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甘沐的呼喊，甘雪抬着一张凳子来到甘沐身边，这凳子是她屋子里唯一完好的凳子。

“苦了你了。”

甘沐没有坐上去，而是立马去水池边打了一盆水，捡了一块脏兮兮的布条，把布条仔仔细细地洗干净过后就开始擦拭甘雪的门窗。

“哎！哥！”甘雪看到甘沐打水帮她擦门窗，立马拉住甘沐的胳膊。

她这些门窗上的灰尘，院子里的落叶，全都是留着等春夜来打扫的，可不能被甘沐给擦干净了。

“哥哥之前没有保护好你，我好歹给你擦个窗户。”甘沐不知道甘雪心中所想，挣开甘雪的手就开始擦窗户。

窗户上一层厚厚的灰尘立马就被擦掉了，甘雪看着直心痛。

任凭甘雪如何劝说甘沐依旧坚持要帮甘雪打扫卫生，惹得甘雪在一边干着急。

终于，在甘沐把屋子里的窗户都擦完之后，甘雪忍不住了。

要是再让甘沐这样擦下去，她留给春夜的“礼物”可就全都没了。

“哥！住手啊！”甘雪痛心疾首，立马拉住了甘沐的手臂。

“哥哥我困了想睡觉。这些东西让下人来打扫怎么样？就那个给我送饭的春夜，她经常欺负我！”

说起来距离她吓唬春夜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那丫鬟也没来，今天正好借着甘沐去叫她。

“好。”甘沐答应地很快。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这些粗活本应该是下人所做，他来做什么？

今天阿雪被谢晗那个纨绔拉着出去玩了那么久，早该累了。

甘沐摸了摸甘雪的头发，就洗洗手出去了。

是夜。

京城里大半的店铺都歇了业，花街却灯火通明。

漂亮的妓子在街道中穿行，白皙的胸脯暴露在空气中，和客人调笑，她们手里细长的烟杆子飘出馨香的烟雾。

谢晗扇着扇子慢慢地走在花街上，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天上一轮皎皎明月，清俊贵气。

许多浑身缭绕这烟火的妓子竟不敢上前打搅，但还是用微红的眼角悄悄地瞥一眼谢晗。

谢晗不常来花街，他最喜欢的是扇着扇子无所事事地逛一整天的街，观察街上的人和事。

他虽然是纨绔，但是觉得花街太乱，只有心烦意乱的时候才来，看着这乱糟糟的景象，心里也就不那么乱了。

“谢晗？有了甘雪那样的小美人，居然还来逛花街啊。”一道轻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肩膀被撘住。

穿着一身紫衣的洛子书出现在谢晗面前。

他也拿了一把扇子，但他不是扇风，他是拿来调戏人的。

“……”谢晗没说话，把洛子书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推开，自顾自上前走了。

谢晗一言不发地走了，洛子书合了扇子。

能让谢晗消沉的人，他洛子书还没见过几个。

洛子书把扇子展开。快步追上谢晗。

“哎！谢晗，你有什么伤心事说来听听让我高兴高兴啊！”

第22章

“谢晗，很少见你这个样子。”洛子书歪歪倒倒地跟在谢晗身后，时不时和路过的妓子调笑一番。

“我没有”谢晗目不斜视地继续走。

“哇，那岂止是明显！你这可怜的样子，这里的姐姐看了都心疼。”洛子书从路过的美人怀里拿了一张帕子放在扇子上玩，说话的声音夸张又调笑。

其实谢晗的表现没那么严重。

不过洛子书觉得谢晗因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傻子而消沉，觉得好玩就往大了说去。

谢晗又不说话了，埋头往前面走。

“洛子书，带我去春风楼。”想通了的谢晗转身用扇子戳了一下洛子书的肩膀。

他现在需要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比如说听漂亮的小姐姐唱点曲子。

下人的屋子里，春夜正靠在床上。

被子盖了无数层，但她也还觉得冷。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撞了鬼，被甘雪吓了之后，吃不下也喝不下。

她做事情的时候也是恍惚，连自己的下人牌子也掉了，幸亏她已经在尚书府做了好几年的工，否则早就被赶出去了。

春夜睡着了之后总是做噩梦。

梦里有一个挺着肚子的女鬼追她，她被追到后会被绑到一张桌子边上，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周围站的都是强装的仆人。

然后那些仆人会把桌上的食物用蛮力塞到她嘴里。

这样的梦反反复复做了好几天，春夜不敢睡也不敢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她也想过去找甘雪，但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只要一想到她会去那个小院子里。

她就全身发软。

“哎，你知道吗，秋雨被打了一顿之后赶出府去了。”春夜正打算下床去喝杯水，就听到了这话。

从外边进来两个她不认识的小丫鬟。

“昨天我看二小姐气势汹汹地去了三小姐的院子里，没过多久，二小姐就出来了，带进去的秋雨也被赶出府了，也不知三小姐……”

