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联系不上,闻铮言又不知道他的住址,网络上除了他最后一张杀青照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回首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好像是这个人,以一种非常果决的方式慢慢地退出了他的生活,最终彻底消失。
他给孟晓春打电话询问,得到的回复却是:苏静瓷不在家,但他不能告诉闻铮言他现在在哪里,只说他不用担心,苏静瓷并不会有什么安全上的问题。
这个回复,几乎是变相地告诉闻铮言:苏静瓷不想见他。
闻铮言开始慌了,他一遍一遍地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招惹了苏静瓷不快,但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到答案,之前在巴黎,在新疆,他和苏静瓷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亲密过,然而那短暂的旅行仿佛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梦醒之后,梦中人彻底在他生命中消失。
闻铮言甚至不惜动用自己一切的资源去找这个人,顾忌家里又不能弄得动静太大,却把身边的朋友一一托付了个遍,一时间二代圈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闻家大少爷在找人,找得就像疯了一般。
他白天全身心地拍摄,但凡有时间就在想苏静瓷,有时候晚上做梦都会突然惊醒,第一个反应就是打开手机,微信的聊天栏里,是他发给苏静瓷的上百条信息,却没有一条回复,放下手机后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往往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就这么食不知味地过了快两个月。
圣诞节的时候正好赶上剧组放假,在国外的林泉也回国过假期,霍鸣和闻铮言给他接风洗尘。
林泉是平安夜前一天回的国,但是因为倒时差,且之前霍鸣和闻铮言都在忙工作,所以一直到了圣诞三个人才见上一面。
他不喜欢开车,正好霍鸣家和他家住得很近,所以顺道去接了他找闻铮言。
寒冷的空气里,林泉穿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灰色的羊毛衫和白色条纹衬衣,下身是灰色的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清隽,一身掩都掩不住的书卷气。
他其实近视并不很严重,没有到影响日常生活的程度,不知为何却要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坚持戴着眼镜。
在几个相识交好的世家中,林泉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好到多么恐怖就不用说了,在国内读高中的时候除了文科类这种主观性很强的学科,其余几乎科科都接近满分,轻而易举地读到了世界最顶尖的物理学院,毕业后去了德国读研,之后再次回到母校攻读博士学位。
他们虽然都出生商贾世家,但家中长辈都是正经念过书的,并非什么大字不识的暴发户,因此对于子辈的最高期望就是首先在学业上能有所成就,之后才是继承家业。
而像闻铮言这样中途跑去搞艺术的就不说了,霍鸣虽然在父亲的要求下,也申请到了和林泉同一个国家的大学,攻读金融和法律,但他对读书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最感兴趣的是赚钱,其次是泡妞。
在大学二年级期末的时候,霍鸣终于获得了科科挂红灯的成就,又嫌补考麻烦,直接退学,成为年级唯一一个肄业的学生,他想办法瞒住了家中二老,后面两年几乎都是在林泉的公寓里厮混,顺便在国际市场上倒腾点买卖,林泉获得学位的同年,霍鸣已经成为一个小型富翁。
然而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随着毕业季的来临,霍鸣肄业的事情也彻底暴露。
他爹拉着他回宗祠老泪纵横地跪在祖宗牌位前,说自己不孝,养育出了这么一个家族耻辱为霍家蒙羞,但毕竟是霍家的子孙,希望祖宗生气归生气,千万不要拿雷劈他。
霍鸣虽然面上随着他爹表示深切忏悔,实则心里却颇为不屑,书本上的东西学来学去还不是为了赚钱,除非是像林泉这样真的打算把毕生奉献给科研事业了,否则干嘛盯着一个破学位不放。
他回国之后迅速接手了家里的企业,刚开始的时候霍老爹还不放心,只敢给他一个中小型的公司管理,心说赔了就赔了,就当没有过,然而霍鸣硬生生在一年内把那家公司的业绩翻了三倍,他爹这才放心把家里的核心企业交到他手里。
在做生意这条路上,霍鸣从来也不会矫情地嚷嚷什么要白手起家,在他看来,生意就是把手头一切资源整合利用,达到最大化的利益,有资源不用简直不符合他的原则,从某些角度来讲,他也确确实实是个商业奇才。
家族耻辱这个称号虽然随着他把家里公司折腾得太过风生水起而在宗族中渐渐不敢有人提起,但他爹时不时还是用这个喜欢说他两句表示自谦。
如今家族耻辱霍鸣把车停在家族之光林泉身前,摇下车窗冲他挥挥手“上车吧林博士,你可把我想死啦!”
