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没忍住,当即拔剑冲上去,兰漱抬眼的功夫,那剑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他抬了抬眼皮,道:“咦,不厚道啊,你都这么老了,欺负年轻人,欺负手无寸铁的我,好意思吗你?”
李淮誉大怒道:“你休管我,便和我比一场。”
兰漱道:“那我杀了你怎么办?”
李淮誉又偏开一剑:“你杀的了我再说。”
兰漱笑了笑,道:“我当然是杀不了你的……”
他已经将剑拔了出来,同李淮誉打起来,但眼睛却一直在赵秋衡身上,口无遮拦道:“谁想以真心换真心,还不如把心挖了的好。”
边说边接着李淮誉的招式。
这是一种羞辱。
他不用心也不会被李淮誉伤到。
不仅羞辱了李淮誉这个人,更是羞辱了整个追鸠一脉。
崔政胥面色一变,腾空而起,已成无剑之人,人剑合一,剑光横冲直撞的劈在兰漱身上。
他本想躲开,可李淮誉另一剑堵在他身后,便不曾躲开。
这一道剑光多强大,看李淮誉的剑都震了三分就知道了。
兰漱皱着眉,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败了,他下意识的想为自己找一个鸣不平的人,可是又惧怕看到无动于衷的眼神,便自取其辱的看着赖尝,重重的摔了下来。
“你怎么不帮我?”
赖尝没想到崔政胥的剑法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显然是有些怯了,没有回答兰漱的话。
兰漱苦笑着,挣扎着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星晷,狰狞的笑着,“都让开,都给我让开!!!”
他快要疯了。
李伏天不忍道:“……小九……”
兰漱低着头,举起星晷,在星晷发出一道强烈的毁灭的光华时,他冷冷的道:“纵然我以身殉葬,也难敌诸位铁石心肠!”
眼中是扭曲的破碎:“倒不如死在自己手里,反正我也不想活在这儿……”
赵秋衡的一双手死死握着,如同寂厉的寒风,赖尝被这样的目光看了一眼,虚的立即去看兰漱。
只见他大半个身子已经快透明了。
星晷也在逐渐消失,赖尝突然大吼道:“李兰漱,你言而无信!!!”
她好像是忽然意识到,李兰漱一死,谁还能帮她救五爷?她就要永远失去五爷。
随意从侍从手中抽出一把剑,差点砍在兰漱身上,大哭大闹:“李兰漱,你给我回来!!!”
这一声倒是让不少人动容了。
崔政胥也有几分看戏的心思,道:“原来是他骗你了啊,不过现在他和星晷一同毁灭了,你的愿望怕是得落空了。”
当年星晷出世时便是这么的光华祥瑞,而那缓缓裂开的细缝也昭示着它的永遁。
众人都看呆了,因为许多人都不曾见过星晷,却亲眼见证了它的毁灭。
有一种怪异的自满。
直到兰漱的身体消失,李伏天等人已经泪流满面。连秦炽都有些心虚,甚至觉得自己错了,她想不通,一直将头低着。
李淮誉道:“四当家,既然孽子已经死了,您还要和本宗作对吗?”
赖尝狠厉着道:“父债子偿,子债父偿!”
说着便一剑横了过来,她哭的很伤心,是肉眼可见的伤心。
崔政胥觉得差不多了,便将二人隔开,平淡的语气,得意的眉眼:“既然事情了了,本座便也该交差了,我会和师尊表示李宗主的决心,此次雅绥山的考学,散心宗众人都可参与,游猎地点不限!”
这是无上的殊荣。
李淮誉看着兰漱消失的地方,心中两道气在斗。儿子死了他伤心吗,当然伤心,可是散心宗终于熬出头了,他也开心,这种有喜有悲的情绪最能伤人。
直到二夫人抱着李樱出来,他终于心宽了。
李伏天猛地栽倒在地上,目光紧锁着赖尝。
赖尝大悲之下,道:“我和散心宗没完,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李淮誉又不安起来。
崔政胥却道:“坯荒早已不管四当家的事,若有难,师尊必会支援。”
不安又消失了。
赵秋衡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李淮誉见状,立即喊住他:“秋衡!”
赵秋衡回头,看了李淮誉一眼,突然跪了下来,但是面上没有一分卑屈:“李宗主,这一跪便是谢您的养育之恩。”
语罢,便御剑离开了。
李淮誉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他也没仔细想那养育之恩是谢对谁的养育之恩,便这么囫囵过去了。
赖尝也疯疯癫癫的乱跑乱窜,崔政胥笑道:“看来是得办个庆功宴了……”
☆、大结局
湘水之滨的一座城中,紫衣宝相纹的弟子正在点卯,夜晚寂静,却时不时能从远处听到一声声的哭嚎。
一个女人拖长着声音:“五爷……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会为你报仇,那日在场的人谁也逃不过!”
