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不会好了,是不是?”
贺沉言就站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明明是一步之遥的距离,却因为她的语气,突然觉得遥远。
“我从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
越闻星垂下头,这句话的意思,相当于他已经确认了医生说的话。
她抿唇,强忍着情绪,将悲愤化为一声嗤笑,消散在空气中,“那我的理想呢,又算什么?”
贺沉言走过去,抬手护住她单薄的身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我可以陪你,慢慢来,结果并不是不可改变的。”
越闻星差点就要沉溺在这样的怀抱中。
晨间的风带着一丝泥土的气息,让她清醒。
如果她以后变成一个废物,那么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这样一个她,怎么去爱别人。
“贺沉言。”她轻轻拉开他环在肩头的手,眼底是陌生而冰冷的光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整整三天,越闻星将自己锁在病房里,谁来也不肯开门。
贺沉言也留在医院里,同样不吃不喝的守着她。
亲戚朋友谁都没办法,他们就好像互相较劲似的,只有等某一方先走出来,另一个人才能真的释怀。
江素心提着保温桶走出电梯,宁峻正好将文件整理好走过来。
她眼疾手快将人拉到一边。
突然被人碰到,宁峻有点不适应,加上老板就在后面坐着,没走几步,他就甩开对方的手,没好气地整理衣襟,冷着脸问:“什么事?”
“你们就不打算想点办法?在这干耗着算怎么回事。”
江素心忽视掉他的不满,直入主题,“要是我,早就直接踹门了,贺沉言他是什么情况?”
不在背后说老板的坏话,是宁峻作为首席秘书应有的操守,他淡淡瞥开视线,将手件整理好,“别人家的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我只是贺总的秘书,没资格置喙上司的家事。”
是回答也是忠告。
江素心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听到这里,话音顿住。
其实宁峻的话并无不对,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外人想插手也插不进去。
而且按照越闻星的性子,就算撞门进去了,江素心也没有把握那个正在钻牛角尖的姑娘就能立刻好起来。
倒不如,让她自己彻底想清楚。
说到底,这件事,外人是帮不上忙的。
宁峻带着文件回公司复命之后,江素心照常将保温桶放在病房前,在贺沉言身边也放了一份。
经过时,她悄悄扫了一眼贺沉言。
几天下来,他整个人消瘦了些,唇边长了一圈淡青色的胡茬,白衬衫黑西裤仍是三天前的样子,却丝毫没有玷污他的气质,反倒有种慵懒散漫的吸引力。
难怪经过的好多护士时不时都往这边看过来。
江素心心里叹了口气,站在门边想看看里面的情况,突然,门毫无预兆的被人拉开来。
越闻星穿着病号服站在门边,本就娇小的脸瘦了一圈,眼圈稍稍下陷,透着种病态的柔美。
门边发生响动,贺沉言陡然抬起头。
和站在门口的越闻星,对上目光。
江素心的欢喜溢于言表,冲上去将她一把抱住,“了了,你这几天急死我了!”
“我没事。”
不同寻常的,她的音色有点沙哑。
“叔叔阿姨都快急坏了,被我们好劝歹劝才回去,你不知道——”
话音戛然而止,江素心停下来,注意到越闻星的目光至始至终都看着某处。
她摸了摸鼻尖,自然而然走到一侧,悄悄在她耳边说:“还有这位仁兄啊,你在里面关了几天,他就在外面等了多久,谁劝都没有用。”
越闻星缓步走到贺沉言身边。
每走一步,他的视线就深邃一分。
那双眼里带着血丝,眼底乌青明显,凌厉的五官带着一丝疲惫,衣衫如旧,还是那天推他出门时穿的那件。
贺沉言蠕动嘴唇,眼尾稍稍扬了下。
看见她,眼底的疲惫好像就突然被冲散了,簇着满室暖光。
越闻星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瓣,迫使自己回过神来。
静谧的走廊上,阳光从身侧的窗户里落进来。
秋日爽朗,鼻尖能嗅到清浅的桂花香气。
她的手轻轻滑过他的脸颊,触感温热而柔软,眼里却看不见丝毫眷恋,缓缓说道:“贺沉言,我们离婚吧。”
第38章38颗星
不同于之前闹别扭的那次,这一回,越闻星的表情上写满了淡漠和无动于衷。
这让贺沉言无从开口,好像无论说什么,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曾经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固执。
她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洒脱,他太了解她了。
“你先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好半晌,贺沉言才站起来,他垂在身侧的手缓慢的收入口袋,忍住内心极强烈地想要拥抱她的冲动,转身往电梯口走。
越闻星铁了心要这么做,站在一旁的江素心只能看着干着急,插不上嘴。
“你不是想知道那些照片的由来吗?”
