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珏对于这个通告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学校同学却没十分热情,成了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只是没想到,这饭后谈资很快被更大的新闻所取代。
某一天清晨,王锁冲进教室,平时最爱的小笼包都没拿,只是站在门口一脸惊恐道:“你们知道吗?十二班的那个女生自杀了。”
“又是哪来传闻?”戚珏半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的看着简凡写字的样子。
他心想,我同桌就是帅。
王锁见他不信,几步冲了过来,抓着书包说:“珏哥,这次可不是传闻,都上新闻了。”
简凡的笔一顿,抬起头来,皱眉问道:“哪个女生?”
“叫什么名来着?”王锁手指在太阳穴点了几下,高声道,“对了,石菲菲!就叫石菲菲。”
戚珏猛然坐起身来,后背绷成一条直线,表情颇为骇人:“你说什么?”
第二十六章(一更)
王锁生的机灵,人缘很好,很快就打听出来事情的来源。
石菲菲以前住在宿舍,几个星期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向学校申请了走读,开始每天往返在学校之间。
他父亲长时间在外地,很长时间回家一趟,她母亲是医院的一名护工,夜班加班都是常有的事。
星期三的一早,石母刚下夜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按理说,这个时间石菲菲已经在学校了,也没想别的。
她把手提包扔到沙发上,抬手锤了锤累的发麻的腰,想去厨房下个面随意吃个早饭,却随意瞥见半掩门时,心里倏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是医护人员,对味道很敏感,鼻翼间恍惚有一股血腥气。
她心中一梗,迈出去的腿微微颤抖。
“我一打开门,菲儿就躺在床上,手腕的血把被子都染红了,”石母半窝在地上,已经晕了好几次,她的眼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一边哽咽一边断断续续的讲话,“那血还在淌,就差一点就流到我脚边了。”
“是,就是因为学校的那禽兽,自从那件事以后,菲儿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个人眼看着就消瘦下去。”
“遗书?当然能曝光,就在在桌子上,我给你们拿。”
石母腰背几天时间已经佝偻下去,泪眼模糊的把信摊给记者看,她不想女儿死的这么不清不白。
遗书是一张普通的信纸,字迹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娟秀,信的中央晕染开一片墨迹,不知道是石菲菲写信的时候留下的,还是石母看信留下的。
“亲爱的爸爸妈妈,对不起,很遗憾没能继续陪你们,是菲儿不孝,不能给你们养老,而如今所造成的所有后果,是我咎由自取,是我罪有应得。
没能陪你们到老,让你们颐享天年这是罪一。
没能在禽兽侵犯我时,以死明志,保住清白之身这是罪二。
我生为女孩,这是罪三。
我罪无可恕,甘愿求死。
女儿死之后,请把我的器官捐献给需要的人吧,我做了错事,这样或许能减轻我的罪孽。
再见,致我永远爱的爸爸妈妈”
这封信一经报道出来,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社会舆论,更多人的看到之后,纷纷声讨何建白,当地的司法机关受不了社会压力,庭审之时,由无期改为死刑。
人们却永远不会知道。
压死女孩的最后一根稻草,根本不是何建白的侵犯,而是侵犯之后那被扒开的血淋淋的心。
你死之前人们张开血盆大口。
你死之后个个都是讨伐英雄。
生而平等,女孩无错。
……
庭审结束,何建白被判死刑的消息传到学校,学生们雀跃极了,个个拍手叫好,全班欢呼,直到老于敲了敲桌子,才微微安静下来。
“行了,”老于推着眼睛说,“别嚎了,我看你们今天过课也听不下去了,走,站好队,去舞蹈房练舞吧,文艺汇演时间也快到了。”
对了刚才的消息,简凡皱了皱眉,并没有那么开心,就算判了死刑又如何,两个年轻女孩的性命谁也补偿不了。
“老白,老白,你听到了吗,何建白那个变态判了死刑了,”王锁扭头,有点兴奋的说,“还有珏哥,哎?珏哥人呢?”
简凡瞥了一眼身侧,位子空了,人不见了。
自戚珏转班到了十五班,无其他人的关系暂且不论,王锁倒是觉得戚珏这人还不错,他左右找了两圈,嘴里喃喃道:“珏哥?珏哥?刚才还在这儿?去哪了?”