“嘭！”春夜正准备下床喝杯水，听到这话，脚一软摔地上了。

她记得她和秋雨说过甘雪身上奇怪，没想到秋雨没过多久就被打了一顿赶出了尚书府。

二小姐平日里骄阳跋扈，最喜欢欺负甘雪，怎么可能哭着跑出了甘雪的院子？

春夜觉得这一切都非常诡异。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好像落入了浮着碎冰的湖里。

许是听到了春夜这边的动静，八卦的声音渐渐没了。

其中一个穿粉色小褂的丫鬟走近春夜道：“春夜是吧？大公子叫你去三小姐的院子里打扫。”

由于昨日甘蕊儿哭着从甘雪的院子里跑出来，而且甘沐特意敲打过下人，这些丫鬟们对甘雪的称呼也从傻子变成了三小姐。

“你说什么！”

春夜觉得自己的脖子后面有带着冷气的风吹过，就好在有人站在她身后。

那粉色小褂的丫鬟嫌弃地看了一眼春夜，这春夜总是仗着自己资历久，时常欺负他们这些新来的丫鬟。

最近不知道触了什么眉头，整个个人神神叨叨的，精神恍惚，春夜这人平时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没人关心她。

“大公子叫你去把三小姐的院子打扫干净。”那粉色小褂的丫鬟丢下这句话，立刻就走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春夜一个人了，明明是艳艳高照的夏日，屋子里却冷得像是冰窖，蝉鸣的声音远去，寂静吞没了春夜。

她到底去不去呢？

春夜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不想去。

就算是死！

她也不想去那个可怕的小院子！

春夜坚定了自己的思想，她连忙去把屋子的门关上，待她坐回座位上准备喝水的时候，看到杯子里飘了一个黑色虫子。

那虫子优哉游哉地在她杯子里划水，她还可以看到黑色的虫肢。

春夜吓得掀翻了桌子，杯子和茶壶叮叮当当地碎成一片，水打湿了大片的地。

突然间房门也打开了，春夜急急忙忙地去关。

她刚刚走过去就看到地上一群黑色的蚂蚁爬来爬去，那至少得有几百只，纠结在一起，让人看了就头皮发麻。

那蚂蚁底下还有一滩红色的东西，黏黏腻腻地让人看了直泛恶心。

春夜的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下来了，闭着眼睛绕过那摊可怕的东西朝着甘雪的小院子走去。

她必须去找甘雪，否则她一定活不安生。

待春夜走后，从屋子的外侧走出来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她样貌娇俏，皮肤白皙，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只用一根红色的带子系住，手里拿了好几串冰糖葫芦。

此人正是甘雪。

根据前几次春夜的表现，甘雪知道此人一定胆小又怕事，怕的要死，但是又不敢主动解决问题。

只有地好好吓一吓。

所以她特地央了甘沐，到东市门口的老伯那里给她买了几串冰糖葫芦。

甘雪趁着春夜去关门的时候，把门口抹上冰糖葫芦上的糖，然后把门推开跑到墙角等着。

冰糖葫芦上的糖呈现淡淡的红色，像春夜这样心里有鬼的人看见了一定会联想到血。

其他的就任凭春夜脑补，甘雪只管看戏。

果不其然，春夜立马就被吓得飞奔去了甘雪的小院子。

“啊，我的小院子终于可以干净了。”甘雪一边往自己的小院子走，一边嘀咕。

“到时候得买些花来载上，我记得夏天双色茉莉扶桑还有紫阳花都会开。”

说起买东西，又让甘雪想起昨日谢晗说过，给她买的扇子和衣服会在昨日下午送到她手上。

但是到了今天临近中午的时候那些东西也没到，除了有点失望，甘雪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想法。

谢晗是小世子，她是尚书府一个傻子庶女，他们之间本该没有交集。

第23章

春夜慌慌张张跑到甘雪的院子里，满目荒凉，通往院子的小道杂草丛生。

“三小姐，您在吗？”春夜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荒凉的院子里没人回应，偶尔吹来的小风把足有人高的杂草吹得沙沙作响。

看到这样的场景，春夜又被吓得发抖。

“春夜姐姐！”随后而来的甘雪看到缩在她门口的春夜，甜甜地叫了一声。

本是小女孩软糯甜蜜的声音，但是到了春夜耳朵里就是催命的咒语。

只见春夜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跪在甘雪身前道：“三小姐！贱婢知道错了，烦请月姨娘不要再跟着我了！”

