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沈行在和舒秦。”苏木扬起手中拜帖,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书房内门窗紧闭,书桌上摆着一张地图。
苏木推门进去,寒风争相往内涌入,鼓涌着将羊皮地图吹起一个角。
意识到自己太过鲁莽,苏木歉意地笑了笑,反手将门关上。
“怎么了?”沈行在看向她。
苏木扬了扬手中拜帖,“方才洛州指挥使的妹妹遣人送来拜帖,说想要邀我到她家一聚。”
“推了。”
“不能去。”
沈行在与舒秦一起开口。
“我拒绝了。”苏木打开拜帖,指着上面的地址,赫然写着鸳鸯里三个字。
她将在寺庙时洛州太守与她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自然,隐瞒了让她与舒秦一道去鸳鸯里的那段。
“太守有意提及鸳鸯里,指挥使又偏偏住在鸳鸯里,我觉得他是在暗示我。”
沈行在眼中有赞许,“你觉得他在暗示什么?”
苏木摇头。洛州太守显然想将疑点引到指挥使身上,但她知道有疑,却还不清楚疑在何处。
“鸳鸯里是什么地方?”沈行在循循善诱。
“情人幽会的地方?”苏木询问似的瞧他眼色。
“事情结束后再带你去。”沈行在神情带着几分揶揄,“现在你先想想鸳鸯里因何会成为情人幽会之处。”
书房还有舒秦在场,苏木抿了抿唇,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坦然大方,“因为恭王曾在此处遇见了他的一位妾室。”
沈行在点点头,又问:“恭王当年下场如何?”
“满门抄斩,子嗣无论年纪都一并处死。”
“恭王子嗣众多,你可曾听说那位西夏女子为他诞下过一儿半女?”
“不可能会让她生下孩子。”苏木毫不犹豫地否决。
北豊皇室没有与其他三国通婚的先例,恭王是个例外。为了保证皇室子嗣血统的纯正,司徒家只与北豊高门大户通婚,除去皇上,其余宗室中,身份卑贱或是外族女子皆不被允许生下孩子。这也是她爹为何会纳她三个姨娘的原因。
当时朝中对熹王辅佐幼帝颇有微词,皆担心熹王有朝一日会逼宫夺权,熹王为表态度,才纳了三个姨娘。苏木的三个姨娘出身皆不高,也就没有生儿子的可能,后来熹王也不再续弦,熹王府只有一个苏木,是个姑娘,丝毫威胁不了皇位。
便连她的三个姨娘都不能生育,又何况是外族女子。
沈行在道:“为何不可能?鸳鸯里在洛州很出名,可见当年恭王必定是百般宠爱这名外族女子,以致羡煞旁人。”
苏木看看他,又看看显然默许沈行在这句话的舒秦,心中升起一个荒谬又大胆的想法。
“我有一个很离谱的猜测。”
沈行在眼中笑意渐起,“说。”
“难不成这位洛州指挥使的妹妹是恭王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郭宫:???怎么又是我倒霉?
第84章押运
“既然都已经猜测到这一步,你为何不往更深一步去猜?”舒秦忽然道。
“比如?”
“比如这位指挥使是恭王的孩子。”
“锦衣卫入职前,祖上三代都要被查的干干净净,他若是身世有问题,早就该被查出来了。”苏木在镇抚司待过几年,深知锦衣卫筛选之严格,连身上有几颗痣都能给你查得一清二楚。
舒秦摇头,“地方锦衣卫在任用上不如上饶严格,何况有人保他入镇抚司,自然要比常人容易。”
“谁?”
沈行在淡淡开口,“洛州郡丞付斯文。”
“……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苏木一直觉得自己与他们形影不离,但他们显然早就知晓,唯独她像个局外人。
她和舒秦是多年好友,和沈行在的关系也……光明正大的不可言说。怎么这两个不对付的有了秘密,倒是她一无所知。
“我们买通了付斯文府中的人。”郭宫主动出来解释,“现在他府里从小老婆到厨子都是我们的人,他拿什么和我们斗,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地盘了。”
还挺骄傲。
郭宫十分积极踊跃的在苏木面前夸扬沈行在的运筹帷幄,妄图能以此唤醒侯爷的良心,拿回自己的月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苏木见惯了这样的例子,更对沈行在的财力见怪不怪。她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如此说来,洛州太守是好人?”
