把礼单和毛笔往旁边的箱子上一撂,蹲下身子打开脚边的锦盒。红绸垫在底下,两个白瓷的棋盒,自盒底有青色的釉如水墨晕开,由深入浅往上蔓延,壁上两三点红色,应是梅花。

揭开棋盒,苏木拿起一颗棋子,触感温润,再向阳而视,确实是暖玉没错。

“苏木,怎么了?这棋子里不会有毒吧?”二姨娘见苏木突然神色凝重,忍不住跟着提起心来,一双水眸瞪的老大,“靖远侯难不成要害王爷?”

“二姨娘放心,没人会用这么蠢的法子害我爹。”苏木草草安慰她两句,眯着眼睛回忆起上回在当铺的场景。

白袍蟒纹,位极人臣——靖远侯如今可是朝中一品官员。

千里马拉车,鲛人帐做帘——靖远侯府可不就如此穷奢极侈。

她说怎么头一回看到沈行在就觉着那么眼熟!

仇敌近在眼前,她却一无所知了这么久,实在失策。

“二姨娘,您先核对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苏木说着匆匆跑出去。

她寻到沈行在时他正与熹王在桃花树下说话。

沈行在身姿挺拔,立在桃花树下,玄色的外袍与桃花树的枝干相得益彰。他虽是低着头笑着听熹王说话,眉宇间的傲气却是一点没被抹去。

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小侯爷。”苏木冷着脸走过去。

沈行在听见动静稍稍抬了抬眼。

熹王一看苏木的表情就知道自家乖囡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何生气,但金灿灿矮墩墩的身子还是立刻挡在了沈行在前面,“乖囡,有话好好说,今天是爹的生辰,不宜见血。”

沈行在挑眉。

“爹,我不动手,我就是找小侯爷有点事。”苏木说。

“可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熹王戳穿。

苏木忍了忍,干脆直接问,“敢问小侯爷可曾去过落虹街的当铺?”

“几日前倒是去过一趟,买了些东西。”沈行在神色自若,眼里却似有若无地带了些挑衅的笑意。

“那敢问小侯爷买的可是一副玲珑棋子?”

“似乎是买了一副棋子,”沈行在眯着眸子像是想了想,然后看向苏木,“本侯记起来了,当时还遇见了郡主。”

“贵人多忘事,难为小侯爷还记得。”苏木咬牙,“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玲珑棋子既是小侯爷先拍得,我也不说什么了。我就想知道,我命人拿一千两给小侯爷不过是想买下小侯爷手中的玲珑棋子给我爹做生辰礼,小侯爷不卖便罢了,拿一万两侮辱我是几个意思?”

沈行在像是才想起来还有这一回事,“郡主或许是误会了,本侯只是听闻王爷爱棋,拍下棋子是要送与王爷。可毕竟是夺人所爱,本侯过意不去,才让手下送给郡主一万两以作补偿,一万两不过小数目,本侯实在无意……”沈行在顿了顿,唇角勾起一点笑,咬字咬的格外重。

“侮辱郡主。”

第6章官学

苏木的性格虽然是刁蛮古怪了些,但并不爱大动肝火,可这一回却是实打实的怒了。

“小侯爷好大的口气,一万两是小钱,就连皇兄都不敢如此轻言吧。”苏木怒极反笑,细看之下牙关也是紧紧咬着。

“陛下体恤百姓,爱民如子,自然是一个铜板都觉得珍重,本侯的思想境界的确是不及陛下之万一。”沈行在微微笑着,即使用永昭帝压他,也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沈行在!”苏木被他这般模样气得不轻,正欲冲上去却被熹王一把拦住。

“乖囡,使不得,这是武将之后啊!”

苏木扬起的手顿了顿,愤愤放下,却还是紧握着拳头。

永昭帝即位后发过一道口谕,皇室宗亲若与将门之人起了冲突,只要将门之人未违反北豊律法,皇室宗亲都必须无条件退让。

“沈行在,你给我记着,”苏木瞪着他,咬牙切齿,“老侯爷以血肉之躯佑我北豊江山,我让你,并非因你有理,只因我敬着老侯爷。”

苏木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冷声道:“那一万两银子我会原封返还给你,一万两于侯爷是小钱,我却受不起。”

原地站着冷静了一会儿,她又看着如临大敌一般时刻警惕的熹王,道:“爹,您该去前厅接待宾客了。”

“哦,就去就去。”熹王点头应和,步子却是没挪,像母鸡护崽子一般伸开手将沈行在护在身后。

苏木对着沈行在翻了翻眼睛,才对熹王道:“我回库房继续核对礼单。”

待寿宴结束,熹王与三个姨娘将躺在摇椅上的苏木团团围住。

“来,苏木喝杯茶消消气。”

“来,苏木,吃块水果。”

“苏木,大姨娘过会儿给你煲汤下下火。”

……

“乖囡,不气啊,你送的生辰礼比靖远侯送的好多了,爹还是喜欢你送的棋子。”熹王接过青簪递过来的扇子给苏木扇风。

围着苏木的人一多,苏木反而越发暴躁,两只手在空中胡乱地挥了挥,将所有人伸过来的手都挥走。

她侧了个身,用袖子遮着眼睛,“行了,你们都走吧,我一个人静静就行。”

屋内的人很快全部离开,听见关门的声响,苏木正过身子,把手放下。

靠墙边的地板上还留着一道四四方方的印子,沈行在的一万两就在那处放了小半月,如今依旧回到他囊中。

近些日子苏木对沈行在的事迹亦有所耳闻。以权谋私,贪赃枉法,沈行在如同一个佞臣,或者说他本就是一个佞臣,不过是手段厉害,而永昭帝的根基尚未稳固,迫切需要这样一名臣子,无论品德。

