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的尽头,又是什么呢?”他这般卖关子,谢迟迟便真的起了想听故事的心。
依照寻常的发展,接下来,将会引出一段扑朔迷离、令人欲罢不能,既害怕又隐隐含着期待的奇妙故事。
谁知,苏铁牛微微一笑,“迟迟姑娘,既然走上黄泉路的人,都没有回来过,又怎会叫人得知,这黄泉路的尽头,是什么呢?”
已经准备好了听故事的谢迟迟,“……”
好生严谨的铁牛兄。
谢迟迟与顾清让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流露着的都是欲要去一探究竟的心思。
吃完鱼,谢迟迟欲同苏铁牛拜别,谁知苏铁牛忽然脸稍稍一红,单独将顾清让拉到了一侧。
特意避开谢迟迟,叫谢迟迟纳闷不已。
“这个,谢公子,你别看我成日里捕鱼,但其实我家里很富裕的,有三头黄牛,六条猪,还有一头驴子……”
“嗯?”
顾清让没能明白苏铁牛忽然同他说这个作甚。
见顾清让没理解,苏铁牛脸又红了三分,“就是那个,嫁到我家来做媳妇,都是清闲日子,能享福……”
顾清让登时明白了,苏铁牛这是看上谢迟迟了,想讨她做妻子去,碍于不好同谢迟迟一个姑娘家直接交涉,便找上了他——谢迟迟方才说他二人是兄妹。
想清楚这一层,顾清让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毛。
苏铁牛只觉得面前这温润公子的气场,在他说清楚来意之后,一下子就变了,他也没搞明白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得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苏铁牛想他是不是在怀疑自己的诚意,越想越有可能,苏铁牛当即站直了身子,开始诉说他对谢迟迟的情意。
顾清让:脸色逐渐铁青。
“谢公子……”
“不可能。”顾清让斩钉截铁道。
苏铁牛愣了一下,“为什么啊……?”
顾清让忽然睨了苏铁牛一眼,苏铁牛被他瞧得一怔,紧接着便听他不紧不慢道,“你和她,不合适。”
苏铁牛自认条件也算好的,被他这样说,当即瞪大了双眼,“那你说,谁和她合适?”
顾清让默了一瞬,幽幽道,“你不必知道。”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徒留呆愣的铁牛站在原地。
“走吧。”
顾清让走到谢迟迟身边道,谢迟迟刚准备朝苏铁牛挥挥手道别,便被顾清让攥住腕子,拉着她不让回头。
仙君他,这是咋了?很少见他有,这么强势的时候啊……
—
拜别了铁牛之后,两人便顺着河道走。
谢迟迟后知后觉地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既然方才那苏公子,怕我们以身涉险,那为何,为何还要将黄泉路怎么走,说得那般清楚呢……?”
一般讲玄乎的故事,重点不都是后半段吗?
顾清让倒有些意外谢迟迟能想到这一层,“这境中的一切,都是为了鬼墟而生的,冥冥之中的一切,都和鬼墟封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即便是我不开口去问,也会有人……或物,指引我们找到鬼墟的封印吗?”
顾清让点点头,“正是如此。”
两人边说边走,没一会儿,便瞧见了苏铁牛口中的竹林。
竹林茂密,片片竹叶将光线分割得斑驳细碎,岔路出现了,左边的那条路明显比右边的雾气蒙蒙不少。
谢迟迟和顾清让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踏上了左边的那条黄泉路。
越往前走,雾气越大,甚至时不时还有一两声鸦鸦的诡谲的叫声,不得不说,这黄泉路凶不凶险另说,可这气氛渲染的,倒是一级棒。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除却刚开始的气氛有些刺激,一路上皆相安无事。
“到了。”顾清让忽然低声道。
谢迟迟神色一凛,朝前看去,前方不远处透着些许的微光。
按照苏铁牛的话内之意,这黄泉路的尽头,应当就是他们要找的鬼墟封印了,一路上都这么平坦,叫谢迟迟总觉得是不是后面有什么大招在等着他们。
两人走向那抹微光,谢迟迟提心吊胆的,只怕突然一个不甚,便走到了妖兽的盘中,成了那妖兽的食物,不过他们的体量和上古妖兽比起来,应该很小吧,或许还不够妖兽塞牙缝。
那道微光,走得近了反而变得十分的强烈,入目皆是一片刺目的白,刺得谢迟迟微微眯起了眼,手被那人牵着,莫名的安心,谢迟迟十分放心地闭上了眼,由着身前的这仙君牵着她朝前走。
不知又走了多久,谢迟迟的耳畔忽然传来“嗡嗡嗡”的声响,她试探的睁了睁眼,没那么刺目了,映入眼帘的是有些烧得有些焦黑的土地,浊气越发浓重了。
谢迟迟侧过了头,发现并肩飞着一个白色的大蛾子,“嗡嗡嗡”的声音,就是它振动翅膀发出来的。
谢迟迟伸手想要将那大蛾子抓住,谁知却叫那大蛾子十分灵活地躲开了。
谢迟迟的眼稍稍适应了这里暗黑的环境,辨出了那不是一只大蛾子,而是一只纸做的蜻蜓。
“折纸之术?”谢迟迟喃喃道。
顾清让也望了过来,“看来,文曲星君和沈姑娘,也进入了鬼墟之境。”
“那我们能通过这只纸蜻蜓找到他们两个吗?”
