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怡满眼无奈,作势威胁了几句,“你不要以为撒娇就没事了,今天的晚饭,除了狗粮一粒肉都不许吃!”
怼怼呜咽一声。
毛尾巴一晃一晃地随着贺怡进屋,像在讨好。
进过庭院时,越闻星的视线被身边的一处地方吸引。
放置着一套藤制桌椅的花圃边,佣人正在整理被怼怼牵出来的书本,书籍的类型大多是文学作品或是小说一类,茶几上还摆着一个大箱子,里面放着一些小孩子的玩具。
她走过去,将那箱子里的物品仔细端详了下。
拿出一个小冰箱样式的塑料玩具,又继续在箱子里翻一翻,还有一些锅铲、电磁炉、以及蔬菜水果一类的食品模型。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几种样式质地的模型,统一被收纳在这个箱子里。
越闻星将上面的物品拨开一些,发现箱子底下还放了一个木盒子。
盒子上面的搭扣已经生锈,却没有上锁,轻轻一拨就能打开。
一股老旧的陈木气息扑面而来,盒子里放了一个制工并不怎么精巧的洋娃娃。
娃娃的内芯用海绵制成,皮肤用粗布代替,身上的连衣裙有几处打了补丁。引人注意的是娃娃的脸,颊边好像被利刃隔开过,后又被人封上。
棉线歪歪扭扭的穿在上面,使娃娃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怜。
越闻星视线凝滞几秒,伸手将那个保存完好的海绵娃娃取出。
某些深藏在脑海中的记忆,如洪水开闸般朝她涌来。
-
“哥哥,你陪我玩嘛。”
女孩跟在男孩身后,粉红色的格子裙被风吹得轻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和她穿着一样的海绵娃娃。
她年纪小,腿短,跟不上走得快长得比她又高的男孩。
女孩小嘴撅着,额头上浸出细细的汗珠。
肉手抹一把头,她咬牙跑了几步,终于追上男孩,抬起胳膊拦在他面前。
“你又不理我!”
越闻星瞪着他,奶声奶气的斥责男孩不绅士的行为。
贺沉言低垂的眼里没有丝毫动容,表情仍旧冷若冰霜。
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他仍然冷冷吐出一句话:“别跟着我。”
“我就要跟着你,不仅我要跟着你,小星也要跟着你。”
小星就是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娃娃。
“......”
贺沉言明显被她话隔应住了,冷着脸憋了好几分钟说不出话。
越闻星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不说话就是默认,小脸笑开来,将小星往他怀里一塞,“你们先互相认识一下。”
“......”
年长傲娇的男孩忍受不了这么脑残的行为,怀里的洋娃娃被扔在地上,他冷着脸说,“我不要。”
贺沉言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没过一会发现不对劲,回头,看见女孩蹲在地上抱着洋娃娃,在哭。
他忽视掉耳朵被吵聋的可能,走回来,拉起她的胳膊,偏偏拉还拉不动,越闻星抬起泪眼看他,一张小脸都哭花了。
男孩抿着唇,眼睛望着另一处,不情愿似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却有难得的妥协:“你把它给我吧。”
后来,越闻星经常抱着小星去贺家玩。
直到贺家又来了一个小妹妹。
贺沉言和她玩的时间就变少了。
一天,越涛带着越闻星去贺家拜访之后,回到家,她发现小星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就吵着闹着让越涛带着她去贺家找。
结果,贺沉言不在家,门是那个陌生的小妹妹开的。
她冷着脸的表情和贺沉言如出一辙,却又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无视越闻星的着急和请求,只是用尖锐刺耳的声音道:“我没看见。”
这件事在越涛的安慰和承诺下,最终不了了之。
她以为那个娃娃肯定是被自己弄丢了,全然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能在这里看见。
还有这箱子里所有的东西。
原来都一直被妥帖的存放着。
耳边,怼怼的叫声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越闻星把娃娃放进盒子里,关好,一转头,正好看见贺怡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柠檬水。
“先喝点水,饭马上就好,我今天亲自煲了汤,你一定得尝尝。”
贺怡把水杯放在茶几上,顺势将她手里的木盒接过,和那些箱子里的小玩具放在一起。
在越闻星微微呆滞的目光里,她笑着说:“这些可都是沉言的宝贝,轻易还不让人碰呢。”
-
越闻星吃完饭,午睡一会,五点左右才重新回到展厅。
她到的时候,开幕式的简易舞台已经搭好,工作人员正按照排位在底下放椅子,椅背处贴好明天将要参会的重要人员的姓名。
“闻星姐,麻烦过来帮我一下!”