他刚欲喊话,简凡手一伸,拦住了他的动作。
“别找了,我知道他哪儿,”他觑了王锁一眼,凝声道,“一会儿要是老于问起来。”
王锁脑袋转的快,拍了拍胸口打包票,拦话道:“我就说你俩不舒服,去医务室抓药去了。”
简凡敛下眸子,兴致不高的“嗯”了声。
……
夜空漆黑如泼墨,其中点缀着几点晶亮的星光。
戚珏坐在喷水池的围栏上,耳边是潺潺流水,抬头是皓月当空。可能是因为天气太过于炎热,班级里太过于嘈杂,他胸口像堵了一口气,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只觉得全身都不舒爽。
简凡来喷水池远远的就看到那个身影。
少年身姿薄瘦,衬衫式的校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他微微侧脸,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眉心微皱,神色恹恹,心情似乎很是不爽。
简凡盯看了半晌,差不多能猜出戚珏心情不爽的原因,他静了须臾,快速的走了过去。
不知是因为简凡的动作太轻,还是因为戚珏想的太多于入神,直到简凡站在他身前,他下意识抬眸看瞥一眼。
“同桌,”戚珏见来人一愣,默了须臾,眉间的情绪快速敛了起来,露出平时的漫不经心的笑意,“你怎么来了?怎么?跟我一起私奔吗。”
“是啊,”简凡在他身边坐下,侧容冷俊,看不出别的情绪,“老于让练舞,别人都有舞伴,就我没有,这不就逃出来了。”
戚珏嘴唇动了一下,抬眼看着夜空,简凡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可能是今天的夜空太美,也可能是简凡在一旁陪着他,戚珏烦闷之气消散了不少,他盯着空中明亮的北极星说,“同桌,你说,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偏见?”
简凡看着他的侧脸,异常平静:“因为生活太苦,总得看着有人比自己过得太差劲,才能借此安慰自己。”
“所以这就是他们伤害别人的理由是吗?”戚珏低垂下眸子,嗤笑一声,不知在嘲笑什么。只是情绪格外低沉。
简凡没说话。他眼前的这个人看似吊儿郎当没心没肺,内心却格外的柔软。
他唇角平直,格外不喜欢戚珏皱眉的样子,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凝思半晌,简凡叹了一口气,伸手环住了戚珏的腰。
戚珏身体一僵。
“我不会安慰人,”简凡轻轻的说,“但是这样你是不是能好受一点。”
“简凡……你……”戚珏屏住呼吸,心跳如鼓,须臾,他猛然回头,抱住简凡。
两人互相听着对方的心跳声,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过了很久。
“戚珏,”简凡拉开了点距离,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才合适。
戚珏抬头,颇为疑惑的看向他。
简凡神色微妙,声音倒也还似以往的冷静,“你的胸咯到我了。”
戚珏:“……”
他的胸?
他哪来的胸啊?
戚珏面色变了几变,觉得这话不能细想。
简凡打量他的脸色,怀疑道:“你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其实倒也不必,”简凡说,“毕竟我若是喜欢你,就算你是女的,我照样喜欢你。”
第二十七章(二更)
戚珏顿时哭笑不得,开玩笑般的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简凡长睫一敛,挡住了漆黑的眸子,半晌他才一字一句,很是珍重道:“喜欢。”
戚珏一愣,嘴唇动了动。
“但是珏哥,”简凡说,“我说的喜欢是,我作为简凡的喜欢。而并非作为苏白罂的喜欢。”
戚珏当然知道简凡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手动了动,很久没有说出话来。
这个问题成了两人感情最大的阻碍,简凡却在说出这个问题后懊恼了一下。
时机选的真好。
为了缓和这奇怪的氛围,简凡移开眼目光转向戚珏的胸前,他打量了一会,鬼斧神差的伸出手去,在戚珏胸前摸了一把。
少年的人骨头硬,胸前也是硬邦邦。
所以并不是女扮男装。
戚珏:“……”
气氛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尴尬。
“同桌,你这是想非礼吗?”
“不是,我就是想看方才咯我的是什么东西。”简凡企图缩回手,却被戚珏一把按了回去,凑近他耳边,低着声音说:“那你摸到了吗?”
“不是摸,”简凡想为自己正名,却在戚珏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瘫着一张木头脸说:“嗯,没有摸到。”
说完,又向周围摸了一圈,反正罪名都坐实了,不摸白不摸。
这么一来,还真摸到点东西。
简凡目光疑惑,按着凸起的那一块问:“这是什么。”
戚珏被摸的心猿意马觉得有些要命,半晌才想起来什么,捏着领口扯出条黑绳系挂着的饰品。
是个银色的小锁,大概只有大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上面雕画着异常精美细致莲花纹。
戚珏平日里低调,没有显露出来,简凡这会儿才瞧见,却皱起眉心。
“你这个项锁上的花纹,”简凡指尖拈起,观察了一下,“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当然见过,”戚珏呼吸有点重,简凡说话时的热息尽数喷啥在脖颈间,他喉间滑动,有些艰难的说,“我送你的那个钥匙项链,这两个是同样的花纹。”
这两个本是一对。
锁在他这里,钥匙送给了简凡。
只是从来没有见简凡带过。
简凡倏然抬头,眸色一沉道:“什么钥匙?”