贺沉言刚离开几步,越闻星仍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说话声音大了一些。
“如你所见,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你离我越远越好。离婚协议书我会让律师拟好,尽快给你送过去。”
停下脚步。
他转身,忍住起伏的心绪,双手握拳,在空旷的走廊里,低沉的嗓音压抑着:“你想都不想!”
越闻星还想继续,却见刚才还在几步开外站着的人影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一声惊呼就这么卡在嗓子眼里。
既然决定离婚,就不应该再存有丝毫幻想。
她忍不住挣扎:“你放我下来。”
“从我娶你那天开始,这辈子,你就只能是我贺沉言的妻子。”他的手禁锢得更紧,抱着她走回室内,冷着脸将人放在床上。
越闻星被他的话噎住,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酸酸涩涩的,索性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贺沉言为她掖好被角,又去柜子那边倒了杯温水,走过来,将水杯放在她唇边:“喝点水,先把饭吃了。”
表情虽然冷着,动作却十分轻柔。
越闻星不肯喝,垂着眼,唇上的红润半分也无,面色苍白,固执地盯着某一处,“你同意离婚,我再吃。”
“你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是不是?”
贺沉言将水杯放在床头,向来站在金字塔顶端呼云唤雨的位高者,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
连日的疲惫扰乱心神,他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再去和她争吵,双方就这样沉默着。
明明都有满腹的话想说,明明对方是此刻最可以安慰自己的人,却好像中间隔了一道铜墙铁壁似的,被一一抵挡在外。
旁观的江素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终于看不下去,拎着保温桶放在面前的简易饭桌上,“了了,你多少吃一点吧,你这样不吃不喝,身体受不了的。”
说完,她看了贺沉言一眼。
犹豫几秒,这才慢悠悠地劝说道:“不然贺总...你先吃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哎!”
“不用。”
话音落下,他起身出门,背影果断而决绝。
半分钟后,江素心的手机上发来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让她先吃饭,吃完了再谈。”
“......”
这两个人,闹别扭也不是这么个闹法啊。
江素心坐下来,看着越闻星暗淡无光的脸,颇有些心疼。
连她都这样,贺沉言心里大概更不好受吧。
“了了,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婚,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她握住好友的手,想起这些年一起经过的种种,心一揪一揪地疼。
“我不希望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越闻星消失,我想要她赶快好起来。”
-
江素心好劝歹劝,越闻星也没有松口,仍是滴水未喝一粒米未进。=初~雪~独~家~整~理=
她以这种方式在跟自己较劲,或者,是在跟贺沉言“示威”。
江素心有理由怀疑,大概真的要把离婚协议书放在她面前,她才肯喝水吃饭。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无可奈何间,门边传来响动。
原本以为是贺沉言回来了,谁知道一抬头,看见另外两个人。
其中一位,还是她曾发誓一辈子都不要有交集的“死对头”。
“你来干什么,来幸灾乐祸的?”
