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阿言自知演技不好,现在并不敢清醒,她根本没看身边的人,只扫了一眼通缉令,仿佛看够了,才若无其事的拉着人往前走。
托尼先感受到两根冰冷僵硬的手指,他挑了挑眉,低下头,又看到被小姑娘紧紧攥住的手腕。
他难得的有点不解。
小丫头明显是害怕了,这很正常,即使嘴巴上再怎么说不在乎,不认识,当真正遇到杀人如麻的暴君,又怎么会一点儿不害怕呢?
可是她没有尖叫,没有抗拒,甚至没有露出一点儿不对劲的样子,还要带着他一起走。
托尼感觉到心里某块角落松了松,不是被感动到了,而是有什么被人一直压制着的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他难得有点急迫,甚至没等到阿言走两步,便想要开口:“你为什么……”
他的话没说完,被一声轻咳打断了。
阿言怕的就是这个。
托尼来这个世界的时间短,身份又特殊,他根本不知道王城近卫的可怕之处,阿言就怕他问出什么,直接被判定红名,所以才急匆匆要带着走。
没想到自己的腿,毕竟比不上别人的嘴。
在通缉令前说出这样的话,下面明显有点内容的样子,一队容色冷峻,军衔颇高的士兵听到了,脚步微顿。
为首的那名军官眼眸微垂,帽沿低低的,不动声色的看过来,看到托尼,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点畏惧。
但想到某些极为机密的命令,他只顿了下,便想要不动声色的往前继续走。
阿言要已经被他的停顿吓哭了,爪子扒拉着托尼的,想着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眼睛一闭,宁可死在自己人手上。
她回答了托尼的疑问,英勇赴死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看了,那是暴君吧,你看他那番茄炒鸡蛋的辣鸡品味,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大家都知道,上个老板倒了,在新老板面前,喷他,你就能活下去。
托尼:?
士兵:双腿一软,几欲跪下。
……
阿言也快跪下了。
托尼听了她的话,不仅没骂她,没凶她,也没有当场鲨了她,反而还带她回了家,给她下了一碗东方传来的速冻小混沌。
他的嗓音甚至是极为温和的:“刚刚为什么要走,看到通缉令后,你似乎很害怕?”
他的手指交叠着,轻声询问。
阿言战战兢兢抱着碗,看他真的不打算计较自己抨击他的审美,这才放松下来,心虚的垂下头,露一个圆乎乎的脑壳,嗓音低低:“嗯。”
托尼定定的看着她,沉默了一会。
他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里短暂的浮现出一点期待,他甚至坐直了一点身子,定了定,才又问道:“害怕什么?”
在以前,托尼从没想过,自己能够有一个感到轻松,可以信任,能够被期待的人。
从睁开眼起,他看到的就是憎恶,怀疑,算计,和杀戮。
只有还年轻的时候,一条可怜巴巴,奄奄一息的猫,他无聊时丢给它骨头的时候,它会友好的喵喵两声。
一种非常柔软的,非常好听的声音。
那是托尼从有意识后,第一次感觉到的,生命里难得的轻松时候。
只可惜他那时候不够强大,也不够戒备,猫被当时的对手杀死了。等到后来,他有了足够的实力,却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合适的,让他轻松的存在。
他以为他将永远是一个人。
无论是从前,现在,或者是以后。
但是此时此刻,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觉得,他即将要听到的答案,是可以被期待的。
“是因为发现我是被通缉的人,所以害怕吗?”他轻声问着。
“当然不是。”小丫头听到他的话,快速否认,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意外这么严肃的事里,他却只关注到这一小点内容似的。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下一秒,她便飞快解释道:“我刚刚是怕他们会把我们判成红名…也就是敌人,你不知道,他们老厉害了,一根小指头就能就能摁死我们……”
“不是……摁死我。”她顿了顿,卑微纠正道,但很快的,又高兴起来,小声哔哔,“哇你原来一直想这个呀,我还以为你要跟我算账呢。”
“算什么帐?”托尼笑一下,还在思考是谁这么厉害,能一根指头摁死自己,随口问道。
小鹌鹑乐极生卑微,一听到这问题,就把头缩进馄饨里,彻底装死不动了。
托尼给她递勺子,边递着,边笑着问:“怕什么,王城近卫?你担心他们把我们当成敌人,你不怕我?”
