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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漾舟显然是只兽,并且藏匿在深渊已久。

盛夏,蝉最聒噪。

体育课,属于少年的操场。

不属于顾漾舟。

他经常跑去后山,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爬到那颗香樟树的枝条上半躺着。

高处风大,学校背山环海,视野开阔。能看见远处的海平线,波澜壮阔却不是他会瞧第二眼的风景。

长腿肆意垂下在空中晃悠,随时可能摔下来的危险。帽子压过脸,只要黑暗的面积够大,光就透不进来,哪怕是夏季的烈阳。

他祈求这沉闷的风吹走自己身上压抑又乏味的厌世,被顾明山半夜噩梦发病时抽打的伤痕,一无是处的自怜自艾和被皂角洗得发白的.......未来。

时间在此刻变得缓慢,风声在耳边呼啸。

身下的树枝晃动不止,有人爬了上来,耳边传来一声稚嫩如铃铛的笑:“原来你平时都躲在这里呀!”

帽子被她掀开,细细碎碎的光线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温暖但刺眼,他下意识眯起眼眸。

睁开眼望过去,就这么猝不及防撞进她带笑的瞳孔里。那么亮,离他很近又仿佛隔了几个星系般那么远。

是顾明山高中同学的女儿,筑清光。

他从五年级开始转到和她一样的小学,直到现在的初中。

她父亲是个有钱的富商,很懂人情世故。初二这年来看望顾明山,得知两个孩子在同一个学校,还特意让他们互相照顾。

夏意氤氲,青叶婆娑。

筑清光穿着一条薄荷绿的及膝裙子,上面几朵玫瑰刺绣。蕾丝边,裙角飞扬的流苏点缀,露出光滑笔直的小腿,像树林里的小精灵。

头上戴着个荆条编织的花环,显然是哪个男生送的,粗制滥造,戴在她头上却增色不少。

这种家庭里养的女儿也温山软水,面若桃花。她长得就像个娇矜小姐,性格差人却很呆软。

顾漾舟侧过头看她,感受到枝桠的重心越来越下。忽而勾起唇,想看看她哭是什么样子。

不出所料,树枝断裂,他们一起重重地摔在蓬草上。她白嫩的胳膊被荆棘划开一道口子,伤口不深,却依旧渗了血。

雪白配血红,极致的视觉体验。

这下好了,娇气小姐该要嚎啕大哭。

但她笑了出来,盯着他边笑边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几十度的热风,更像是个梦。

最后她笑弯了腰,笑够了。

伸出手把他头发上的一根灰色羽毛取下来,也许是哪只野鸟的。

他们最近的距离只有三公分,他能清晰地数清她眼睛的上下睫毛;看分明她粉红脸颊上的细细绒毛;因呼吸起伏的胸口;雪白肌肤下青色透明的血管;和裙子领口处滑落的内衣肩带。

她胳膊上的血珠在凝固之前,顾漾舟唇覆在伤口上,像个嗜血的怪物,而那个花环静静地被丢弃在草丛里。

筑清光于他到底是什么?他从来不信救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谁有义务去渡另一个人。

他们从小学开始遇见,正式认识是在初二这年。

一个活在光亮里,一个匍匐在阴影中。

像两条平行线,不相交,只相遇。

她在他眼里像副夸张的印象派绘画,穿着很爱堆积色彩,橙红鹅黄、珊瑚粉水蓝.......高调又极具特色。以色代替光,嚣张又明亮。

智商不高,一身俗气。

她人缘很好,漂亮张扬却不令人讨厌,家境优渥对外却没一身高不可攀的公主病。有个庞大的交际圈,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她不爱穿校服,等老师一检查完就赶紧换上新的裙子。自习课上偶尔会看见她和别人一起鬼鬼祟祟地穿过他们年级的走廊,去小卖部买东西。有时是高马尾,有时如绸缎般披散在脑后。裙子有时是玫红,有时是姜黄。

做错事会和老师撒娇,成绩虽然不好却也没差到不能看,化学试卷好像还拿过满分。身边总是一群人,男男女女,和她一样喜欢笑,却没她笑得这么好看。

筑清光长了一双笑眼,月牙弯弯,笑起来带着两片薄唇上扬。偶尔遇到他会热情地打招呼,即使不是同一个年级,他们也经常遇见。

操场、后山、回家的77号公交车,频繁得像是他们约好一样。

窒闷的午后,拥挤的走廊。

蝉鸣一夏,能嚷则嚷。

嘶哑的蝉叫就和她似的,笑得让人讨厌,那么热烈又用力,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因为她放在自己身上。

“清清,这你朋友啊?我们知道他,顾漾舟嘛,学校常年不变的前三名。”

吸引力法则里说:当你极度渴望某个事物时,她也会向你靠近。

她贪玩不爱学习,成绩越来越差,从六百分掉到二本线下。高二那年去读了传媒艺术,学的播音主持。学校广播里偶尔会传来她清脆响亮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鸟。

她和他越走越近,事实上一直是她单方面靠近。顾漾舟比她高上一年级,艺术班和他的班级离得很近,她找不到人吃饭会拉他一起。

顾漾舟的中学时代其实很模糊,回忆起来大多数只剩下她聒噪的声音:

“顾漾舟顾漾舟,我们今天去五号窗口好不好?我想吃糖醋排骨!”