林泉镜片后的眼睛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方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霍鸣理所当然地充当司机,载着他去了约好的饭店。
二人到的时候闻铮言已经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已经一年未见,当然要痛饮一番聊聊阔别以来各自的经历,但不知为何,席间闻铮言沉默了很多,以前他只要和霍鸣坐在一起,两个人一唱一搭地漫天乱侃,往往要林泉叫停。
但这次不知怎么了,只是坐在那里听着霍鸣和林泉说,自己很少开口,林泉本就话少,一席饭简直吃成了霍鸣的单口相声专场。
他话虽然少,酒却喝得很多,一杯接一杯的不停,到宴席散时,已经喝掉了林泉和霍鸣两个人的量,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霍鸣拍了他两下没有拍醒,只好让林泉搭把手把他扶在自己肩膀上,一边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圣诞节街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小情侣,酒店来往进出的也是情侣和家人居多,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儿在其中格外的显眼,何况其中还有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
林泉指着醉得一塌糊涂的闻铮言,皱眉道:“他这是怎么了?”
“嗐,失恋了呗。”霍鸣把闻铮言往上捞了捞,骚包的格子大衣都扭得不成样子。
“就他家那个苏大影帝,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找不找人了,闻铮言跟疯了似的找人家,快把榕城翻个底儿朝天了。”
又禁不住幸灾乐祸道:“你说这小子啊,咱们上学的时候,就属他最招蜂引蝶,偏偏人家一个都看不上,碎了多少少男少女的心啊,你说他现在这个样儿,算不算报应。”
林泉却没有和霍鸣一起嘲讽闻铮言,只是若有所思地道:“喜欢一个人,确实是很辛苦的。”
霍鸣可从未听学神林泉说过这种话,不禁打趣道:“哟,你这是有点感触啊,是不是喜欢上了哪家姑娘?跟我说说,我帮你追,要说追人,还得是我,闻铮言这个……”
他指指自己肩膀上的人,一脸不屑“根本不行。”
林泉听见这话之后住了脚步,霍鸣看他脸上神色不对,立刻嬉皮笑脸地讨饶:“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林大学神就不是我们这种凡夫俗子,人类的感情对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您老人家的人生那是要在物理学界发光发热的,失恋什么的,不存在的。”
林泉镜片后的眼睛刮了他一眼,道:“我还有点事,你自己送他回家吧。”
霍鸣一手扶着某烂醉的185男性生物,一手叉腰大嚷“不会吧你,别走啊。”
林泉果断地给了他一个背影,自己走到街边打车去了。
霍鸣不死心地继续嚷:“哎哎哎,你这可就没义气了啊,不是你真走啊?喂!”
按理说圣诞节人流拥挤,根本很难打到车,可不知林泉怎么运气就那么好,一招手就有出租车停下,他毫不留恋地上了车,只甩给霍鸣一个背影。
霍鸣死心了。
死心了的霍鸣拍拍闻铮言的脸“看见了吗,林博士就是这么对你的,要说还得是我,对你不离不弃。”
受到了侵犯的闻铮言下意识地一抬手,拳头“嘭”地和霍鸣的鼻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艹!”霍鸣腾出一只手来捂着鼻子,大声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两个祖宗!我上辈子欠你们多少钱这是!”
