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就连风溪也以为自己要吻云露。
就在两人鼻息交融的瞬间,风溪一把推开了云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看见你的脸,就感到恶心。”
云露的身体和他的眼神一起僵硬了。
风溪整理了一下亵衣,扯过被子,径自睡去了。
第七章
那夜风溪一把推开云露之后,云露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也躺下来睡了,罕见的一晚上也没有试着搂住风溪的腰。第二天风溪还未醒的时候,云露便匆匆起身离开了。风溪感觉到了动静,却没有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之后云露好几天都没有露面,也不知是因为有事需要处理,还是被风溪的话伤到了。
等云露再度来到别院的时候,身边多带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低眉顺眼地站在风溪面前。
云露拍拍那个少年的肩膀,示意他跪下行礼:“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了。你要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不然,你可不能活着离开这间院子。”不知道为什么,云露的笑容之中带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挑衅。
风溪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眼前的二人,抬起一只脚抵在少年的膝盖上阻止他下跪行礼:“让他滚。”
云露天真地问道:“师兄,为什么啊。是不是除了我之外,你谁也不想见?”
风溪懒得和疯子纠缠:“嫌吵。”
“不会打扰师兄的。”云露笑眯眯的,“这孩子是个哑巴。还是靖南王府专门从小调养出来的,不管师兄和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外传一个字。”
听闻少年身世,风溪似乎是有些动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会写字么?”
少年依旧是低着头,风溪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之感。
云露像对待一只猫儿一般,一下一下拍打抚摸着少年的头发,柔声笑道:“他没有名字,师兄给他起一个吧。”
风溪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人的不怀好意:“抬起头来。”
少年听到这句话,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但依然低着头,将脸埋在了阴影之中。
云露笑得有些甜腻:“乖一点,听你主子的话,把脸抬起来。”少年的身体瑟瑟发抖,像是收到了某种恐吓。
云露停在他头顶的手慢慢地滑下来,潜入他的脖颈,掐着他的下巴逼着他抬起头来:“听你主子的话。”他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和他近乎凶狠的动作完全不一致。
少年抬头的那一刻,风溪愣住了。
一双含着水光的桃花眼,里面又是惊惧又是委屈。一张和师弟七八分相似的面容,被刻上了三四刀划痕。这些刀痕都是新伤,大概是用药及时,结了一层痂,看上去有些骇人。
“这张脸若是恶心到了师兄,把它彻底毁去了也是不要紧的。”云露轻巧地说道,“要是师兄喜欢,就把他当条狗养着,要是不喜欢,杀了也不碍事。”
“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的脸毁了。”风溪怔了片刻,厌恶道,“那样我还开心些。”
云露眨巴眨巴眼睛:“一张脸而已,我也没什么不舍得的。但好歹现在还能给给师兄泄泄火,要是变成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师兄怕是一看到我火就灭了。”
听到他这话,少年像是又被人在脸上划了一刀,肩膀颤抖了一下,再度低下了头。
“你送他来就是为了恶心我?”风溪眯起眼睛,身体微微前倾,仿佛狩猎前的猛虎。
云露微微一笑,对师兄暗藏的怒火浑不在意:“师兄,认清你的身份。在靖南王府,我想让你高兴你就可以高兴,我想要你恶心,你就只能恶心。”
云露呆的时间不长,将少年留在别院之后便匆匆离开了。靖南王府人事复杂,接通朝廷与江湖。他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世子,多的是鸡飞狗跳的事情等着他收拾。
