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捡鹅蛋了。”
杨柳“噢”了一声,她还以为三个表嫂会倾向于摘橘子和石榴,毕竟果子干净,味道清香。
水里不时响起水花声,渔网扯出水面,竹排被奋力挣扎的鱼群拖得在水面打晃,有力的鱼尾拍击水面欻欻作响,程石被溅了半身的水,被水雾包围时不觉得,拎着桶上岸时闻到了身上的鱼腥味儿。
荟姐儿兜着一包橘子探身往桶里瞅,黑鱼受惊拍尾,击起的水花冲得她后仰了身子,一个不稳摔了个屁股墩,衣摆兜的橘子骨碌骨碌散落一地。
“好干净的鱼。”她忙着捡橘子还不忘惊呼。
鱼鳞银白,亮得能映出人脸,堰边上突然跳起条鱼,哗啦一声又砸进水里,水波粼粼下还能看到它的鱼影。
“鱼为什么要从水里跳起来?”二郎问。
“早起伸懒腰。”程石满嘴的糊弄话,他逗了下青莺,听见山脚下噆食的鹅群嘎嘎叫,就知道是三个表嫂出来了。他用扁担勾起两个鱼桶,朝杨柳抬了下下巴,“走了,回去吃饭。”
程石挑着扁担走在前,五个小孩各兜着一包橘子石榴跟在后,杨柳一手抱青莺走在最后,另一手握着撑杆吓唬跃跃欲试的大鹅,嘱咐几个孩子:“没大人跟着你们可不能往这边跑,这些鹅霸王比你们姑奶还吓人,打架可不输姜霸王的。”
程石闻言回头笑看她一眼。
走出山林的年轻妇人人手两颗蛋,见大鹅扬起脖子她们就跑,一边跑一边大笑,这于鹅群来说可是挑衅了,它们最喜欢追着人跑,粗噶的嘎嘎叫越发高亢。
杨柳感觉衣领一紧,扭头发现是被青莺捏住,小丫头扬起了头,紧张地看着后面,惊得张大了嘴巴,口水顺着下巴嘀嗒。
“娘!快跑!鹅追上来!”
“快快快!”
“拎起裙子!”
“嗷——”
还是有人被噆了,杨柳抬头,发现是堰里游水的鹅从水里起来了,鹅喙夹住裙摆就不松,两只鹅爪扑棱得几乎悬空,被人捏住脖子掰开硬壳子嘴扔进草丛里,栽进茅草窝里一时出不来才罢休。
二表嫂把手里的鹅蛋和鸭蛋塞她儿子兜的橘子里,喘着粗气拎起裙摆,靛青色的裙摆上有一滩湿印,布也被喇出豁口,她回头看一眼,哭笑不得地摇头:“这玩意儿不得了,感觉比正月的时候更厉害了。”
缓过劲儿,想到刚刚被鹅撵着跑的那出,三个人哈哈大笑,实在是有趣,裙子都快被拽掉了,手里的蛋都舍不得丢。
“以后出山手里拿个棍,不能背对着它们跑,你越是跑,它们越是来劲。”杨柳给她们传授经验,扭过头嘱咐张嘴傻笑的几个娃:“这下看到了,你们个矮,鹅要是撵上你们噆的就是你们的耳朵、嘴巴和鼻子,没大人跟着不能靠近鹅群。”
五个小孩连连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来他们很兴奋,兴奋于人被鹅撵着跑。
程石早就挑着担子回家了,杨柳等三个表嫂止住笑就催她们回去,她也要回去换衣裳,肩头被青莺的口水打湿了。
到家后,春婶已经做好了饭,三个妹妹也从村里回来了,杨柳换了件衣裳就坐下吃饭,她挟着菜问程石:“我看村里已经有人在割稻子了,我们哪天动镰?”
