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

一只形如枯槁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精准的扣住了他的脖子，用力，直接把他从地上给拎了起来。恐怖的声音紧紧追随他：“你找死？”

若是常人，定会窒息渐渐昏厥。

但曲青离不一样，他丝毫不慌，面容连憋红都没有，他的脖子被掐住，空气从喉咙出来有些艰难，导致声带变得有些细而已。一切诡异的正常。曲青离说：“我的命是师傅给的，师傅什么时候想要，可以随时拿去。”

曲青离从来都不怕死。

师傅是知道的。

黑夜中的怪物撑圆眼睛，眼眶都快要挡不住眼珠掉下来了。他一张嘴，一口的尖牙，上面星星点点还挂着鲜血和肉。这张脸皱巴巴黑漆漆的。远看去，早已没有了人样。

严格意义上，他已经不是人了。

因为他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的形态，不人不怪物的在这个世上活了很多年，究竟是多少年，就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大约是东洲还未建立起来之前，他就已经在死水中沉睡百年了。

他全靠死水的特殊香味，吸引和溺死路经过的人和动物，以来满足自己对血的嗜求。继续艰难的延续‘生命’。

直到那一天，曲青离这个灵体强大的人掉进死水中。他浑身都兴奋的抖起来了。疯狂的想要吞噬他每一块儿肉，每一滴血。

然而就在他要动手时，却停住了。

他要把曲青离练成跟自己一样的怪物，成为自己的傀儡，这样他就能代替自己出去寻觅食物了。

他强忍着饥饿，动用毕生功力才将曲青离重新睁开眼睛。

曲青离刚醒来脑海中尽是仇恨，什么都没有，只是恨。他赤身的躺在死水旁，直到晚上，怪物才敢偷偷的从死水中探出头，将一件黑色斗篷丢在他旁边。告诉他：“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鬼枯子的徒儿了。你要以师命为首是瞻，不得抗拒。否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听懂了吗？”

曲青离面无表情，仰着头，阴沉的看着头顶上那轮皎白的月亮。嘶哑着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能帮我杀了仇人吗？若是能，我就拜师。若是不能，我宁可魂飞魄散。”

鬼枯子阴冷一笑，干枯的手将黑色斗篷拿掉：“救了你一命不感恩，却要跟我谈条件？真是麻烦，倒还不如变成我口中一块儿肉呢。”

说着，鬼枯子掐住他的脖子，张开嘴巴，露出一嘴尖牙就要咬上去。

就是这一连串的动作，曲青离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人有些意思。

鬼枯子收起尖牙，把他重新丢在地上，佝偻着干枯的身体，问：“你且说说，你的仇人是何人？你为何一定要报仇？”

曲青离空洞的眸中慢慢变成恨意满满，嘶哑的声音说道：“秦年，他杀了我最至亲的人，抢走了我最心爱的人。夺走了我此生最珍惜的光。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活。”

“哦？呵呵，看来是个不小的仇恨了。”鬼枯子指间咯吱咯吱的响着。

他重新将黑色斗篷扔给他，笑得就像是山涧恶鬼哭号的声音，阴森可怖之极：“你记住你现在不是人，见不得光。穿上这件黑色斗篷，就可以正常在阳光下行走。你记住，我会教你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武功，让天下没有人能够成为你的敌手。这是为师给你的重生礼物，但是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你，你要为我所用，为我做事不得有异议。否则，我会用一万种方式让你瞬间消失，明白吗？”

曲青离僵着脖子转过来，回：“好！”

交易达成。

他默默从地上爬起来，穿上黑色斗篷的那一刻，曲青离就不再是之前的曲青离那个人类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个世界上名叫曲青离的怪物，身上背负着仇恨。

誓死要杀死秦年。

不二议。

此后一个月，曲青离追随鬼枯子，白日鬼枯子躲在死水中避阳光，他就去给师傅寻找吃的。这些吃的自然是野兔野鸡什么的。

偶尔会带来一些大型动物。

不过鬼枯子很不满意。

他尖酸的吼着，把吸干血的野兔从死水中丢出来，天地摇动，他愤怒道：“我要人，这些东西能入口吗？你真是个废物！”

曲青离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阳光下，斗篷将他苍白的脸和银发遮盖的严严实实。

他面容雪白到透明，表情淡漠入水，人死过一回就再也不怕什么死亡了。他平静的说：“没有人，只有这些！”

“要你何用？滚！”

鬼枯子生气了。

不过曲青离不怕的。其实方圆两里地就能招到人，他在山中找来的野兔多了，有时候会偷偷潜入村庄，把多的野兔野鸡啥的丢在人家门口。远远的看着人类捡到天赐食物时的笑脸，心中的压抑有些放松。