临走前,他在少年耳边轻声叮嘱道:“你若是敢勾/引他,我便亲手杀了你。”
哑巴少年不能说话,在威慑之下甚至连动弹都变得困难,只好将头埋得更低,以示谦卑和顺从。
云露离开后,他依然不敢抬起头来正视坐在前方的白衣男人,只敢用余光偷瞟他的裤脚和露出的鞋尖。那个男人的裤脚一尘不染,雪白,干净,像一面墙一样稳重而不带任何感情。他的脚尖指向自己,就和他的目光一样。哑巴少年一想到眼前这人正在一寸一寸地审视自己,心口便开始紧张起来。
若不是方才世子逼迫自己抬头的时候,他看见了这个男人的面目,他怕也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那个人身上同时有着危险和颓丧两种味道,就像是暴雨夜后的蔷薇花,美丽的花瓣被扯碎,伤痕累累的躯体侵泡在象征着糜烂的湿润之中,但它的刺依然骄傲地挺立着,用最后的武器彰显它昔日的辉煌和仅存的尊严。
他的五官很像是一把刀,在你看见的第一眼便狠狠地扎进你的心窝,在上面留一道口子。他锐利的目光与他苍白的肤色很不相符,结合在一起让人莫名产生一种对痛苦的敬重。靠近这个男人,仿佛走进了一间庙宇,令人情不自禁肃穆。但庙中菩萨的塑像又太过明艳美丽,让匍匐在地的凡人忍不住动心。
哑巴少年惧怕靖南王世子,但是独自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地希望世子可以在身边,免得自己轻而易举地沦陷。世子把他送给了这个男人,从此他唤他主人,每天面对这尊菩萨念一百万次心经,多看一眼都是弟子的过错。
“你会写字吗?”那个男人开口了,声音出乎意外的平和。
哑巴少年摇摇头。
“这样啊……”那个男人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敲着,脚尖微微动了动,移向了一侧,像是斜靠在了椅背上。
哑巴少年斗胆偷偷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眉头微微蹙着,已经远没有世子在场时那般锋芒毕露,但依然是一个俊美得让人想要折服的男人。
“得给你想个名字。”那人像是自言自语般道,“今年多少岁了?”
哑巴少年还是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迟疑着比了一个数字。
“十七?”风溪皱眉道,“还是个孩子。以后你就叫十七吧。”说完他突然想到,云露今年多大了。云露相貌看上去和眼前的少年差不多,但算起来应该也有二十出头了。具体岁数多少,他从前没在意过,自然也不清楚。但印象里,云露似乎一直是这样一张少年的脸,永远比常人多了一点天真和残忍。
十七点点头,接受了自己的这个新名字。
“下去吧。我这里没事要你干,以后也不用来见我,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风溪吩咐道。十七是他的疯子师弟拿来恶心他的道具,也是监视他的眼线,他虽然不想迁怒在无辜的人身上,但也没什么好脸色。
十七顺从地点点头,退身离开。他还没走出房门,又被风溪叫住了。
“回头我给你开张方子,你想办法照着制药。处理好了,新伤不容易留疤。”风溪沉默了片刻,才又挤出了一句安慰人的话语,“你不必太难过。”
第八章
十七来到别院已经有四五天了。他的新主人是个守约的人,从来没要他进房间伺候,也从来没有多拿正眼看他一眼,除了交予他药方的那一刻。
主人叮嘱他,这张药方是很多年前的了,有些细节已经记不太清,可能还需要一点点摸索。到时候把药材交给他,他亲自调配研制。
十七低着头接过药方,还没来得及比划自己的谢意,主人就已经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他捧着那张薄薄的纸,跌跌撞撞地连忙离开/房间。明明别院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但还是躲到角落里才敢仔细端详上面的笔迹。主人字如其人,俊逸飘扬。十七看着上面拉得长长的笔锋,莫名就想起了初见时那雪白的裤脚和正对着他的脚尖。
按照世子的吩咐,十七也不能随意离开这间别院,只好偷偷避开巡逻的侍卫,委托熟识的婢女偷偷抓药。药房复杂,婢女势弱,一连过了好几天才将方子上的药凑齐,交给了十七。婢女离去前叮嘱他,大夫说这些药极为凶险猛烈,不要轻易乱用。
十七自然点头答应,但转头又就将这些药材交给了主子。
他不是蠢货,自然不会想不到被拘禁在别院里的男人可能是在利用他谋划一些可怕的事。但自从这个男人把药方交给他之后,偶尔会远远地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脸上的伤疤上,很快便离开了。他渴望变成一只蝴蝶,追随那道目光翩翩飞去,但又害怕自己的脸上的疤痕刺伤了那人。他不想再让目光里的失望和忧郁一天天地增多,于是即便是步入地狱,也想满足那人所想,把药材交给他。