春夜跪下的时候使了巧劲，这看起来跪气势很大跪的干脆，但是一点也不痛。

春夜觉得甘雪看不出来。

但是甘雪看出来了。

“你这样道歉，我很难原谅你啊。”甘雪靠在院落的月亮门边，扯了路边的一根草拿在手里玩。

“我这院子里杂草丛生，我每天走路都不方便。”甘雪把掐断的草节扔到草丛里，又扯了一根来玩。

“我帮您打扫干净！”春夜立马急急忙忙地应下。

如果是死去的月娘觉得自己女儿住的地方过于脏乱，她打扫就是了！

“我为三小姐打扫完院子之后，可否请三小姐让月姨娘高抬贵手，放过我？”

“娘，你觉得呢？”甘雪见春夜又说起原主死去的娘，无奈地配合着春夜演戏。

她把头侧向一边，眼里流露出依赖的感情，像是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娘。

“我娘说她可以考虑一下。”甘雪并没有把话说满。

要让她放过春夜，得看春夜的诚意如何。

春夜得了甘雪的肯定，立马拿着扫把抹布去打扫院子。

甘雪的这个院子不大，但是很难打扫。

院子里的杂草不知道长了有多久，其中不乏长有尖刺的爬类植物。

春夜偷懒惯了，而且她不想因为甘雪把衣服和头发弄脏，只是草草地把路边的杂草除了。

除完路边的杂草之后，春夜一点也不觉得累，身上连汗都没流。

她觉得她这样去见甘雪不行，于是从地上沾了些泥巴抹到脸上又把头发弄散了些才惨兮兮地去找了甘雪。

春夜刚刚走进屋子，甘雪就从里面出来了。

“你刚刚是不是把泥巴抹到了自己脸上？”甘雪拿了一只卤鸡爪在啃。

这些是今天早上甘沐给她送过来的，她今天当春夜的监工，正好吃着解闷。

她刚刚特地去偷偷看了春夜的打扫情况。

果不其然，春夜偷懒了。

“月！月姨娘看到的！？”春夜闻言，浑身抖了一下，做出来的那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也没了。

“哎，没错就是我娘。”甘雪还在想怎么糊弄过去，没想到春夜自己都把原因脑补出来，也就顺着春夜说了。

果不其然，看到甘雪点头，春夜抖得跟筛糠似的，连滚带爬地去除草了。

这一次春夜除地较为仔细，但也只是较为仔细。

许多墙角的杂草还没清理，而且只是清理了表面，深埋在地底的根部还没挖出来，不久之后又是一片杂草。

春夜前前后后忙活了接近两个时辰，这时候都到了中午，甘雪都在吃饭了。

“三小姐，你看行了吗？”春夜灰头土脸的，衣服也被刮花，头发也散了，看起来狼狈地不行。

“我觉得，你的诚意不够啊。”甘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她手里拿着一个鸡腿，鸡腿的油流的满手都是。

这烤鸭是醉仙楼的烤鸭，甘沐足足排了一个时辰的队。

醉仙楼的烤鸭香酥嫩滑，肥瘦相间，吃在甘雪的嘴里馋在春夜心里。

春夜又累又饿，看到甘雪吃着醉仙楼的烤鸭，眼睛都绿了。

甘雪斯条慢理地啃完一个鸡腿，把骨头放在一边道：“你再去打扫一遍。”

春夜听到甘雪说的这句话，眼睛都气红了。

她忙前忙后累了两个时辰，还不够？！

“三小姐，我觉得我已经打扫干净了。”春夜没好气地道。

“哦，这是你觉得，可不是我觉得，你再去打扫打扫。”甘雪撕下一个鸡翅膀一边啃一边含糊地说着。

春夜敢怒不敢言。

最后她使劲地跺了一下脚出门去了。

春夜又忙活了一个时辰，这次她把深埋在地下的草根全都拔了，而且还把角落里的杂草都打扫干净。

“唔，不错不错。”果然，甘雪认可了春夜的劳动。

就在春夜以为甘雪会放她走的时候，甘雪又道：“我这屋子也挺脏的，窗户上面的灰都可以栽花了，你也一并打扫了吧。”

“甘雪，你不要太过分了！”春夜听到甘雪这句话，差点气哭。

她给甘雪打扫这个小院子，比她在尚书府五年来做的活都多。

甘雪只是躺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声音懒洋洋地道：“娘，她说我过分，你要不做点更过分的事情让她看看？”

春夜：“我马上去！”

看到春夜连滚带爬的背影，甘雪在太师椅上笑摊。

又过了一个时辰，春夜累得不成样子，她全都是靠着在心里骂甘雪坚持下来的。

她腿也酸，手也抖，她颤颤巍巍地站在甘雪面前道：“三小姐，我打扫完了。”

已经睡了一觉的甘雪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块白布走到窗前。

看到甘雪拿出一块白布，春夜眼皮子一跳。

果然，令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甘雪用白布在还沾着水的窗户棱上一抹，雪白的布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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