没有贬低部下的意思,但托尼真的觉得,不管从哪方面来讲,自己都比他们可怕多了。
但小没见识偏偏不吃这一套,她听到这话,惊诧的看过来:“怎么会呢?斯塔克先生,你今天怎么了,我怎么会怕你?”
“可是通缉令上人是我。”托尼平静道。
阿言咬咬勺子,仿佛刚刚发现这一点:“对哦……为什么上面会画上你的战甲,我的妈呀,斯塔克先生,是不是你的名气太大,有人搞你。”
托尼额角一跳。
小丫头看起来总是傻乎乎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大的追求,但在某些方面,她其实出人意料的聪明和清醒。
托尼知道,她其实已经猜到一些东西。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托尼偏过头看她,看到她漂亮的眼睛里面,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忧虑。
马克军团,暴君铁富人。
钢铁侠,托尼·斯塔克。
看起来其实联系并不大,连起来却也并不难猜。
游戏世界变化莫测,阿言不知道托尼在这个世界经历过什么,才能从一个正直,善良,开朗又有点小调皮的英雄先生。
变成一个残忍弑杀,声名狼藉的暴君。
这是非常让人难过的事情,最让人难受的是,如果他自己知道了,大概会比所有人都更加难以接受。
可是他太聪明了。
他非常平静的问:“如果那就是我呢?小姑娘,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好像想起点什么了,关于暴君。”
阿言:“……?”
“真的吗,真的是你吗?斯塔克先生,您真的是暴……那位大人吗?天啦,您真的不愧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您看您,不管在哪里,都是老板,而我们,菜鸡还是菜鸡。”
“害,不说了,来,我敬您一杯!”
托尼:?
第7章游戏第七天
boss一秒变队友,等于街上红名遍地走。
就很虚。
很没有底气。
好像走在路上,买着菜,都会给人拆穿身份,然后被密集的小怪拿锤子追的满地跑一样。
严重一点,可能还会被扔烂菜叶。
阿言捧着杯牛奶,下巴在温热的玻璃杯上一点一点,慢吞吞走,想到这个场景,忍不住抖了抖。
她伸手,下意识勾勾卫衣前的两条带子,直拉的脖子都要瞧不见了,才被身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捏住脖颈,被迫停下来。
“干什么?”英俊的先生眉心微蹙,似乎是不太理解,给她拉开卫衣带子,又摸了摸她的头。
对比起阿言的紧张,他显得要轻松多了,即使出门,也只是随意一抓微卷的头发,此时略有些困倦的眼皮微垂着,遮起来其中凌厉的神色。
有种又颓又叼的性感。
阿言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被金灿灿的阳光晃到眼睛,赶紧低下头,吸溜吸溜喝牛奶。
过一会儿,觉得刚刚没有看清,有点亏,又忍不住抬着头去看。
太好看了,真是忍不住。
托尼没动,就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任她盯着看。
“天天看,还没看够?”他毫不留情的拆穿阿言的小心思,笑着说,仗着长的高,还捏了捏小姑娘俏皮的马尾。
这原本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却因为主人的收敛,并不显的攻击,反将小姑娘眼里的掩藏不住的喜欢看的一清二楚。
看着看着,托尼也忍不住笑出来,眼睛里因为没睡醒,浅浅勾着的危险和凌厉一下子不见了,仿佛化了的雪。
阿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人看久了,眨眨眼睛,感觉很不好意思。
她垂下眼,亮晶晶的眼睛开始在偌大的集市四处巡睃。
游戏里的空间非常大,且因为是全球性的,容纳了许多个国家的成员,所以并不拘泥于一种风格。
这也是阿言为什么能够在纽约吃到馄饨,看到城墙,听到不同语言的原因。
鱼龙混杂的集市更是将这样的大融合发挥到极致的地方。
阿言只一扫,就能扫到一百种转移自己注意力,让自己不要沉溺羞愧的方法。
至于为什么不是转移托尼的注意力,让他感到羞愧……讲道理,阿言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
即使记忆缺失了一部分,斯塔克先生也并不是能被轻易套路的人,更不要说阿言自己表现的也不争气,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他根本就不会感到不好意思。
小姑娘心中极有逼数,探着头四处看两眼,再回来时,手心里已经出现了两串红彤彤的小果子。