这些都是他曾管制的东洲百姓啊。

只是只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他现在变成怪物了。

一个连笑都不会了。

曲青离捏住自己脸颊，强迫自己的肌肉往上挑，却怎么都找不到笑得感觉。

他没有再为难自己，转身旋身离去了。

回到死水，远远的就嗅到人类的味道。

糟糕！难道是误闯入的东洲百姓？这下子糟糕了，鬼枯子那老头正生气着没有人吃呢。

曲青离赶忙追上前，却发现来的人不是别人，真是莫韶华。

她手中拿着炸药，一步步靠近死水。

曲青离喉头疼痛起来，不要啊！不要靠近死水啊！

他真的很想要冲上去，把她带远。

可是他从斗篷伸出去的手，碰到阳光时却刺啦一声，红了一大片。

他愣住了。

他已经不是曲青离了，曲青离已经死了才对。自己现在该用什么身份出去见她呢？

第374章曲青离回忆

就在曲青离纠结的时候，莫韶华把炸药丢进了死水中。顿时惊雷一声，

死水的海浪滔天，曲青离灵敏的听到死水中藏匿的鬼枯子哀嚎一声。定时被伤着了。过了一会儿，鬼枯子的声音停止。就连气息也慢慢消失。

曲青离自然不会认为鬼枯子是被炸死了，他那个怪物不死不灭时间长了，狡诈阴险，肯定是躲进了更深的洞里去了。

莫韶华带领众人在死水旁边折腾了两天。

最后见对死水毫无作用，她放弃了。命人在死水旁边建了一个石碑。上面没有撰写名字，但是曲青离知道那是给他做的。

莫韶华趁着众人不注意，她的眼圈偷偷红了。

曲青离在不远处藏匿着，瞧得一清二楚。

原本只剩下仇恨的心，多了几分暖意。莫韶华走了，曲青离站在石碑面前许久许久。

想了前尘往事，想了很多很多。

他仿佛有一瞬间，自己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而有几分像人了。

月圆之夜，躲起来养伤的鬼枯子从死水中慢慢爬出来。胳膊上赫然多了一个洞，那是莫韶华的炸药炸伤的痕迹。

他气急了，对曲青离说：“白天那个女人，去把她杀了给为师报仇。”

曲青离垂下眼皮，看着石碑，风轻轻吹过，拨动了他一头银碎发。他说：“师傅，我带你出山吧。去报仇，夺走天下的所有权力。”

鬼枯子愣了一下，回答：“人间险恶，我在死水中呆了百年，你的功力也没学出个什么囫囵样子，现在出山？你就这么着急报仇？”

“对！我想马上就把他杀死。不计任何代价。”曲青离声音清清淡淡。

话语中却透漏出强烈的恨。

“哈哈哈！不愧是我鬼枯子看中的人，这就对了。人越有恨意，武功就越高。为师一定要把你创造的天下无人能敌。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我鬼枯子的，都要臣服为师脚下。供养为师的吃食。”

干枯狰狞的脸庞笑着，喉咙抖着发出诡异的声音。

世人都厌恶他，觉得他鬼枯子是个怪物。

这次他要通过曲青离证明，他鬼枯子才是真真正正的神！

“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儿。这段时间你给为师多找来一些吃的，帮为师恢复的快一些，好即刻出山。”鬼枯子意识兴奋，也忘记了要找莫韶华报仇了。

曲青离的墨眸沉浸在黑夜中，鬼枯子沉入死水中之后，他在外面站了很久，最后把斗篷帽子重新带好，旋身消失在了原地。

因为师徒两人都不便于在白天活动，特别是鬼枯子，更是一点儿光都见不得。

下山走走停停，鬼枯子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多吃的，每晚斗趁着夜色拖走几个人。

人血的味道比什么野味好太多。

只要尝到，其他的血就一点儿入不了口了。

曲青离提醒过很多次，他自告奋勇的说要帮鬼枯子找吃的，一开始鬼枯子还同意了，他带来的却从来都是野味动物血，见他恼怒了，又多拖了几个人回来。

曲青离才妥协，答应给他弄人血。

不过也是用碗盛着，每个人放一点儿，人当然是没事了，但鬼枯子根本吃不饱。

“师傅，你若是再这么嚣张下去，定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我们在人世间就呆不下去了。”曲青离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鬼枯子死活不听。

但后来，鬼枯子作案的时候，真就被上了套，差点儿被抓到。

曲青离没办法，只好连夜带着鬼枯子一路朝着西走。

来到了钟家，曲白净的婆家。暂时躲避。

鬼枯子也老实许多，只是偶尔控制不住，把钟府的丫鬟躲进去一个解解馋。

幸好在曲青离正面人设面前，编了几个谎话，钟老爷子和钟夫人便没有起疑心。

就这样，后面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

曲青离一直暗中想要找到杀死秦年的机会，不断的往晋国皇宫跑。发现秦年失忆之后，本来很高兴的。只是失忆的秦年武功内力还是十分强悍。他暗杀了好几次都没有得手。

直到莫韶华带着秦诺过来晋国找秦年。

曲青离看着莫韶华跟秦年只见的爱意浓浓。他气愤了。这次他不仅要杀死秦年，还要夺走莫韶华。

一开始，他害怕卑微，不想让莫韶华瞧见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是暗中保护她，后来再也控制不住思念之情，趁着夜色便将她带走了。

