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像个披着家庭聚餐外衣的相亲宴。
段吹雨是真霸王,又霸道又小心眼,叶秦如此周到,他当然不甘示弱,他给任衍添一筷子菜,笑得特乖巧:“任衍哥你多吃点。”
任衍偏头觑他一眼,知道他又人来疯了。
叶秦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这么懂事呢,你跟阿衍关系真好。”
段吹雨谦虚道:“一般般吧。”
和段吹雨关系一般的任衍放着叶秦给他夹的菜没动,吃掉了段吹雨添的那一口。
段吹雨得意地眉毛扬起来,颇有一番小人得志的意味。
用餐结束,段吹雨躲清净跑回了房间,叶秦这才找着机会跟任衍单独说话。方才看到段吹雨,他震惊坏了。
任衍在院子里给盆栽浇水,叶秦倚在墙边问:“什么情况啊?那小孩儿是我昨天在手机里见到的那个吧?他怎么跑这来了?”
“关你什么事。”
“问问还不行了?”叶秦双臂抱胸,“我怎么感觉有情况呢,你别是……”
“想多了。”任衍不耐,“你不去走亲戚,天天来我家干什么?”
“任叔让我来的!”叶秦理直气壮。
任衍的爸爸任益弘喊俩小辈进屋,任衍不应,若无其事地浇花。
“你不带你那小家伙出去逛逛?”任益弘说。
“知道。”任衍放下浇壶,不满地看着他,“爸,您怎么又把叶秦招过来,昨天来了不够,今天又喊他?”
“你这话说的,我还不能请你叶叔叔一起吃顿饭了?”
“知道您在想什么,别瞎忙活了,我跟叶秦没那可能。”任衍有些无语,“我又不是姑娘,你这么急着给我找对象干什么?”
“这不是小叶正好合适嘛,从小跟你一块长大的,又在国外念研究生,条件多好。”
任衍瘫着一张脸:“您真该改行去做媒。”
任益弘跟在他后头叨叨:“我不急,你叶叔叔急,他就相中你。”
任衍不再搭理,上楼喊段吹雨,问他要不要出去逛逛,段吹雨立刻答应。
临走时,任衍的小侄子抱住他的腿,软软乎乎地说自己也想去。
“小叔,我也想去玩,你带带我。”小侄子吃零食吃了满嘴碎屑,任衍蹲下拿纸巾帮他擦嘴。
小侄子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两下:“小叔,带我去带我去,我要跟你一块玩儿。”
任衍抚了抚他的后背,正想应着,只听他堂嫂道:“阿衍你别带他去了,烦得很,外面又冷,你们自个儿好好玩。”
说罢,她把小孩儿从任衍身上扒拉下来。
小侄子呜咽一声,意欲放声大哭,段吹雨从兜里摸出一颗奶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
小侄子的嚎声霎时被这奶糖堵住,他张着小嘴接了。
“谢谢哥哥。”小侄子嚼着奶糖含糊不清地说。
段吹雨弹了弹他泛红的鼻尖:“遇事就哭,不爷们儿。”
“我不哭。”小侄子委屈巴巴道,眼尾还挂着眼泪,“什么是不爷们?”
“就是不好看。”段吹雨简单粗暴地解释,“你想不想自己不好看?”
小侄子摇摇头:“不想。”
“那就不能老哭。”
小侄子嗅了嗅细嫩的小鼻子:“那我以后不哭了,我要好看。”
众人笑成一片。
小孩儿是哄着留下来了,叶秦却被长辈招呼着与任衍他们一同外出。
雨已经停了,夜空黑云漫卷,月亮躲在云层后面,露出弯弯的一钩,明天应该是个好天。
任衍虽然为他爸撮合他跟叶秦这事感到膈应,但他和叶秦确是从小相识,年纪又相当,不提男欢男爱那事,也能有说有聊。
聊过去,聊当下,聊未来。
他们的未来很近,畅聊起来自然海阔天空。他们的过去很远,却是相缠相交,有着共享的回忆。
眼下段吹雨倒像个外人,遥遥地隔在一边。他的未来很远,乏善可陈,他的过去跟任衍的过去又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交点。
寒风料峭,袖子里灌进一阵凉意,段吹雨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南方的冬天好像要比北方的冬天更难捱些,寒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段吹雨不禁跺了跺脚,疾疾地走在前面。
任衍跟上,摘下自己的手套递给段吹雨:“出来的时候让你再加件衣服,你不听。”
“我哪知道这边夜里这么冷。”段吹雨牙齿打颤,垂眸觑了眼任衍的手套,伸出两只通红的爪子,又耍赖皮:“手冷,拿不了,戴不进。”
任衍看他一眼,不用他明说,就抓着他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塞进手套里。
段吹雨冰凉的手瞬间被热意包裹住,是任衍的体温。
一旁的叶秦脸色微变,段吹雨瞥见,又人来疯地做作起来,两只手团紧任衍的手套放在鼻下嗅了嗅:“你怎么连手套都这么香香的。”
话里话外都在意指任衍香,哪儿都香,连手套都香。
叶秦好生惊奇,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任衍只当他抽疯,不理,问他想去哪里,他说想去网吧。
任衍脸一瘫,很无语:“你大老远来一趟来泡网吧?是不是缺心眼。”