一名弟子道:“她到底还要哭多久?都三个月了!!!”
他明显被烦到了,若不是打不过,说不定就上去打她了。
另一名弟子深知这一点,便劝道:“死了情人当然难过,先忍忍,明日巡查就结束了,我们也能解放了!”
本来大家都很讨厌这个女人,但是碍于她是坯荒的四当家,即使坯荒不再管她,身份却摆在那里,他们无法对她动手。这一抱怨便引来了许多受过她魔音缭绕的弟子:
“我也说,这个女人真是太能哭了,我这几天做梦都是她在吼!”
“真想毒哑她!”
“她连赵秋衡都杀了……说是为了报仇……”
“话说宗主为何要让我们巡查三月,这三月可是将湘水之滨找了个遍。”
“听说朝阳大泽和菩提大漠也在找什么。”
“是李淮誉宗主的儿子,他竟然和星晷一起殉葬了……”
“那为何还要找?”
“你傻啊,崔仙尊显然不信,那个李兰漱听说是个混账,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死掉……”
“但他确实死了。”
“顾宗主已经测过了,星晷确实已经消失,那李兰漱想必也不会活着。”
毕竟星晷的灭遁一旦使出,自然无人生还。
此时,众人口中的主人公正在梼杌丘的鬼市中招摇过市。
顾衣人站在酒楼顶,喊了一声:“李兰漱!”
兰漱抬头,背光而立,扯了扯唇。
两人在酒楼中坐下,看着街上来往的鬼童,各自叹了口气,临了又对视一眼,本该笑一声,却怎么也笑不出。
顾衣人道:“这地方与世隔绝,你确定能一直待下去?”
兰漱道:“当然。”
顾衣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李伏天还在养伤,不过沈蜚英与张买诚二人倒是参与了雅绥山的游猎,已经颇有名声,可能会被我大哥收做徒弟。”
兰漱道:“也挺好的,他们一直想要这样,很好了……”
顾衣人摇了摇酒杯,被一名身穿小红袄的鬼童摸着头发,她面不改色,道:“我当真搞不懂你们,当年我为了去偷五爷的身体,被赖尝打成重伤,好不容易逃到大漠,便被李伏天救下。我本以为她会用这次救命之恩要我带她荣华声名,可她却托沈蜚英来找我,非要让我配合演这场戏,我倒也没料到,更没料到她为了迷惑李淮誉给你下毒,却也将那毒给自己下了一份,你们二人倒真是!”
兰漱顿了顿,道:“帮我谢谢她。”
顾衣人道:“不必了,她说你在完璧谷救他那一回,足够了。”
她想了想,道:“赵秋衡真的同意你将声图毁掉,用星晷救五爷?”
兰漱道:“他要是不同意,你也看不到现在的我。”
顾衣人不明白:“什么意思?”
兰漱看到桌角下的影子,道:“我若是不这样做,黄泉下他都不放过我了。”
顾衣人愈发疑惑了。
她一抬头,便看见了脸色凝重的赵秋衡,他总是那样,眉宇间有一种接近残酷的热情,想让人去接近,可是接近后发现他又冷冰冰的。
赵秋衡走了过来,将兰漱拽过去,沉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兰漱提起两颗白菜:“你不是要做饭吗,买菜去了。”
赵秋衡道:“还不回去?”
顾衣人发现这句话好像在问自己,尴尬的咳了一声,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得亏能想出让赖尝天天以泪洗面,去散心宗报仇的阴招。”
兰漱道:“崔政胥那老狐狸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相信,必须来点狠的,何况赖尝她是自愿的,对她而言,这是欠五爷的。”
顾衣人才发现他很聪明,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赖尝的区别,他只需要做一件事,便可以让两个足够优秀足够有能力的人为他卖命。
他知道自己只希望五爷活下来,便以此为要挟。
他知道赖尝只希望五爷在她身边活下来,便警告她,她若不帮忙,便会促成顾衣人和五爷的一段姻缘。
她实在小看他了。
她道:“若不是赵秋衡和李伏天以命相要,我是不会救你的。”
梼杌丘能有今日,都是赵氏的功劳,她欠赵家很多,能够在此安身立命亦是。
顿了顿,她没打招呼,从窗子飞下去。
赵秋衡一言不发。兰漱笑了笑,道:“你怎么了,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赵秋衡坐在他对面,道:“你也没同我说是和顾衣人幽会来的。”
兰漱:“好吧,这么几天就让你对我厌倦了,我这个人呢,你对我好我发现不了,但你要是对我不好,我一下子就发现,既然这样,咱们分道扬镳吧。”
赵秋衡:“……”
赵秋衡突然笑了:“你当真一直信我。”
兰漱很认真的回答他:“我对你不是信不信,而是忠诚。”
赵秋衡想到那层岩壁,想到琥珀斋的床帐,心热起来:“小九,我们回家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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