当主人看到桌面上陈列得整整齐齐的药材时,很难得的笑了。“好孩子。”十七听见那人这样夸自己,并没有多少喜悦,只有隐隐的不安。
“云露知道这件事吗?”那人又开口问道。
十七愣了片刻,才想起云露是从前世子的名讳,便连忙摇摇头。那日世子把他留在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他只是个小小的家生奴才,自然也没有资格打听靖南王府主子的下落。
那人嘴角转瞬即逝的微笑似乎是有些嘲讽:“他若是问起来,实话实说也是不要紧的。”
十七点点头,又用手指了指自己张大的嘴巴,示意对方自己并不会说话。
那人似乎是被他的举动逗笑了,眉宇间神色也变得温柔了些,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第二天的时候,他去见那人,桌上摆着一碗黑糊糊的药膏。十七不知道这里面是否已经是那些药材的全部。
那人比了个手势叫他过来。他低着头,一步步走近,跪在了那尊美丽的神像跟前。十七不敢抬头,只好死死地盯着那处裤脚,好像只有那处自己是配得上的,是可以被自己玷污的。
“抬头。”那人随意吩咐道,“会有点痛,忍着。”说完,便在手指上沾了一点药,涂抹在十七的脸上。
药物带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比不过那人指腹的清凉。十七仰望他,就好像坠入苦海的凡人等待着神祗的悲悯和救赎。
那人待他过分好了。十七心想。他本可以对这张丑陋的脸熟视无睹,可以像对待一条死狗一样呼来喝去,可以把这碗药狠狠摔在地上让他自己滚去角落里面舔舐伤口,但是这个人没有。他对他好得过分了,让人不自觉地怀疑他另有所图,却不可避免地深陷在这份好了里面。
“好了,”那人收回了他的手,“等这些疤痕全部掉完了,你的脸就和从前一样了。这药不能涂在没受伤的地方,不然会掉一层皮。你自己不方便的话,可以每天都找我来。”
这人对他说的话过多了。十七心想。那天世子在的时候,他甚至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他不爱世子。就算世子有着一张精致无缺的面容,有着滔天洪水般的富贵权势,他也不爱他。但是却对自己意外地好。
“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小心点别沾上水。”那人又叮嘱道,声音还是冷冷的,掩盖不掉其中的温柔。
也许是自己从前的脸和世子有七八分相像的缘故。十七心想。世子待他太坏了,那些折磨人的事迹在王府中,哪怕是最底层的家生子都略有耳闻。世子享受渎神的快感,又拒绝让这尊神像彻底沦为肮脏的凡人。
“怎么?还有别的事吗?”那人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对自己跪在面前不肯离开的行为感到不耐烦了。
所以世子要我来这里。十七突然想明白了这件事。世子太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了,他知道自己会和从前的他一样对这个男人心生诚服和爱慕。这样,无论这个男人面对世子的挑衅和折磨作出什么样的反应,都始终被困在神坛上无法解脱,因为还有一个不知好歹的弟子跪在下面无法起身。眼前的这个人既是神明,也是祭品,被世子禁锢在祭坛上折磨侵犯。
挺拔的腰身,轻易地弯下折服便没了意思,一定要血淋淋地打断,才能满足世子饥渴太久的征服欲。
十七恍恍惚惚地站起身,如梦游一般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房间。
他是被世子紧紧攥在手里的一根鞭子,只有这个男人受折磨的时候才有机会亲吻他的脊背。他心底因为那些多余的温柔而生出的虚无缥缈的旖旎,都可以化作实实在在的毒刺,深深地扎进那人的皮肉,激发出让世子满意的痛呼和呻吟。
风溪坐在椅子上,目送十七踉踉跄跄地离开。当十七轻掩住房门的时候,他脸上最后一丝温柔也消失了。因为是阴天的缘故,屋内有些昏暗,他一人隐没在黑暗之中,像一尊石佛,又像是一把伺机复仇的刀。
第九章
十七每日清晨跪在风溪脚边等着对方给自己上药,风溪很少主动和他说话,甚至比他这个哑巴还要安静。每次十七仰起脸来,看着风溪专注的样子,感觉世界美好得让人心疼。
日子一天天过去,世子一直都没有踏入这间别院。风溪对此似乎没什么反应,每日照常饮食生活,出太阳的时候还会晒一晒被子。风溪的手被挑断了筋脉,搬床被子都费劲,需要十七在一旁搭把手。阳光下的别院,温暖得像是一幅画。晒过的被子有股好闻的味道,拥着被子的十七闻到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脸红,分不清这味道是源自于太阳,还是风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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