“你不知道?”戚珏也愣住了,“就是高一时,我塞你桌洞里的钥匙,”他说完,又恍然道,“你不会连同零食一起,全都丢了吧。”
“没有,”简凡矢口否认,“我没有见……”他顿了一下,脑海中倏然出现了一个场景,“我见到过,不过是在另一个人身上。”
戚珏:“谁?”
简凡凝神沉思片刻,指了指自己说:“苏白罂。”
当时因为刚好碰到苏白罂出现他位上,便理所应当的认为那些零食之类的是他送的,也没有细想。
如今一看,全是破绽。
他拿那条颈链时,神色太过于慌张,也怪他大意,没有看出来。
戚珏的脸色不太好看,没想到自己送的东西简凡连见都没见到。
“苏白罂那混蛋,”他眸色漆黑的说,“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刚说完这句话,一扭头,就看到顶着苏白罂脸的简凡。
戚珏:“……”
算了。
现在不能打。
简凡却后知后觉的想起点问题来,他斜晲了戚珏一眼,皮不笑肉笑的说:“所以,你天天给我送一杯烧仙草是什么意思?哄小姑娘呢?”
戚珏眉宇间的戾气倏然散去,心虚了一下,直接把人卖了:“宋玉说的。他说追人就得这样。”
戚珏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追过别人,所以在这方面可以说是零经验,只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试探着询问身经百战宋玉。
宋玉那小子当时是怎么说的?
“首先要先去了解对方,知道对方的喜好。”
戚珏心里的小本本记了一下。
喜好。
这个简单,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其次呢,要在适当的场合有金钱和物质的付出。”
戚珏:“什么叫金钱和物质的付出?”
宋玉:“害,比如一些零食啊,还有奶茶啊,烧仙草都可以。”
“最后呢,要有成熟稳重的风格,让人感受到你的用心。”
成熟稳重?
哦。
懂了,不能像那些毛小子一样写那些酸掉牙的情书,太恶心了。
简凡听到这里,眉梢抽了抽,很想知道这个家伙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你连个名都没有留?”
戚珏:“我留了啊,在每杯烧仙草的logo的左上角,我都认认真真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简凡:“……”他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说:“你就不能写大点。”
“不行,”戚珏斩钉截铁的拒绝,“那样太嚣张了,不够成熟稳重。”
行吧。
……
那天回去之后,简凡在苏白罂所在的宿舍里里外外找了一遍,甚至没有留任何边角。
但是并没有那条钥匙链。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在苏白罂家中。
别无他发,虽然很不想,也只能再回家一趟。他周五放假跟戚珏说了一声,猜想戚珏或多或少的应该有点不高兴,却没想到戚珏答应的十分痛快。
简凡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再次回家时,吴成刚不在,房间里乌烟瘴气,苏芬兰在和她的牌友们一起打牌。
“哎吆,你儿子回来了……”爆炸头的胖女人嘴里叼着烟说,“芬兰好福气,贪了一个这么有本事的好儿子。”
苏芬兰摸着麻将,很是炫耀的说:“你就羡慕去吧,上次我儿子一次性给我转了六十万,六十万啊,你们有吗。”
“我说你最近怎么底气足了,”光头的男人笑着说,“原来是有钱了啊,正好兄弟最近缺钱,借我两个?”
“呸,滚一边去,”苏芬兰唾了一口唾液,“自找你妈要去,我他妈的又不是你妈。”
光头男人脸上肥肉皱在一起,格外猥琐,“你要是愿意我老母,我现在就可以喊。”
苏芬兰又骂了几声脏话,那个爆炸头的女人因为肥胖,出汗浸湿了睡衣,她伸手揪了揪说:“不过,他一个学生那来的这么多钱啊。”
房间里静默了一下,苏芬兰瞪了那女人一眼,抬声道:“关你屁事,我儿有本事随了我,你那两团大奶怎么也养不出来。”
简凡听着外头的动静,眉心就没有舒展开,最后在书包扯出耳机,这才暂时堵住了嘈杂声音。
星期六一整天,简凡都在找钥匙项链所在的地方,甚至是客厅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
苏芬兰有些疑惑:“小白,你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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