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密林中,大型妖兽在冬猎和修仙者日夜搜捕中变少了。
可潜藏在地穴里冬眠的一些小兽,却在不该清醒的时候醒了过来。
若入冬前它们便储存了足够的脂肪,那便能在沉睡中熬过一整个冬天。
可今年太冷了,它们储存的脂肪又太少了——加倍的寒冷需要加倍的能量,偏偏它们只有往年一半的能量储备。
于是在还未过年的当下,它们便在濒死状态中醒转,挖土爬出地面又消耗掉了大量能量,一双双眼睛充满了因饥饿而生的极端渴望,和惧怕死亡的疯狂。
在这样的状况下,那令它们畏惧的人类群居村落和城镇,突然也失去了威慑力。
失去所有克制和理性,随着钻出土地的小兽越来越多,它们终于出发了,朝着那必然储备了食物的方向而去。
死也好,生也罢,都是一搏。
……
……
怡安城内,山南街也渐渐清净下来。
南风跟唐掌柜对过账,伸了个懒腰,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要回家了。
抬头四望,果然在另一个屋子房顶看到了躺在那里享受月华的少年。
所有忙碌都会结束,有些问题终要面对。
……逃避并不可耻,只是没用而已。
第56章成长的烦恼
穿过山风,两人停在山洞口时,纪寻二话没说又要逃走。
南风却紧紧抓住他氅衣没有松手,他总是这样跑掉,他们要如何一块儿吃饭,坐在一起读书闲聊?
任何事都不能剥夺她最喜爱的宁静相处时光。
纪寻转头望她,目光寒凉,透着股燥气。
南风恨的磨牙,到底是谁该生气?
他凭什么一副比她还气的样子?是谁的手手被欺负了?是她诶!
伸手拍了拍桌子,上面袋子里装着猫粮,三尾猴们跳上来就能取用,它们只是不敢随便拿而已,南风头也没回,只带着恼气对众三尾猴道:
“拿了食物都先回吧。”
猴子们从未见过祝南风生气的模样,吓的加快了速度,取了猫粮便匆匆离开了,甚至不敢回一下头。
纪寻目光扫过她面颊,躲闪了她眼睛。
他怕看到她的不喜,或者看到她的愤怒,甚至厌恶。
在这事上,他是不算太聪明,却也绝不是个傻子。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大概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气又恨,却不是对她。
而是对他自己。
“你躲——”她才要开口询问,少年就像听到她说出了多么伤人可怕的话一般,猛地往回抽手,更加激烈的挣扎起来。
可南风手指攥着他氅衣的力量明显被低估了,他一挣之下居然没有挣脱。
他又想硬拽回自己的衣裳,强行跳走。
可宠物女人出奇的倔,五指收紧了,被他扯衣裳的动作拽疼了也不松手。
他挪步硬要离开,她被拉的一个趔趄,想要撑住身体却还是朝着一边栽倒。
纪寻吓了一跳,怕她摔倒撞了头,忙伸手去抱她。
可她将他衣裳攥的太紧了,他手臂被衣裳挡住,竟没能伸出去。
秒许间,纪寻没有犹豫,脚上一扭便用自己身体挡护住了南风,使她跌倒时直扑进了他怀里。
南风压在他身上,这下抓住了时机,忙抓紧了他两侧衣裳,大声开口道:
“你老实点,不要乱动,不许跑!”
少年避开她眼睛,还想翻身脱逃。
两个人谁也不让,突然都来了倔脾气,你推我一下,我拽你一把,撕扯在一起竟一时难分上下。
纪寻实在不想跟她聊晚上时发生的意外,他觉得自己会当场温度过高导致爆炸,可撕扯间又担心伤了她,总是施展不开。
两个人瞎折腾了一会儿,南风垂眸间,借着太阳能灯,突然瞄见他眼眶发红,额角红肿,绿发纷乱,有些狼狈。
那张青稚又已舒展开的脸上透出倔强又别扭表情,想要发狠又克制,总觉得有些令人心疼。
她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纪寻什么都没有,他没有母爱的温暖,也没有父爱的引导。
他没有朋友们一起成长,一起发现和学习很多新鲜日常的环境。
也没有慢慢长大过程中了解男女有别的过渡期。
这样野蛮生长到现在,即便是撕扯时也怕她受伤,即便恼羞成怒也还是照常接送她上下山。
青春期的年轻人,长成这样难道不该感恩吗?