把她困在天武山上，让她只成为自己的专属。

这段时间的接触，曲青离变得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起码他从心底里是这么觉得的。

然而，这么长时间，自己身体出现异样的情况肯定是瞒不过莫韶华的眼睛。她肯定是起疑心了，不过她知道的远远还没有达到现实。

曲青离不敢想象莫韶华知道现实了，会不会害怕，厌恶自己。

回忆结束。

曲青离嘴角忍不住扯了一个苦笑出来。

鬼枯子眯了眯空洞的眼，嘶哑着嗓音问道：“今日，我嗅到了一个人的味道，好像是在东洲那个拿炸药炸我的人。她是不是在天武山上？”

鬼枯子这一番话，曲青离有些慌了。

莫韶华白天真的来过这里了？

她的借口有些粗略，不过之前他有些侥幸，不愿承认，但师傅这一番话出来，已经确认了莫韶华来过这里。

不过她到底都瞧见了什么？

曲青离眼底有些慌乱：“师傅，您肯定是看错了，那些都是东洲的人，怎么会在天武山？可能是之前各大门派来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上了气息。”

“不可能！为师的鼻子很灵，肯定是她！炸毁为师一条胳膊的人。”鬼枯子意犹未尽的看着曲青离。狐疑的试探着：“你不会是瞒着为师把不干不净的人带到天武山上来吧。”

曲青离强装淡定：“没有。”

“真的没有？”鬼枯子问。

曲青离死不承认：“是！师傅教导徒儿的，徒儿铭记在心。一直按照师傅的意思加强练武，尽早练就一身比秦年更厉害的武功。”

鬼枯子这才渐渐放心下来。

舔舔嘴角，道：“这段时间为师的伤差不多了，明日就能出来转转了。”

第375章下山

375

“明日？”曲青离拧紧了眉头：“师傅，您的伤还没有痊愈，还是……”

曲青离是不想让鬼枯子出来的，他要是出来了，莫韶华肯定是活着走不出天武山的。

鬼枯子悠悠瞧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在害怕什么？”

关乎到莫韶华的事情，曲青离的表情一时间没有隐藏住。他赶忙低下头。

正想找借口。

鬼枯子倒是先说了话：“你不会是担心为师出来后，控制不住打开杀戒，你心疼旁边院内的小女子？哈哈哈！”

曲青离暗中松了一口气。

默许了。

“明晚为师算着是月圆之夜，到时候借助月亮的阴气，为师功力大增，幸运的话伤势会痊愈。”鬼枯子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缺了一块肉的胳膊。

快要掉下来的眼珠，里面尽是愤怒刻憎恨。

阴阳怪气的骂道：“若是被我抓住是哪个小兔崽子伤的我，我非要把他剁碎喂狗不成！”

曲青离心中惴惴不安。

不行，他得尽快有所行动。抓紧时间把莫韶华带走，宁可有被秦年发现的风险，他也绝对不要她生命受到威胁。

从鬼枯子的别院走出来。

曲青离马不停蹄的赶往莫韶华的前院。

莫韶华平日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最喜欢躺在摇椅上赏月。今日是因为撞见女头颅怕了，也没有出来。

房间里灯火通明。

莫韶华瑟瑟发抖的，把屋中所有的拉住都给点上，原本屋里屋外的也想着都放上炸药什么的，以防万一。

但是转念一想，那可是怪物，或许炸不死它，万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炸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着，莫韶华还是把炸药给撤了。

自己抱着一本医书，想要转移害怕的心理。可这个时候她也看不下去了。只能求着天赶紧亮吧。

她真的怂了。

“韶华！”

后背突然出现寒意，莫韶华吓得汗毛竖了起来。

手中的医书也飞了出去，她吱哇乱叫的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往身后丢过去。

幸好曲青离身手敏捷，一把把茶杯给抓住，不过茶杯里面的茶水倒是没有止住。泼了他一脸。

冷水从他银白发梢往下滴水，滑了他的在他的下巴上，最后凝成水珠滴落在地上。

曲青离表情有些懵。

莫韶华这才注意到自己破错了人。

一时间空气有些尴尬。

莫韶华最先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拿袖子给他脸上擦水，道歉：“哎呀哎呀，真是抱歉，我还以为是……”怪物呢！

曲青离眸子深沉一些。

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是并没有说出来。

他紧紧瞧着她刚刚被吓得有些苍白的小脸，有些心疼。她都是因为自己才选择了忍让。其实她这么聪明自然是知道他跟他师傅不是正常人，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提过。就这样默默的呆在他身边陪他。

自己这样不计一切代价的想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是不是有些太过自私了？

gu903();曲青离敛下愧疚的眸子，猛然抓住莫韶华给他擦水的手。冰冷的寒气让莫韶华心中一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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