江素心走过去,将贺织云拦得死死的,环胸睨着她。
大有只要贺织云不走,她就一直在门边杵着的气势。
越湛没功夫理会两人,他径自走到病床边坐下,看着越闻星苍白的脸,除了瘦一些,其他并无大碍,还好关在房里的这些天,她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举动。
手和身体也没有红痕。
像后怕似的,越湛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轻声道:“姐,爸妈很担心你,我也是。”
越湛从不肯轻易这么叫她,认为自己只是比她晚出生几秒钟而已,叫姐姐有点亏。
可现在,他居然想不到比这个字更好的称呼。
也因为如此,越闻星无动于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触动,她转头,目光盯着越湛握着她的手,心里的难过翻江倒海。
可偏偏,眼泪一滴也掉不下来。
不该是这样的啊...
“听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妈给你熬了排骨汤,你不是最喜欢喝的吗,我今天特意带了。”
越湛将带来的保温桶打开,香味弥散整个房间。
他细细地舀出来一碗放在越闻星面前,从头至尾,她只是呆呆的看着,并未伸手去接。
“没用的,她固执起来连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江素心面对贺织云侧过头来,无奈去看越闻星。
“现在只有贺沉言同意离婚,她才会好吧。”
越湛眉头轻蹙。
闻言,被她拦住的贺织云终于开口:“你说什么?”
“贺大小姐听不懂吗?”江素心挑眉,皮笑肉不笑道,“恭喜你啊,这下终于没人再跟你抢哥哥了。”
“你让开。”
贺织云刚才被江素心拦住的时候全然未动,现在听见这句话,立刻推开面前的阻碍,迈开步子走到病床前。
她仍然高昂着下巴,像个无视一切的小公主,站在这头,和越闻星面对面,“你把我哥哥当成什么,由得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哥离婚了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江素心走到另一侧,有些惊讶地看着贺织云。
“我没跟你说话。”
贺织云瞥开视线,见越闻星全无反应,走过去,拽住她的手,病床上行尸走肉一般的人,因这动作,被迫抬起头来看着她。
“越闻星,这下你可以名正言顺霸占我哥的宠爱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贺织云紧紧攥着她的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掐入掌心。
上周在贺宅,贺沉言亲口说出的那些话,直到今天,仍然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
她信赖已久的人,居然有可能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
这个认知一经成形,她在贺宅的每一天,几乎是夜不能寐。
想亲口去问贺沉言,却被告知越闻星旧伤复发的消息。
她原本应该很开心的,可来到医院,见到她哥哥站在楼梯口抽烟的样子,她突然就没那么高兴了,心里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憋闷感。
贺沉言的自制力极强,平时几乎很少碰烟酒,只有在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才会借此来消愁。
贺织云不知道越闻星的状况有多糟糕,直到听见江素心说她要离婚的时候,心里那股不知名的情绪一下子到达了顶端。
“你说话,说话啊...!”
越闻星的身体被摇晃得厉害,任凭她这么闹,都从未说出半个字。
江素心冷着脸将贺织云拉开:“你松手。”
随之一同出声的,还有越湛的那句:“别闹了!”
贺织云被扯开,她握着背包肩带,愤恨地瞪了越闻星一眼,然后气冲冲出了门。
“劳烦你照顾下,我出去看看她。”
越湛跟着贺织云出了门,但没走两步,就发现前面的身影停了下来,再仔细看,贺织云面前站了个人。
贺沉言的视线扫过两人,他的脸色比越闻星的好不到哪去,只能堪堪维持风度:“怎么到这来了。”
这话是在问贺织云。
越湛脚步顿了顿,转身回到病房内。
走廊上,贺织云纠结了好久,秀眉几乎快蹙在一起,一些话想问又不敢问,她随口道:“我去公司找你,你不在,我就过来了。”
“有事?”
贺沉言错开步子,稍稍转身,和她一同往电梯的方向走。
直到两人在电梯面前站定,贺织云都没有开口。透过镜面反射,能明显看见她脸上的纠结,以及欲言又止。
贺沉言收回视线,音色沉了几分:“想说什么就说。”
“哥。”
gu903();他略微偏头,顶灯的暖光正好投射在身侧,勾勒出清冷俊逸的下颌角弧线,眼光深邃而平静,却平白显出几分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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