“那算了。”段吹雨搓着手套嘟囔着,“你去哪我就去哪,这里我不熟。”
“去游船上逛逛吧。”叶秦指着江面那艘张灯结彩的画舫,“看看夜景。”
叶秦也是个神人,说上画舫看夜景,结果一上船就招揽了一帮船客打斗地主,要不是任衍他爸当官,不能以身试法顶风作案,他大概直接在家中就会摆上一桌麻将。
叶秦自来熟,很快与素不相识的船客闹成一片,玩得不亦乐乎。
段吹雨站在船外,倚栏看夜景。
江边飘来悠扬婉转的曲调,段吹雨不识此曲,但隐约听到熟悉的词。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一曲《牡丹亭》,衬着这江边夜景,确有一番意境。
任衍走来,段吹雨摇晃着脑袋,附庸风雅一般:“这昆曲听着还不错。”
小霸王哪来的风雅,浑身的野劲狂气,任衍轻笑一声。
段吹雨扭头瞥他一眼,忽见窗口飞来一张纸,夜风吹着直往江里飘,他伸手一接,险些倒进江里,任衍忙揽住他的腰拽了一把,而后放开,低骂:“疯了你?”
段吹雨讪笑:“不能污染环境嘛。”
展开一看,淡黄宣纸,黑墨洇着字迹: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又一句“还魂”,词应着曲,段吹雨凝视片刻,心里倏忽一动,喊了声:“衍哥。”
任衍一愣。
段吹雨抬头望向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过来吗?”
任衍不语。
段吹雨视线看向船内的叶秦,扬了扬下巴,道:“我想当面问问你,喜不喜欢那个人。”
任衍不作思索:“不喜欢。”
“那你觉得那人配不配得上你?”
任衍没回答。
“我觉得不配。”段吹雨慢慢卷起那张宣纸。
当面问一句“喜欢”是假,害了相思才是真。
哪里是相思不露,明明是相思毕露。
作者有话要说:风雅小霸王:我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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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生病
原来那宣纸上的内容是船里一老人兴起写的书法,谁知没压稳,被一阵邪风吹了去,老人弓着背从船里走出,从段吹雨手中将自己的作品要了回去,道了声谢。
抬眼又见叶秦活跃的身影,段吹雨嘟囔着说任衍既然对人家没想法,就不该老把人招到家里来,给人留念想。
任衍说是他爸招过来的。
段吹雨就说任衍他爸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向来直言直语,说完看任衍一眼,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
“你长成这样,他还怕你将来找不到对象啊?”段吹雨嘀咕着,“再说了,你又不是女的,学都还没上完呢,你爸急什么。”
任衍跟他解释说:“我爸不急,急的是叶秦他爸。”
段吹雨不解,这年头连gay都要被催婚了?凭什么他儿子着急找对象就非得霍霍任衍啊?
“那人对你有意思?”段吹雨问。
任衍似笑非笑:“他跟你一样,人来疯。”
段吹雨越发困惑,心道谁人来疯?怎么他又人来疯了?
任衍朝叶秦那看了眼,淡淡道:“他早有对象了,只不过他爸看不上,说是个流氓混子,没文化,配不上。然后那‘流氓混子’前不久又跟他闹掰了,要分手,他受了刺激发神经,见天来烦我。”
叶秦好歹是个海归硕士,不知哪去认识了个痞子流氓,死皮赖脸非逼着人家跟他好,结果叶秦爸爸看不上,还非要把任衍跟他儿子凑在一起。
“他这是跟他那对象赌气呢,顺便在他爸面前卖个乖,再顺便恶心恶心我。”
说及此,船里那位斗地主斗得正在兴头的男子忽然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怔住,牌一扔,也不继续斗了,撂下一堆牌友疾疾跑了出来。
“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俩慢慢玩儿。”叶秦跑出来道。
任衍见他一脸烧包样儿,已经能猜到来电的是何许人。
左不过就是那个“痞子流氓”。
叶秦临走前,任衍说了句:“明儿别再来找我,再来直接打出去。”
叶秦坏笑:“喊我来我都不来。”他举着手机臭显摆,“我心肝儿都给我打电话了,我不稀罕你了,留着给其他人稀罕吧。”
任衍低骂:“烧包儿。”
叶秦走后,段吹雨满脸嫌恶,搓一搓胳膊,鸡皮疙瘩掉一地。
第二天任衍带段吹雨去家乡的各处景点游玩了一番,一天的时光很快被消磨掉,傍晚回家时,段吹雨说自己要去看儿时的玩伴,便跟任衍分道扬镳,直接打的去了邹轶家。
邹轶跟任衍在同一个区,两家相距不远。两个男孩自从小学分别后,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见过面了,两人模样大变,但彼此都能从对方身上瞧出儿时的影子。
邹轶视线黏在段吹雨脸上:“我记得你小时候就长得好看,没想到越长越帅了啊,帅成这样还有天理吗?”