工作人员看见她,不见外地叫她加入后勤队伍。
越闻星包都没放下,径直走过去。
对方递给她几张红色的纸张,上面分别写了几个名字。
“胶带在背后的桌子上,粘一下就成。”
“好。”
她在白色的折叠椅上一张一张将红纸妥帖粘好,直到最后即将完工,手上只剩下最后一张。
那红字上的三个字仿佛是什么预兆一般,让她视线猛地一顿。
第24章24颗星
“天呐,这怎么办啊...”
越闻星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展厅正门的签到处围着一群人。
走过去,用两张桌子搭成的简易签到台上,摆了一摞明天需要发放给参展人员的礼品袋。
与之不同的是,一旁的凳子上也放了一摞。
仔细看,就能看出两款纸袋的差别,台上的那摞正面用彩印,印了这次展览的主题名以及配套的一小幅模版画。
而凳子上的那一摞,颜色明显淡了些,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字样和图画。
负责这一块的志愿者正犯难,领头的组长脸色也不太好看,眉毛都快蹙成一字,“让你们平时做事仔细点,还剩下这么多没印上的袋子怎么办?!”
自知做错事的志愿者埋着头,犹疑着问:“不如...我马上拿回去让对方重新加印一次?”
“加印?明天早上八点就要用,现在送过去排队都得排到明天早上!”
“那...”志愿者说不出话了。
“算了算了。”
组长见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拿了手机给其他部门的人打电话。
原意就是,看看能不能找着会画画的人,把图案和字体再描一遍,这样省时省力。
反正大家都是干这一行的,工具什么的都有。
越闻星拿起那纸袋看了一眼,印刷的颜色和字体都很好模仿,如果真要上手的话,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原以为这件事也算有了一个解决办法,能够就此了结,剩下只要能找到会画画的人就行。
然而就在她放下纸袋,想要默默退出人群的一瞬间。
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扯着嗓子嗷了一声,“还找什么别人啊,眼前不就有一位现成的专家吗?”
越闻星步子一顿,想隐身也没辙。
那位眼尖的组长一拍大腿,已经看见了她,立刻叫人拦住:“哎呀,瞧我猪脑子!蚕月,虽然这事请你来有点小题大做,但是事态紧急啊,帮哥个忙呗。”
“......”
越闻星闭了闭眼,回头,脑子飞快转了两下,讨好道,“组长,这我真不会啊。”
“瞎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怎么能不会呢。”
组长心里明镜似的,好容易抓住个现成的,要是再去找合适的人,还不知道得耽误多久。远水救不了近火,倒不如抓准面前这一个。
反正就是认定她了,一定得让她帮忙。
越闻星张了张口,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美术圈的人都知道,蚕月在六年前已经封笔隐退,但隐退的真正原因,知道内幕的人却少之又少。
她不是不想画,而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
组长见她沉默,以为她是默认了,立刻道:“你说,你要什么工具颜料,我立马叫人给你找来。就当帮哥个忙,完事后哥请你吃饭!”
“小李,快,去把我车上那箱子拿过来,给大佬摆阵!”
像是怕她跑了似的,组长疯狂和身边人使眼色,那位刚才刚臊眉搭眼的志愿者立马来了精神,“哎”了一声,一溜烟跑远了。
越闻星:“......”
她就是欠,操这一闲心。
得,这下走不成了吧。
-
组长为了请越闻星帮忙,做足了面子。
见展厅人来人往影响她发挥,顿时让周围的人散了,还马上让组织批了馆内的一个小隔间,将没印好的袋子放在桌面上,旁边摆上一个样品。
又将小李搬过来的全套工具箱打开,绘画用具一应俱全的摆在面上。
“你看,哥都给你准备好了,看在咱这个月一起跑展的情分上,哥绝对说到做到,画完了我请你去A市最好的馆子搓一顿,就今晚!”
组长将重担交托给她之后,乐呵呵的走了。
房间里,就剩下越闻星和对面的纸袋大眼瞪小眼,“......”