顾清让摇了摇头,“难,文曲星的折纸之术,多半是用来探听消息,上面没有术法维系,全靠机关,用术法追踪断是不行的,另则,这纸蜻蜓若是发觉有人一直跟着它,为了保护操纵之人,它便不会再飞回去。”
这样一来,那确实是难了。
“等封印重塑之后,他们二人便能一同出来,不必太过担心,沈姑娘是战神之女,功法非凡,文曲星虽在武艺上稍逊一筹,但也必定能保护好自己。”
谢迟迟点点头,也是,他们这几个人里,最应该担心的,还是她谢迟迟自己吧。
倒是要劳烦这狐狸仙君了,劳烦他来,保护她。
终于走出了竹林,脚下焦黑的土地已经隐约有泛红的迹象。
一片黑暗之中,谢迟迟的右方隐约有火光。
不是一点一点的火光,似乎是一片火光。
有火,难道那边,还有人在吗?
周遭都是黑的,一时之间也摸不到封印究竟在哪里,两人便朝着有火光的方向走。
路上太黑了,谢迟迟忽然想起之前仙君买的那颗夜明珠,遂摇了摇顾清让的袖子,顾清让不明所以地顿住了步子。
谢迟迟扒拉了半天,终于摸到了那个小盒子,“咔吧”一声清脆的细响,谢迟迟将那个盒子打开,夜明珠在黑暗中散发着光,照亮了少女笑意盈盈的脸。
“险些忘了这宝贝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也不知道她在乐呵什么劲,顾清让瞧着谢迟迟乐不可支的模样,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两人继续朝着火光的方向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隐约间,似乎有人在说话,有些嘈杂,不是一个两个人,是很多人在说话,在交流。
旁边有一个缓坡,两人走上了缓坡,站在缓坡的最高点向下去望,才发觉,那火光,竟然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黑暗之中发着光。
黄泉路的尽头,这一片黑暗之中,怎么会有这么繁华的一座宫殿呢?
甚至还有手持战戟驻守的士兵,身着异常华贵的人在走,仿佛这里,才是鬼族的中心,才是夜都的中心。
“他们这都是在,做什么呢?”谢迟迟不解,她怎么也想不到,那说来玄乎的黄泉路的背后,竟然是这样一番场景。
“他们是在此处,驻守这鬼墟封印。”顾清让淡淡道。
谢迟迟扫视了一圈,果然,西南方向冒着腾腾的黑雾,俨然无法被掩盖住。
看来,那里,便是鬼墟的封印所在了。
“我原以为,封印是时间太久了,所以稍有松动,可如今,鬼族王室这般严阵以待,怕是有人蓄意毁坏封印。”
“毁坏了封印,为什么要毁坏封印呢?”
“吸食妖兽之力。”
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有些严重了,先不论别的,他们的敌人,从一个单纯的封印,变成了隐藏在暗处的鬼族王室。
既然他们为了吸食妖兽之力破坏掉了封印,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轻飘飘地去补好呢?
谢迟迟登时觉得,麻烦大了。
且两人不慎入了这鬼墟之境,依照仙君的意思,这七日之内,是无法使用仙术的。
难道真的要等上七天之后吗?
封印不是自然损耗,而是人为的破坏,这样一来,七日之后,有什么变数在等着他们,都尤未可知。
仔细算起来,他们进入到这境中,约莫有大半日的光景了,严谨的来说,他们还有六天零小半日的时间,不能使用术法。
“我隐隐觉得有妖力,怕是妖族也参与其中,你用望灵之术看看,下面守着的士兵,真身是什么?”
谢迟迟已经逐渐能自由召唤自己的望灵之术,听见顾清让这样问,虽然不知道由头,但还是照做了。
她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在感受到眼眶微微一热的时候,睁开了眼。
方才端正站着的驻守的士兵,在谢迟迟眼中却变成了一只只鸟,那战戟也变成了一根根羽毛。
“他们的真身,是乾皋鸟。”
谢迟迟说完,余光扫到身旁白乎乎的一片,她没忍住瞟了两眼,发现自己竟然能瞧见这狐狸仙君白花花的真身了。
怎么回事,除了在众仙宴上她用术法见着过一次,在一十三天又见着一次,被这狐狸仙君撞破知晓之后,她便再也瞧不见他的真身了。
难不成,竟是她这望灵之术,修习得炉火纯青了吗?