这是集市上流行的一种零食,与种花家的糖葫芦差不多,只是原料并不是山楂,而是游戏里特产的一种小果子。
与糖葫芦不同的是,它外面那一层糖霜是酸的,里面的果子却甜的要命。
阿言糖葫芦吃惯了,下意识先舔一口外面的糖衣,当即想要一抖,然而一瞬间想到什么,忍了忍,还是忍住了。
她把另一串递给托尼,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真心实意的安利:“这个好吃呀。”
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开心,眼睛整个都要弯起来,还亮晶晶的,看起来比她手里面红彤彤的小果子还要漂亮。
托尼看着她,轻笑一下,顺从的咬下手中的果子,任由酸甜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
味道出人意料的好。
外面酸酸的糖衣薄,里面甜的要命的果子却大而饱满,组合起来,的确是非常不错的体验。
托尼顿了顿,想起小姑娘方才强颜欢笑的模样,难得困惑的眨一下眼睛。
调皮的小姑娘已经凑过来,手里握着小果子,不住吐舌头:“好吃吧,这个真的超好吃的。”
“不过刚刚差点翻车了,我家那边有一种差不多的零食,叫‘糖葫芦’,只不过那个里面是酸的,外面才是甜的,我刚刚下意识舔一下……”
“天啦噜。”想到那个味道,阿言下意识一抖,心有余悸,“还好我忍住了,要不你肯定就不愿意吃了。”
托尼垂下眼,听着小姑娘又轻又软的音调,心头忽的一软。
他没说即使阿言没有忍住,他也是会吃的,只是唇畔勾起,漂亮的眼睛忽的一弯。
“甜吗甜吗?”没等到他的回答,小姑娘又忍不住凑上来问,抬着头,下巴快要点到人的肩膀。
托尼摸摸她的头。
“很甜。”
……
混乱时期,难得出一次门,东西买完了,天还很早。
阿言有点不想太早回家。
路过街角的时候,忽然发现薇薇安小姐的店开了,似乎还没有正式投入营业,门虚虚的半掩着。
阿言眼睛一亮,拉拉托尼的衣袖,小跑着就想往冰淇淋店里钻。
托尼好笑的扶了扶她的胳膊。
因为是白天,店里非常亮堂,只开了角落里的一排小灯,暖黄色的灯光,将浅色的壁纸照的明亮。
阿言推门进去,先看到柜台后面,正低着头写什么的薇薇安小姐。
她锁着眉,不时揉一揉额角,似乎正因为什么事苦恼。
气氛好像有点不对,阿言小心翼翼的扒着门,把托尼也放进来。
再抬起头,听到动静的薇薇安小姐已经朝着这边看过来。
她招了招手,阿言走近一点,这才看到,她身边矮矮的凳子上,还坐着一个安静的青年,青年敛着眉,有极漂亮的绿眸,面上泛着不太正常的白。
青年浅笑着对客人打了个招呼。
阿言就认出他,是薇薇安小姐的弟弟,下班后偶尔也会来冰淇淋店坐一坐的少年军官。
如今他褪下军服,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也安静了很多,看不到小虎牙了。
阿言揪揪手指,努力压下心中逐渐沉闷起来的奇怪情绪,唇边勾起浅浅的笑,刚要回答他,笑意就僵硬在了唇畔。
说话间,青年挥了挥手。
他抬起的是右手,手指修长,是非常漂亮形状,但与它相对应的,左臂一片空空荡荡。
阿言怔了怔:“这……怎么会……”
她不愈提人的伤心事,几乎已经磕巴了,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先生。
托尼接收到小姑娘的无措,向前一步,轻轻揉揉她的头发。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停顿片刻,才看一眼面色苍白的青年,开口时嗓音清淡:“需要医生?”
他的声音不大,因为心里想着事,还有些哑,但就是莫名的让人感到有信服力。
薇薇安小姐听到了,怔一下,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下来。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归根结底,其实和医生的关系不大。
托尼猜的方向是不错的,这个世界等级分明,好的医生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意外断臂这种伤口,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有点为难。
好在薇薇安小姐的弟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一名优秀的,君主直隶的王城近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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