其实摹拟出成品倒也不难,只是她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绘画工具,硬生生的犯了难。
粱域给她找的治疗师,每个星期的修复疗程她都会去。
左手看起来像是能握笔了,但她私下里试过,并不能坚持太长时间,否则手骨就像被什么重压碾过一般,撕心裂肺地疼。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多久,也许过一段时间,也许需要很多年。
但至少,现在还不行。
越闻星沉了口气,站起来,想着算了,就直接跟组长说不能画,一开始说清楚总比最后失望要好。
可当手覆上门把的瞬间,她突然顿了一下。
脑海中,某句话音一闪而过
——“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结果。”
她对着门板垂下头,深深吸了口气。
几分钟后,捏紧门把的手缓慢松开,转身。
越闻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重新坐回去,但是她想赌一把。
如果,能行呢...
-
隔间的窗户正对着外面的一小块草坪。
这里位处整座场馆的背面,平时很少人往这边走,因为树木遮挡,更显得幽静。
晚风徐徐,透过窗户吹进来。
正坐在桌边上埋头绘画的人,神情紧张,握着画笔的手谨慎而细致,一笔一笔将暗淡的色彩填充完整。
方桌边缘,摊开摆放着已经完工的成品。
和沙发上放着的那一个,图片和字体几乎一模一样。
整整三个小时,越闻星填完最后一幅。
笔落在最后一个“展”字上,完美的收尾。
压在心里的那口气长舒了出来,她的眼光落在身后的纸袋上,左手仍未放下笔,一滴墨晕开在桌面用来垫底的纸张上。
回过神,拿笔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
蚕月独自将礼品袋的图案补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粱域耳朵里。
他几乎是高兴得忘了场合,看见越闻星就开始询问情况,也不顾她是不是正在吃饭。
越闻星停下筷子,将情况草草说了一遍。
短暂的欣喜之后,她看起来比粱域这个局外人还要冷静得多。
能画是真的,但情况却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乐观。
从停笔到现在过去了两个小时,她的手还是忍不住在抖。
肌肉的酸疼感后知后觉般袭来,好像在惩罚她刚才的用力过猛。
左手放在桌子底下,粱域没有察觉。他仍然在满怀欣喜的畅想未来,描绘着蚕月的美好前景。
“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等回到青城,我让威廉再给你加大复健力度。我想很快,你就可以开自己的个展了。”
越闻星在展览馆草草吃了个饭之后,精疲力尽回到贺怡家。
她几乎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出发,临到场馆前,被一通电话从假寐中闹醒。
司机娴熟地转了个弯,她微微睁眼,将正装的外套收拢一些,裙摆上的褶皱抚平,才抽出放在包里的手机。
越闻星蹙眉。
觉得这个号码有点熟悉。
大概是彻夜通宵的后遗症,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也并未即刻挂断,接起来,一道公式化的男声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越小姐,您上次的想法我们已经了解了,贺先生这次想单独和你见一面。”
“......”
一经提醒,她想起来,是出发到A市前的那个电话。
来人声称是贺坤的手下,先是提出用钱收买她离开贺沉言,她觉得可笑随口说了个数字,这下可好,大boss直接提出见面聊?
这是想用钱来砸她的节奏啊。
越闻星清清嗓子,看着车顶透明的遮阳板,坐在价位超千万的豪车里,嗓音甜美又无奈:“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最近有点忙脱不开身,不如这样,等我空下来,我马上跟贺叔叔联系,您看行吗?”
一番话说得相当委婉。
然而对方似乎并未被她的理由忽悠住,直言道:“越小姐是不想见贺先生?”
“当然没有!”
越闻星反驳,心里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
这人也太难缠了吧。
“那不如请越小姐现在确定一个时间,我和贺先生知会一声后,当天就去接您见面。”
“......”
看来这会面是躲不过去了。
越闻星看了眼备忘录里的时间安排,撑着额头妥协道:“那后天吧,早上十点到十二点我都有空。”
对方那边静了一下,大概也是在安排时间,过了半分钟,公式化的男声回复过来:“好的,期待与您见面。”
我倒是一点都不期待呢:)
一通电话将越闻星颓丧了一晚的脑细胞冲刷清醒,还顺便激发起了她的斗志。
离展览开幕式还剩下十五分钟。
她已经整装以待,站在侧幕候场。
开场词在嘴里复习两遍,确认无误之后,和门口签到处的工作人员确认,保安可以随时放人进来。
第一次上台正经主持的越闻星,来之前做了不少心理建设,但看见乌央乌央的人群从门口进来时,她还是没忍住腿软了一下。
没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算再胆怯,也得硬着头皮上。
好在越闻星平时见的风浪多了,很快就将自己调整过来,游刃有余地控场,以及应付各色人等提出的各种问题。
gu903();在简短的活跃气氛之后,邀请来的嘉宾都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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