“今天520,有好多人给我送花,我分一半给你呀!”

“帮我写一下英语作业,那个老头好凶!”

“顾漾舟,你长得好好看喔,靓到爆!”

“今天等我一起回家,我又罚留堂了TVT”

......

筑清光把他们关系好当成理所当然,两边的父亲是旧识。她父亲也一直信任他,私下拜托过他照顾她,很自来熟的一家。

不过这也挺好,他有个不怕被人说闲话的身份。“家里人认识的一个哥哥”,能对她光明正大地管制,站在她身边赶走那些蠢蠢欲动的男生。

顾漾舟高三暑假疑似患了流感,那年病毒感染的死亡率极高,他被送进医院隔离了三天。

确定只是普通发烧后让他拿了感冒药离开,他出来时看见筑清光蹲在门口哭。

在这之前,他们刚因为不陪她过生日而不欢而散。而现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她眼睛红得像只兔子,哭得快背过气去,生怕他死了似的。

此后他再刻薄地讽刺,她都笑得软软糯糯,看上去好像是他在欺负她。

其实她本来也不凶神恶煞,和那些染头发叼根烟谈七八个男朋友的社会太妹不一样,她乖顺又带着点不出格的小叛逆。

脖子上系着根红绳,是个小巧的玉观音,很少有女生会把妈妈送的礼物当饰品。

她在夏天穿的衣服领口很大,胸前雪白的肌肤上贴着那块玉,那条红绳。汗液沾湿,头发黏在脖子上,仰着头吹风时像只修长的白天鹅。

那天她哭的样子好丑,涕泪纵横,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但他居然觉得这感觉还不错,原来他死了会有人难过。

王尔德的故事里,夜莺想要一朵红玫瑰,需要用它的胸膛顶住玫瑰树身上的刺来培育。穿透血管,唱得嘶哑,血液流进那颗玫瑰树的身体里,它才会绽放。

顾漾舟突然觉得如果得到红玫瑰的代价莫过于此,倒也不错。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和筑清光的差距,也比谁都清楚筑清光对自己的感情。一个涉世未深的千金小姐给予弱者的丁点儿同情,被他当成苦海浮木。

顾漾舟的烟瘾越来越大,从初二开始,他的梦里就会出现那根纤细的白色肩带。

挂在肩颈上的肩带滑落,肌肤胜雪,凸出的蝴蝶骨和性感的腰窝,水润的红唇吻着他的喉结。

他们泡在温热的水里,她像□□,他背上有个巨大的伤口。他们越靠越近,伤口如同在被□□治愈,血流满了整个浴池。

但温度恰好打开身体的每个毛孔,他感觉不到痛苦。只是□□越侵入,血就越来越多,一点一点随着他们的动作晃荡出去。

在梦里他肆无忌惮,从她的脖颈到锁骨,一路咬噬,吮吸。少女细长而光洁的大腿,汗湿了发根,脆弱又敏感的脖子,时而扬起时而垂下的头。

然后被他扯落的红绳掉在地上,上面那座玉观音冷眼旁观他可笑的欲望,可悲的梦境。

是自不量力的玷污,是亵渎神明的奢想。

山涧里吹来风,温柔又致命。

一面抚慰他心中的善,一面激荡他心底的兽。凛冬将至,这风不再触及他,却依然经过他。

他到底是想爱她,还是要摧毁她。

“顾漾舟,你想做什么?”

他问自己,另一个声音从心口发出———

沉溺,落俗。

第18章

下过一场雨,不少游客又见到了流星,上午下山的人很多。山涧的溪流潺潺,随风吟哦的花卉这些景区风景反倒无人驻足观赏。

顾漾舟不爱睡懒觉,但罕见的,今天早上起得很晚。他睁眼时,整间套房都没有人。

吃过早饭,他给筑清光打了电话。

筑清光那端风声呼呼作响,她笑着说:“你醒了啊?我们起床的时候你一直在睡,我就没让他们叫你。”

他“嗯”了一声:“你在哪?”