苏木的怒意,一半来自于被沈行在用钱侮辱,还有一半来自于为老侯爷沈知的不甘。老侯爷的高风亮节,家国忠义本要被北豊百姓铭记一辈子,却出了一个沈行在。就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原是完美无瑕,价值连城,却忽然被人摔出一道裂缝,虽然它依旧是块好玉,不过却没什么人会要了。

***

官学设在銮华街,街头是官学,街尾是太学,中间一段是上饶的官衙所在。想入官衙的人,要从街头花费数年的时间走到街尾,又要花费数年的努力才能从街尾走到中间。

不过能入官学,已经比大多数人的起点都要高。

官学的门面比太学还要恢弘几分。先是四阶大理石阶梯,左右立着两根三个壮汉才能合抱的灰色漆柱,上挂一副楹联——笔墨文章不辍,经史韬略长明。大门居中顶上一块长匾书着“官学”二字,大门敞着,远远能见偌大的空地上的一尊孔圣人像,像前香火昼夜不息。

官学门前陆陆续续有许多马车停下又行。学子身穿学生袍,无论男女皆是水蓝色的罩衣,穿得端正板直。男子需将头发束起,女子倒是能在发式上做些花样,却也不许戴首饰。

熹王府的马车停在官学门前时已经快要上课,苏木抓着书袋匆忙跳下马车便往里跑,一路匆匆,偶撞到几名学子,道歉还在耳边,人已经只能看见一截衣角。

赶到学堂外面时已经在上早课。

官学的早课内容是让学生自由诵读,诵读什么书目全凭学生喜好,夫子鲜少会来。

学堂外站着两人,一个白胖如同糯米团子,一个黑瘦仿佛灶间煤炭。白胖那人叫董仲宁,黑瘦那人叫关云南。二人一个是文官之子一个是武将之后。两人的父亲在朝堂之上水火不容,有趣的是这两人倒是要好的胜似亲兄弟。

苏木见了两人一乐,“你们怎么站在外面啊?”

董仲宁委屈道:“他们说我和关云南声音太大了,叫我们到外面背书。”

苏木听了更乐了,董仲宁与关云南在官学又被称为哼哈二将,嗓门一个赛一个的亮,正常说话音量都比旁人高,两人上课说悄悄话,夫子一抓一个准。

“行吧,那你们在外面读着吧,我就先进去了。”苏木朝两人摆摆手,往学堂里走。

身后忽然响起两人诵书的声音,吓得苏木差点左脚绊了右脚,声音的确太大了。

学堂里诵书的声音此起彼伏,学生诵读的书目各有不同,杂在一起听着像念经。

课桌分为两列,一列坐男学生,一列坐女学生,中间隔着一条能横躺一人的宽道,被学生戏称为王母娘娘的银河。

苏木的座位在倒数第三排,坐下时还同旁边的学生打了个招呼。

“苏木你听说了吗?林夫子家中出了些事情,这段时间恐怕来不了官学了,好像要换一个夫子暂代我们的课。”

学堂声音嘈杂,诵书者有,闲聊八卦者亦不少。

“出什么事了?不打紧吧?”苏木问。

那人摇头,“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今早见林夫子离开的时候还笑呵呵的。”

“那这事儿出的好啊!可算不用见到林夫子了!”苏木激动。

实在不是苏木幸灾乐祸。

林夫子是苏木的算术夫子,为人严苛又古板,上课时总板着脸,尤其爱抓着苏木不放。上课随时叫她起来回答问题,放学还给她加课业,别的学子写两张算术题她要写四张。苏木在算术方面本就薄弱,最开始的时候几乎是一边哭一边挑灯夜写,后来习惯了,便是一边骂林夫子一边挑灯夜写。

如今能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林夫子,苏木自然拍手叫好。

“最好换一个温柔和蔼的算术夫子,脾气和善,也不爱叫人起来回答问题,不爱布置课业,算术小测还能给我批个乙等让我过关那便再好不过。”苏木咂巴两下嘴开始幻想。

周围的学生都知苏木的算术差,还总被林夫子盯着,皆忍俊不禁。

算术课在下午,对于不能立刻一睹新夫子的风采苏木还是很失望。

上午上的书法与史学,苏木自然是欢欢喜喜地应付过去。

中午青簪来了一趟,送来大姨娘亲手煮的糖水,苏木便到官学门口去拿。

大理寺的官衙紧挨着官学,苏木到门口时看见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停在大理寺官衙的门前。

董仲宁和关云南正一脸好奇地围着马车转。

董仲宁拉着关云南的衣袖同他耳语,“这帐子就得值不少钱吧?”

苏木三两步跨下台阶走过去,“这是鲛人帐,一匹百金。”

见是苏木,董仲宁笑呵呵地打了招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苏木你怎么听到我说什么了?”

苏木:“……”

就他这赛唢呐的嗓子,只要不聋,想听不到他说的话都难。

“这是谁家的马车如此奢华?”关云南好奇。

鲛人帐,金铃铛,千里马。苏木撇嘴,“还能有谁?自然是靖远侯的马车。”

“啊?是靖远侯啊?”董仲宁一脸吃惊。

“呵,果然是靖远侯。”关云南一脸冷漠。

这冷漠的态度就有些意思。苏木好奇,“关云南好像不太喜欢靖远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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