他这话不是恭维,说得恳切,又拱着段吹雨的胳膊问:“学校里是不是挺多妹子追你的?”
段吹雨坦然点头:“是。”
“靠。”
段吹雨背了个书包,邹轶当真给他准备了一套五三,塞进他包里,段吹雨脸色变幻莫测:“我真是谢谢你了啊。”
“别客气,都是好兄弟。”邹轶拍拍他的书包。
邹轶妈妈留段吹雨在家吃饭,邹轶拒绝,说自己带他出去吃。
邹轶找了个动漫主题的烧烤店,店门装修风格别具一格,水泥墙水泥楼梯,墙面上粉刷着熟悉的动漫人物,玻璃壁橱里立着琳琅满目的动漫手办,经典角色的立牌也随处可见,二次元氛围浓烈。
这里的烧烤味道也不错,只是段吹雨嘴挑,喜欢吃的东西很少,加上胃里又有些不舒服,所以没什么胃口。
两人聊学习、聊生活、聊家庭、聊感情。
“你谈女朋友了没?”邹轶问他。
“没。”
这个答案仿佛在邹轶的意料之中:“也是,学霸哪有心思谈恋爱。”
段吹雨关心起邹轶的家庭生活:“你搬到这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你那继父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邹轶一口啃下签子上的鸭肠,道:“挺好的,他对我也很好。”
“那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待见他们呢。”
邹轶抬眸看他。
邹轶家里一家四口,除了他妈他继父,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妹妹,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方才段吹雨在他家时,能看出邹轶跟他爸和他妹相处间的客套和生分,如果关系真的和睦,何必非要拉着他出来吃烧烤,大过年的,当然是吃团圆饭才有气氛。
“还非要拉我出来吃烧烤。”段吹雨说,“你是不是躲着他们呢?”
邹轶笑着无奈:“是有点吧。毕竟我们不是真的一家人。”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是想跟你敞开着聊,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儿。”邹轶想给段吹雨倒上啤酒,段吹雨抬手拒绝,说自己不爱喝酒。
邹轶微不可闻地叹气:“你可能不太理解,我继父对我是挺好的,小妹也可爱,乖乖巧巧特懂事,但是吧……”
邹轶停顿片刻,摆弄着手里的酒杯,视线盯着杯子里漂着浮沫的酒:“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那种感觉,我知道他们对我好,对我妈也好,我平时过得也挺开心的,但我就觉得没办法真的融到这个家里去,好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可能我这人天生矫情……我有时候还是会想起我爸。”
两人静默许久,彼此不言不语,邹轶自嘲一笑,端起酒杯跟段吹雨碰一碰,仰头饮尽,此杯敬矫情,又碰一杯,此杯敬相逢。
段吹雨陪着他喝了两杯纯净水,撑得肚子鼓囊,更吃不进肉串了。
期间段吹雨收到任衍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复:还要一会。
段吹雨靠在椅子上,觉得浑身发冷无力,吃着热腾腾的烧烤也没能将他身上的寒意抽去一点。
他不禁道:“你们这边真冷,不下雪还这么冷。”
邹轶笑道:“南方湿冷,室外还好些,室内待久了更冷,还没暖气。”
段吹雨懒恹恹的,拨弄着手里的签子。
酒足饭饱,邹轶提议去迪厅蹦迪。
段吹雨好笑地看着他:“你这么浪呢?还去迪厅蹦迪,你妈妈知道吗?”
邹轶一脸理所应当:“这高三这么苦,咱们天天在学校上课都快累成狗了,还不能偶尔放松放松了?”
“我不会蹦。”段吹雨垂着脑袋,兴致缺缺,他确实是有些不舒服,也没什么兴趣。
邹轶拖拽着他:“舞厅里有几个会蹦的,瞎蹦呗!”
两人时隔多年才见一次面,段吹雨不想扫他的兴,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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