“我们回去了啊。”她憋着笑回答。

顾漾舟没出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停住脚,一阵缓长压抑的沉默。

“回去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无波无澜,却莫名地低沉,在空空荡荡中传出回声。

像被人丢弃的小狗,筑清光这才有点良心。察觉到自己玩脱了,语气都放轻了点:“骗你的骗你的,我们在山顶拍视频,你现在过来好不好?”

他平直的唇线开阖一下:“好。”

筑清光他们拍的视频用途十分广泛,周哲他们是导演系,需要一个短视频作业。

表演系的曲妙妙和陈醉需要一个出镜作业,而播音系的筑清光需要一个配音作业。

三个艺术专业的人凑在一起,算是合理地利用了资源。

顾漾舟过去的时候,几个人已经把视频拍完了,正在录台词。

筑清光穿了身橙色扎染裙子,长发张扬飘逸。

她本来就是比较随心随意的人,掉坑里这件事后,她乐观地认为是个意外小插曲,完全没有昨天晚上那股怂劲。

筑清光正对着陶芷剧本里那句引用台词吐槽:“这句‘要月亮奔我而来’,月亮奔我而来叫什么月亮,那叫取你狗命的陨石!”

陶芷抱怨地捶了一拳身边的周哲:“我靠,你看她个直女真没情调!”

这是个久别重逢的小剧本,女生为了心中喜欢的少年不断成长强大的俗套故事,免不了有些矫揉的句子。

“还有这句‘他要是结婚了,她就会装牙疼。吃不了喜糖,错过他的婚礼’。”没情调的筑清光酸得快掉牙,继续吐槽,“你们文科生是真的牛逼。”

曲妙妙颇为赞同地站在理科生阵营:“还别说,我刚刚和陈醉对戏都有点起鸡皮疙瘩。”

陈醉逗她:“难道不是因为哥哥太帅?”

“.......”

现场三个女生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儿。

几个人慢慢收拾机器,顺便拍了几张风景照和自拍放朋友圈里。

筑清光错眼看见顾漾舟,朝他招了招手:“回去请你们吃饭,昨天晚上让大家担心啦!”

“那我和你的饭不能算那里头!”陈醉咋呼道。

筑清光点头答应,一手费劲地揽过顾漾舟的脖子:“行行行,我和漾宝单独请你一次!”

陈醉:“.......”

曲妙妙和陶芷憋着笑。

中秋三天假期过去,上了一个月的课,又到了国庆节的长假。

曲妙妙说要和筑清光回她家那边看看,因为都在本市,高铁一个小时不到就能抵达。

“顾漾舟怎么不一起回来?”

筑清光买了两杯奶茶递过去:“他在附近公考学校应聘兼职讲师,反正回来也没什么事。”

曲妙妙赞叹道:“厉害啊,才大一就能兼职讲师了,难怪每个学期都能拿全奖。”

“他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家的噩梦!”

筑彬华每次一说到她就要提提老同学的儿子,以“你看看你顾哥哥”开头,然后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吹捧。

筑家长时间没人住,也没请什么佣人打理。山顶别墅区很清净,山下就是公屋和居民楼。

筑清光也没娇气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带着曲妙妙去了菜市场。

“我爸又不在家,他这段时间好像在抛售南港房产的股份。”

曲妙妙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不在南港发展了?”

“可能是换个新环境吧,现在房价炒得太贵,市场萧条。”筑清光挑着菜架上的西红柿,推推她,“你会不会挑不酸的西红柿?”

曲妙妙放下手机:“这你可就为难我了,一般挑长得好看的准没错。我们为什么不点外卖?我来一趟你家,你就搞个西红柿应付我啊。”

筑清光:“我不爱吃外卖,而且自己做比较卫生。”

其实是因为顾漾舟曾经给她发过无数条外卖店的厨房内幕,捞地沟油和厨师往锅里吐口水的视频......导致她一度对外卖十分排斥。

曲妙妙叹口气:“好吧,那你会做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你要是敢吐槽我就灭了你!”

“......”曲妙妙认栽地转移话题,“刚刚在群里看见老季说他回来了,估计又是躲他爸......诶,你干嘛去?”

她抬眼看着筑清光突然往前跑过去,一个中年男人肩上扛着袋米,见她来了放下米,艰难地用左手做了几个手势。

筑清光喊了声“顾叔”,慢慢解释:“顾哥哥在学校挺好的,您别担心他。”

顾明山点点头,浅浅地朝她笑了一下,又背起东西继续往货车那走。

曲妙妙顿时知道是谁了,提过筑清光落下的菜篮子:“清清,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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