瞧现在她怕两个人因这事的罅隙变得疏远,气急败坏的跟他闹,但他还是没有开口吵闹,任着她发疯。
是不是与他相处久了,她变得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开始不那么冷静,不那么理性,不那么循规蹈矩了?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想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开口,不开心也能直接表达。
不需要假装,不需要忍耐。
只有被照顾和宠爱的人,才有的特权,她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跟她闹腾的纪寻突然不动了,他看着她,瞳孔逐渐扩张,暗绿色中心纯墨色的竖瞳更加幽深,少年人脸上显露出慌张神情。
“你……”他嗫喏开口,却又收了声。
南风才发现自己竟落泪了,真是丢人。
什么都没有的纪寻只有她,而她又如此不中用,心里只想着山下的事儿,忽略了他的成长。
一日日忽略,一天天看着他长成这样的大小伙子,都没想到他可能会有成长的烦恼。
撑着他肩膀,压着他不许他跑的双手突然软和下来,她伏下身体抱住他,长长叹了口气。
明明是她想要保护他的拥抱,却因为少年身形太过高壮,显得仿佛是她投怀送抱。
南风感受到他的僵硬,又是一声长叹。
撑起身体,却仍骑在他腰上,按住他腰,她开口道:
“你不要逃了,我们好好谈谈。”
少年感觉到宠物女人柔软的屁股坐在他胯上,面孔发热,又有火要在胸膛里燃烧了,便无知无觉的点了点头。
她这才放过他,站起身后朝着他伸出小手,也将他拉了起来。
两个人便沉默着坐在山洞口,避风的地方有一个长长的软垫,之前还暖和时,他们常常坐在这里一起读书。
天冷后好久没坐了。
雪停了,星辰清亮,月华朦胧。
“纪寻,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你这个年纪,第二性征觉醒,有冲动有疑惑是很正常的。”深吸一口气,南风即便臊得慌,但还是字句清晰的道了出来。
当觉得这是她本应肩负的责任后,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他黑着脸,仰头看着星空,一言不发。
“不丢人的,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叹口气,南风到底还是继续道:“也找了些不可言说的小说看,人类对这种事好奇是本性,不好奇才不正常呢。”
她说着自嘲的笑了笑,随即在他膝盖上拍了拍道:
“所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不必觉得太过懊恼,我也不会因此生你的气。”
他眼眸微垂,几息后转头望向她。
南风用力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是说真的。
“不过,这种事以后不可以对我做了。”南风微微一笑,显得宽厚而温暖,“只有互相喜欢的人的身体,才可以碰,当然也要在得到对方允许的情况下。你明白吗?”
“……”纪寻眨了眨眼,浓长的暗绿色睫毛在夜色下与黑色无二,他没有说话,眸光闪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后,南风仍没能得到答复,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后转身朝着她伸出大手。
少年骨节清晰的手指微微蜷曲,掌心向上,等待着她将小手放到他手上。
南风盯着他掌心看了看,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又有些憋闷。
明明好似已经说开了,可好像还有些心事笼罩在胸口挥之不去。
但这种闷闷的感觉飘忽不定,她还没能想清楚。
终于还是将手放在他掌心,只觉那手果然已不似几个月前,不再瘦骨嶙峋小小一只,变得又大又有力,厚实而温暖。
心里一紧,他便也在这时轻轻一扥,下一瞬她便站在了他面前。
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少年线条硬朗的下巴,或许不能称之为少年了。
“我明天要去风门那边买些东西,许多事情都短缺了。”南风说罢便朝着洞室内走去,准备先收拾收拾,如果有空,再列一下需要买的东西。
可她才走出去一步,站在她身后的少年突然长手一挥,便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啪!”
声音格外响亮。
“!!!”南风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慢慢回头便对上绿毛壮少年那张如混世魔王般的不逊面孔,一双长眉漫不经心舒展,暗眸沉沉,面无表情时显得很不好惹。
“不是说不可以了吗?”她皱眉气急败坏道。
都说了不行啊,不能这样做。
啊啊啊!
她心里正烦乱呢,他怎么还添乱起来没完?
这是要跟她疯狂唱反调了吗?
这么不听话!