谢迟迟很快在心底否认了这个答案,约莫是这仙君知晓自己会望灵之术之后,便给自己身上下了什么瞧不见真身的保护罩,如今在这鬼墟之境,任何术法都无法维系,所以这瞧不见真身的保护罩自然应声而解,也就便宜了她,能再见到那条令人惊艳的大尾巴。
知晓了这仙君族中的规矩之后,谢迟迟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非要说起来,比看更严重的摸,她都摸过了,她自然不会逃避责任,如果仙君哪日心血来潮非要她负责的话,她谢迟迟就算是砸锅卖铁,去集市口卖叉烧包,也一定会养他的。
这般想着,谢迟迟觉得心中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又忍不住偷偷瞧了两眼那蓬松洁白的大尾巴。
顾清让一门心思都在她说的乾皋鸟身上,并未察觉谢迟迟的小九九。
“乾皋鸟在夜间目力不好,我们或许能潜入。”
第28章
顾清让一门心思都在她说的乾皋鸟身上,并未察觉谢迟迟的小九九。
“乾皋鸟在夜间目力不好,我们或许能潜入。”
夜间目力不好?这倒确实是个能破的点。
“我们怎么潜入?”谢迟迟眨了眨眼睛。
“乾皋鸟目力虽不好,但耳力很好,我们不能发出声音。”
谢迟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仙君,我屏息坚持不了多久的。”
顾清让瞧了她一眼,“我给你那帕子,可以掩盖气息,戴上便好。”
哎,仙君的帕子,竟然还有这功能。
谢迟迟忙翻出帕子敷面,顾清让亦拿出一条帕子戴好。
谢迟迟忽而想起怀中的圆二滚,又低声问道,“仙君,你还有帕子吗?”
顾清让不解,“作甚?”
“圆二滚还没有帕子戴。”
怀中的小狐狸适时冒了出来,望着这仙君的眼神,颇带挑衅。
顾清让冷哼一声,一拂袖子,“没了,你当本君是卖帕子的吗?”
谢迟迟听得直想挠头,她真的以为这仙君的帕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只是随着他拂袖子的动作,一张帕子自他的袖中掉了下来,轻轻地飘到了地上。
气氛登时诡异的宁静了一瞬。
“咳……咳咳,你我本就是要去办这凶险之事,何必要带上这只小拖油瓶一同?”顾清让面不改色地换了个说辞。
这话听得谢迟迟一愣一愣的,虽说十分有道理,可她怎么觉得仙君今夜的说话方式,啊不是,是只要扯上圆二滚的说话方式,颇有些夹枪带棒呢?
是……同类相斥的缘故吗?
“那圆二滚,我们就不能带着它一同进去了。”谢迟迟颇有些难过和惋惜。
谁知顾清让微微颔首,“甚好。”
“可若是将它丢在外面的话,它偷偷跑掉了,可怎么办?”谢迟迟十分真诚地抛出了一个疑问。
顾清让环视了一下周遭,伸手一指,圆二滚只觉得身前的这个男人,似乎不是它能挑衅的,果然,紧接着——
“便将它捆到那棵树上,如此,就不会再跑掉了。”
圆二滚呜咽一声,它只觉得面前这个皮囊好看的男人,心肠却如同恶魔一样狠毒,当即伸出爪爪,扒拉着要爬上谢迟迟的肩头。
谢迟迟偷偷瞄了这仙君一眼,颇有些怀疑,他真的是在认真地给她出主意吗?
为什么这主意听起来,有点馊呢?
谢迟迟摸了两把圆二滚的毛,叹息一声,“罢了,师父曾说过,世间万事,皆有缘法,它若是跑了,也就说明,我们的缘分,还不到时候吧。”
谢迟迟说着,走到树下,将圆二滚从怀中放了下去,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小狐狸,我们要去拯救苍生了,你自己去玩吧。”
顾清让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两套深色的披风,递了一件给谢迟迟,谢迟迟接过,心曲星曾说过的,仙君他随身有储物空间的缘故。
谢迟迟披好披风之后,抬眼瞧见了顾清让,微微失了神,自她在仙界见着他之后,他的衣裳都是以清浅的颜色为主,从没见他再穿过深色。
如今换了一副颜色,更衬得他面冠如玉,尊贵无华。
“怎么了?”见谢迟迟一直盯着他,顾清让开口问道,“有何不妥?”
“没,没什么,就是猛然瞧见仙君你换了深色的衣裳,叫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凡世的时候……”
她说的是周愿,顾清让微微蹙了蹙眉头,心中忽然腾升了一股莫名的,陌生的情绪,慢慢地缠绕住了他,他忽然很想开口问问,究竟是周愿更重要,还是他顾清让更……
这是一惯端方稳重的年轻仙君,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他素来对什么都是淡然的,波澜不惊的,如今这竟是,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痴念吗?
“仙君,你怎么了?”谢迟迟开口唤道,他蹙眉瞧着自己,只叫她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顾清让从乱糟糟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我无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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