然而行完凶的闻铮言继续陷入昏睡,不理他的控诉,甚至因为不知梦到了什么而笑了一下。
手头这部剧拍摄结束后,闻铮言拒绝了吴岚的所有工作安排,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吴岚不知为何破天荒地答应得很干脆,反而叫他好好休息,迎接之后《缉凶》的宣传期。
《缉凶》已经正式定档春节,大约在一个星期后就要开始宣传,而苏静瓷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闻铮言趁着这个假期回了趟家,家里的阿姨一见到他就激动地上来东摸摸西摸摸,心疼地道:“我的少爷诶,怎么瘦了这么多。”
“拍戏太累了。”
闻铮言笑笑,把手里提着的袋子交到她手上“孙姨,这是给您和我爸妈买的补品。”
孙姨接过补品,早就笑成一朵花,倒不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是闻铮言的这份心意。
“什么少爷不少爷的,早就和你们说了直接叫他名字,我们闻家可不养什么少爷,都是你们给他惯坏了。”
闻铮言的父亲闻鹤年刚结束了一个通话,走过来不赞同地皱起了眉。
他已经五十来岁,但看起来仍旧精神饱满,头上虽然生出银丝,眉宇间仍旧透露出几分英气,闻铮言和自己的父亲长得是很像的,但却少了很多严肃,多了些阳光洒脱。
“只是随便叫叫么……”孙姨小声地道,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去厨房帮忙去了。
闻铮言叫了一声“爸。”
闻鹤年“嗯。”了一声。
这时闻太太从楼上下来,一见到闻铮言连仪态都顾不得,连忙从楼梯上小跑下来,招手叫闻铮言“快过来,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快把我惦记死了。”
她和闻鹤年年纪相仿,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仍旧是一位美人,举手投足甚至还带着几分少女时期娇俏的影子,一看就被父子俩保护得很好,没吃过什么苦。
闻铮言露出了进门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上前去把他母亲抱起来,再缓缓放下,道:“妈,您又漂亮了。”
闻太太被儿子逗得喜笑颜开,但还是抱怨道:“有没有这么忙啊,都不回家吃饭。”
闻铮言眨眨眼“这不是回来了嘛!我给自己放了个假,好好陪你,明天陪你去逛街好不好?”
闻太太这才高兴了,拉着他向餐厅走,道:“从中午开始就叫人准备了,都是你爱吃的,快补补身体,瘦得我都心疼。”
闻铮言感受着久违的温暖,自己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有不顺从的道理。
吃完饭闻铮言陪他母亲在小客厅看电视,一边聊天,闻鹤年在一旁看报纸。
电视上正在播是一部由当红花旦主演的偶像剧,闻铮言正捡了这位花旦的绯闻夸张地逗闻太太笑,闻太太笑过之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闻铮言的手道:“你也毕业这么久了,有没有交女朋友啊?你三姨妈家的表哥都快订婚了,你也要抓紧啊,要是有中意的,带回来给妈妈看看,妈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人家的。”
闻铮言的表情忽然凝滞,神情无比黯然。
闻鹤年却从报纸后抬起头,指着电视上浓妆艳抹的花旦道:“我有言在先,你混娱乐圈我不管,但是休想娶一个女明星回来,我们闻家虽然不是什么诗书世家,但也家风正派,像这些妖妖娆娆的女性,休想进我们家的门。”
闻铮言讽刺地笑了一下:“你们难道以为我是什么抢手货,就算送上门去求人家,人家也未必肯要。”
然后冲闻太太道:“妈,我有点累了,先上去休息,明天再陪你。”
又站起身来,冲闻鹤年道了一句“爸,我上去了。”
便转身上了楼。
闻铮言走后,闻太太狠狠瞪了闻鹤年一眼,指着闻鹤年道:“都怪你,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陪我说说话,你还要凶他!你安得什么心!”
闻鹤年突然成了被撒气的对象,放下报纸,又看看楼梯的方向,不服气道:“我怎么了?我每天那么累死累活地上班,回来还不是要被你说,他这么大个人,工作了两年,还说不得了?”
然而这么多年的家庭斗争中,闻太太几乎占尽了上风,这次也不例外,听了这话立刻道:“你听听你刚刚说的什么话?儿子就是明星,你还在那里说女明星的不是,你让儿子怎么想?”
“再说了女明星怎么了?当年要不是你,我也去做女明星了!说不定还红透半边天!”
“我……”闻鹤年一提起这件事就理亏,当年确实是因为他,闻太太大学刚毕业就检查出怀孕,生下了闻铮言,舍不得丢下孩子才在家相夫教子,否则说不定真的去做了演员,也许来自母亲的执念就是闻铮言为什么会喜欢演戏的原因,这么多年斗嘴,只要闻太太翻出这点陈芝麻,他只有认输的份儿。
眼下也只得偃旗息鼓,不说话了。
闻太太却忽然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铮言最近一直在托他的朋友帮忙打听一个什么人,说不定是有了喜欢的对象,我还听有人说,他是喜欢上了一个自己的同行,但人家似乎对他不太热衷。”
“这……”闻鹤年皱眉思索一会儿,道:“他要是真的喜欢上了什么明星,好好和我们说说,只要是身家背景清白,性格过得去,也不是不能考虑的嘛!”
之后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还是娶一个读书人家的姑娘好。”
闻太太看看闻铮言房间的方向,心疼地叹息一声“我可怜的儿子啊……”
gu903();她站起身来,扔下一句“你今天晚上睡客房。”就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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