“倒也未必,不了解,还是要多一份提防。”沈行在将小旗帜插在地图上,垂眼看了一会儿,“苏木,两日后你便待在府中,不要出门。”
苏木微愕,“两日后太守千金两日后要来拜访我,指挥使的妹妹也邀我两日后去赴宴。”顿了顿,有几分担忧,“两日后究竟有何事?”
“两日之后,城南发现的那批兵器要押运回上饶。西夏那边传来消息,五王子逼宫也就是这一个月的事。这批兵器于他们而言很重要,他们不会罢休。”沈行在沉声道。
五王子处心积虑布置,目的就是皇位,一战定江山,成王败寇在此一举。为了逼宫成功,即便是牺牲在洛州布置的人手他们也绝对在所不惜。
“我不能跟着你们一起去?”苏木心中越发担忧。
要押运兵器回上饶,沈行在与舒秦必然要在场。
“届时可能会有一场混战,我无法保证能护你周全。你待在府中,郭宫留下来保护你。”
苏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拧着眉点头。
“太守女儿的帖子,应下来。”沈行在屈指叩着桌子,声音毫无规律又散漫,“洛州太守是想寻求庇护,他应该是怕两日之后,付斯文等人会危及他的家人。”
洛州太守与洛州指挥使这两方,一方想让女儿进来不受威胁,一方想让苏木出去充当他们的人质。
沈行在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既然动了挟持苏木的心思,那总归要付出一些代价。
***
两日后是个细雨蒙蒙的天气。雨从昨夜下到今日,虽不大,却断断续续。
青簪将窗户支起,回头望望难得起了个大早却愁眉苦脸的苏木,又望望站在门外同样愁眉苦脸的郭宫。
苏木担心沈行在与舒秦的安危。沈行在留了大半的人手保护她,自己身边则只有寥寥几人。对方比他们熟悉洛州地形,为了抢夺兵器,必然会在路上埋伏,沈行在与舒秦带的人不知够不够。
而郭宫……
今早侯爷动身前,特意将他叫过去,手中拿着一袋不轻的银子,冷着脸告诉他,“你留在此处保护好苏木,你要是办好了,这些就给你当奖赏,你要是失败了,这些就给你做陪葬。”
郭宫挺直腰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无论为了侯爷的幸福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小命,他今日也定要保护好郡主。
估摸着那批兵器现在应该押运到城门口,苏木才晃荡着脚从榻上跳下去,“青簪,两位小姐呢?”
青簪回她,“在花厅里说话。”
两人入府时,郭宫看过一眼,这二人并无功夫,都是切切实实的弱女子。青簪奉茶时又刻意失手将茶水洒在她们身上,逼得她们再换了身衣裳,也没有私带匕首的可能。如果要打起来,以苏木多次在刺客手底下死里逃生的经验,非但不会被她们威胁,还能凭经验将两人教训一顿,更不必说这一府都是沈行在留给她的人。
“没有让客人留在花厅主人却在屋里的道理,走,我们去见见两位小姐。”苏木朝青簪招招手,青簪立刻拿过挂在木施上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这条狐裘原本是沈行在的。洛州现如今找不到狐裘,沈行在怕她冷,又命人将他的狐裘改了改,苏木披着才不至拖在地上。
这边两位姑娘远远见到苏木朝她们而来,皆是一愣,回过神后齐齐行礼,“民女见过郡主。”
“都起来吧,是我将你们叫来的,就不必如此拘礼了。”苏木淡淡颔首,脸上的笑容疏离而又浅淡,尤其披着洁白的狐裘,颇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两位姑娘各怀心思,但一人战战兢兢,一人却从容不迫。
苏木也未管她们二人,施施然坐下,这才支着脑袋瞧了瞧两人不同的反应,觉得有几分意思,“你们两位谁是太守千金,谁是指挥使的妹妹?”