纪寻双肩微垮,盯了她一会儿,便浑不在意般从她身边走过,率先走进山洞内室了。
看着他摇摇摆摆大跨步离开的背影,南风额角发疼。
手攥成拳又松开,阵阵无力。
……
夜半,无忘山也沉睡了。
纪寻再次钻进南风帐篷,盘腿坐在她面前,他静静看她,沉着脸,显得有些可怕。
额角发疼,他睡不着,心里不仅燥热,还仿佛有一股无从宣泄的怒火在酝酿。
他不想独自躺在空旷山洞的床垫上了,他怕自己会突然炸掉,他想看着她。
目光对着她睡梦中沉静漂亮的脸,胸口的怒气,和愈发严重的饥饿感仿佛有些纾解。
今天她哭了,流了几滴泪又瞬间没事人一样。
是他惹哭了她,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里有诸多情绪翻滚,他真的有点痛苦。
拳头攥起又松开,长呼长吸努力让自己平静,到底只是默默坐着,没有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突然动了动,迷糊间睁开眼,她对上了他眸子。
心里一紧,紧张又慌乱,但他硬挺着没有动。
然后他听到她咕哝般说:
“纪寻你额头好肿啊,是不是撞到了?我帮你揉揉吧。”
“……嗯……”他应了声,朝着她低下头。
可女人嘀咕完,却根本没有伸手帮他揉额头的意思,眨了眨眼便闭目不再睁开,呼吸绵长,又睡着了。
“……”无奈的瞪了她一会儿,纪寻又挺直胸膛,伸手自己揉了揉额头两侧。
母亲尸骨上有超级巨大的长角,若要长成那样,得需要疼多久?烦闷多久?
他突然有些讨厌成长,变强的过程实在有太过痛苦了。
忽然之间,裤腿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力量。
微微低头,便见女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从被窝里钻出来,悄悄的攥住了他裤腿。
“……”才起的烦闷突然又得到了些许纾解。
他静静望着她小手,突然回想起许久之前,他常常跑过来摸她的手,求取那份温暖和窃喜。
于是不等多想,他再次将手指送进她掌中,果然如以往般,她轻轻攥住了他手指。
呼……
抿了抿唇,他闭上眼,轻轻动了动,小心翼翼歪在她身边。
夜还很漫长。
星月流转,诸多美好风景映入南风梦中。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地球,南风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果断捞过手机,下单了一整套三本书:
《海蒂xing学报告》
……
第57章对爱情更敏感的地球人
南风没有将皇冠带回现代,她将它们摆在了新建成的山腰别墅的客厅上,与送给纪寻的摆设大剑和□□一并成了客厅里漂亮精致又炫富的内饰。
三尾猴们布置的差不多了,南风不准备立即搬进来,但已经带着纪寻在别墅餐厅里用餐了。
精致的鸡尾酒杯,漂亮到没话说的杯盘,和更精致的食物。
最近南风已经在调i教三尾猴们做饭了,有朝一日说不定三尾猴们可以成为她在半山腰别墅区里,最称职的园丁、厨师和管家。
这天南风穿过风门离开后,纪寻在别墅上上下下溜达了一圈儿,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建筑。
但她无论创造出怎样的建筑,他恐怕都不会吃惊。
她本来就是个很有创造力的人,不知疲倦的想要改善生活。
当别人考虑着如何偷懒的时候,她在思考着如何做的更棒。
出了别墅,纪寻将衣裳挂在别墅敞开着的门上,一个纵跳,便恢复了妖形。
可怕的饕餮妖兽又变得更大了,比南风的别墅更大,要以这样的身形穿梭于丛林甚至已经有些做不到——它会将所有途经的树木都撞倒。
身上原本毛茸茸的长胎毛在这几个月间褪尽,它变得更加强壮,也更加恐怖了。
现如今这妖形如此接近一头龙子,狰狞而威风。
母亲成年长角时曾发生过什么已再无从知晓,他想大概也如他一般,充满愤怒和欲i望的本能变得更加难以压制吧。
一路下山,冷风吹拂过身体,他却不觉得冷。
行至山脚前,他便感受到了那股不寻常的气息。
站在山脚阵法隔离罩后,他看到了站成一列的修仙者们。
为首者便是与宠物女人围桌对谈的刘长老,这个修为最高的男人,身上已经有了些腐朽气息。
两方对峙间,刘长天也不好受,即便是隔着屏蔽罩,他仍能感受到强烈的威压,让他气息都不受控制的乱了。
咬破舌尖,他使得自己勉力维持着傲然挺立的姿态。
可对上那铜铃般的绿眼睛,他浑身汗毛仍尽皆倒竖,冷汗一层层往外冒。
几息间,他甚至觉得对方就要破罩朝着他扑过来,那外形慑人的大妖却微一垂眸,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纵身激射而出,下一瞬便不见踪影了。
刘长天记得它离开前的那个眼神,仿佛对他们充满了不屑。
许久后,他才转头看了看随行而来的内门弟子。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被封印在无忘山中的大妖,也是在此刻,他才知道原来无忘山的传说是真的。
“幸好,屏障还在。”刘长天伸手摸了摸,果然在面前摸到了无色却有形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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