“今天也行,明天也行。”程石把咸鸭蛋黄分给她,剩下的蛋白两口塞进嘴里,再挑一筷子卤面吃,交代坤叔把家里的镰刀都拿出来磨磨,“等我从镇上回来我去稻田里看看,没水了就开镰割稻。”
“我早上去转了一圈,水井下边的两块儿田还有些黏脚,其他的都干了。”雷婶开口,“等会儿我吃完饭就先拿了镰刀去割,老坤头赶牛把晒场压压,炸印的地方挖锹泥填补上。”
“行,就按雷婶说的来。”程石点头,“我跟小柳今天去镇上一趟,回来了就去田里。”
有商有量的,宛如一家人,主听从仆的意见,仆操心着主家的活计,三个表嫂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惊奇,但又觉得就该是这样的。
“我们也去帮忙,我也下田割稻子。”歆莲积极自荐,“我听翠香说了,她也在割稻子,还在稻田里捡了一窝野鸡的蛋。”
程石吃饱了放下筷子,擦擦嘴说随她,“小心割着腿,你先去试试,做不了就在家煮绿豆水往田里送。”他起身出去套马车。
杨柳紧跟着放下筷子,从陶碟里抓一把红枣放荷包里当零嘴吃,让几个嫂嫂自便,“我就不拿你们当客人了,你们想干嘛都行,看好自己的娃,饭点记得回来吃饭。”
“你们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们。”二表嫂开口,等杨柳跟程石赶马车走了,她跃跃欲试的表示也要下田割稻。
农忙,路上赶集的人很少,路边的田里倒是忙碌一片,不止是人,稻子熟了,鸟雀野鸡兔子都忙着偷吃,田鼠不仅填肚子养膘,还拖着稻穗往窝里藏。
程石跟杨柳到了镇上把卖蛋的摊子还是交给蒋大力负责看着,两人拿来账本和算盘查账。中途甄厨娘她们师徒四个进来,杨柳问了问菜色和食材,嘱咐要保证食材的新鲜,鱼死就不能进锅,鸡汤也是,一天炖两锅,中午没用完的不能留到晚上再用。
查完账收了银子,两人离开食馆去街上买猪肉,这趟过来还有一件事就是买鸡崽子和鸭苗鹅苗,刚到手的银子又撒了出去。
“刚好有一批能出笼了,下午我就让人给你们送过去。”瘸腿男人满脸笑的送人出门,哪有刚好,都是为程家准备的,八月份了,马上入九月了,眨眼天就冷了,整个镇也只有程石还在往家买扁毛崽子。
“下午我让人在家等着,到家门口了喊一声就行。”程石扶了杨柳一把,等她坐稳了他抬腿坐上车辕,“七千只,最晚九月底你要都给我送过去。”
“现在能出笼的有多少?”杨柳问。
“四千来只,还有两千多只才出壳不足半月。”
杨柳点头,差不多够了,“明年二月份你再为我们准备五六千只鸡崽子,能出笼了就往我家送。”
男人喜笑颜开地“哎”了声,送走马车,他哼着不成曲的调往屋里走,有这么个阔绰的客人,这两年赚的银子顶他过去五年赚的,再有两年他说不定能去县里买座大屋。
程石跟杨柳在镇上没多做停留,拿上猪肉和棒骨就出镇回家,村里几乎不见人影,往日在树下乘凉的老翁老妇都挎着篮子下田捡稻穗去了。
家门挂了锁,杨柳扒着门缝往里瞅,里面连只狗都没有,她问程石带没带钥匙,“人都去稻田里了?不该啊,奶娘跟青莺总该在家的。”
程石也没带钥匙,他把门外的砖头瓦片都翻起来了也没看到钥匙,说:“你在门外等一会儿,我到田里去找人。”
走到大堰,程石遇上挂着一串钥匙的荟姐儿,她热得小脸红扑扑的,早上编得整齐的头发乱得像鸟窝。
“你在忙啥?”程石把她抱起来往回走。
“我娘割稻子,我跟在后面捡,还帮忙拿草绳。”荟姐儿一脸自得,鼓着小胸脯可骄傲了。
程石笑,抱着她颠了颠,夸道:“那你可真能干,妹妹呢?奶娘也把她抱到田里了?”
“我不知道。”
程石开了门把车推进去,杨柳去后院看没人,她去偏院把水井里的绿豆水提起来,买回来的猪肉丢桶里再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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