“民女明珠,家父正是洛州太守。”从容不迫的姑娘福了一礼。
苏木又看向脸色煞白的姑娘。
“民女、民女冯娇……”那姑娘也福了一礼,因身子发颤,姿势别扭得有些变了形。
“别怕,我又不会吃人。”苏木一脸平淡地说出这句话,瞧见冯娇身子又是重重一颤。
普通人见到苏木,虽会因她的郡主身份畏惧几分,但是不做亏心事还真不至于这么怕她。冯娇显然知道她哥哥在做什么,看来这两人并非是亲兄妹,便是亲的,她哥哥也不怎么看重她,才会明知危险重重,苏木邀人时,也肯送她上门。
这么想,其实也有几分可怜。
苏木转眼看着明珠,她脸上倒也有几分哀凄之色,但也仅此而已。难不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做过什么?
“明珠,我上一回见你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苏木笑着瞧她,不动声色打量她的表情。
“在上饶,太皇太后的寿宴上。”明珠勉强抬了抬嘴角。
苏木笑容一僵。哦,她因傅凝抄袭她的祝寿词一事大闹寿宴时好像还不当心波及了明珠。
有些丢脸。
她哈哈两声企图掩饰尴尬,把这一篇翻过,又另起话头,“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明珠一脸平静,“家父让我来寻郡主,说郡主能保我一命。”
这话太直接坦白,苏木闻言一愣,冯娇更是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跪在地上。
苏木微一挑眉,做出被惊吓的样子,捂着心口往后一缩,“冯姑娘这是做什么?”
冯娇眼中充满恐惧,倒是明珠微微笑出声,“郡主还是如此真性情。”
苏木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笑她演技差。她从小就不太会遮掩自己的心思,喜怒写在脸上,演起来也不伦不类,倒是难为明珠还记得。
既然已经被人戳破,苏木也就不好意思再展示她蹩脚的演技,索性朝着冯娇努努下巴,“别跪了,你往好处想,说不定你哥就成功了呢。”
守在门外的郭宫与青簪对视一眼:郡主平时都不盼自己一点好吗?
青簪木着脸摇头:不,郡主知道事情十拿九稳,现在是想搞对方心态。
洛州惹出这么一大摊子事,她们郡主于公于私都不可能不计较,虽说计较的法子幼稚了些,但好歹有效。
冯娇霎时抖得像个筛子,不住磕头,“此事与民女无关,皆是我兄长的主意,兄长已经弃我于不顾,还请郡主饶民女一命……”
苏木抬起小指摸了摸眉毛,又看向明珠,“你不求情?”
明珠白着一张脸,苦涩地笑了笑,眼眶一红,“父亲已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我若有罪,也理应承担,我若无罪,更是无需向郡主求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木顷刻坐正身子。
***
苏木一路拧眉沉思,回房后心中惊骇仍久久未平。
她扶着椅子扶手坐下,望着外边天色,“他们的事情还未办好吗?”
青簪明白苏木说的是靖远侯与舒大人,“郡主放心,不会有事的。”
想的事情一下太多,苏木觉得脑子有些发沉,扶额朝青簪摆手,“我有些累,先睡一会儿。”
她睡觉不喜人打扰,青簪点点头,替她将窗户关好后才离开。
苏木脱鞋上床,眼皮逐渐发沉,努力抵抗了一会儿,仍是敌不过沉沉睡意。
第85章西北
入目之处是苏木陌生的环境。
灰褐色的轻纱罗帐,颜色艳丽的地毯。刺目的光线被窗棂削弱过一遍后也依旧尖锐。
苏木盘腿坐在床上,望着陌生的房间,良久,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她虽未到过西夏,却也很清楚这里是西夏人的地盘。
想逃吗?是想的。
苏木望着窗户纸上隐隐透着的两个高大的人影,深知自己逃不掉。
她呆坐了一会儿,下床打开门。面前是两个穿着西夏服饰的士兵,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大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木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头,平静地看着凶神恶煞的士兵,“我想见你们的主人。”
被绑架于她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么多次的绑架中,这一次的条件算得上是最好的。苏木心里也很清楚,绑架她的人目的不在于她,他们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些东西,目前看来,她没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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