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好牛逼一女的。
让担心她不太行的小陈老师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天才。
还没等易桢接着膨胀,接着她就掉了下去。
这一击挥出去,她没办法再继续维持浮空术了,浮空术消耗比御剑术多太多了。
刚才她第一次用这种攻击性的术法,没控制好力度,手上那柄剑它直接碎了,剑的前半部分甚至跟着剑光飞到海里去了。
赔只簪子给小陈老师不知道他接受不接受。
她还有五十万金铢私房钱,找机会一定要去买把好剑。用一招碎一把剑有点过于败家了,再这样下去要上不起学了……
易桢也不是第一次摔跤了,她学御剑术的时候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进沟里,反正原主身体素质极好,耐摔得很。
学习一种新的交通工具总要摔跤的嘛。
小陈条件反射地想去接她,还没动作,就看见自己家郎君动作更快,已经抢先一步把人揽在怀里,飘飘然落了下来。
因为是新婚,他们俩穿的衣袍的底色都是正红的,袍袖交叠,一眼望过去分不出彼此。
再加上又都是正当时的年龄,郎君这么不甚怜重地接住她,倒是让小陈想起婚书上那永恒的一句结尾:
愿两情相喻,永好勿谖。
第29章曲笔春秋
说句实话,易桢还是蛮气姬金吾的。
她真的挺讨厌说话不算话的。
但是,“生某人的气”在她这里优先级并不高,气个十几分钟二十分钟差不多了,有这个时间气得吃不下饭,还不如和阿青约一波快乐马杀鸡。
豁达一点,狗男人而已,世界上还有的是说话算话言行一致的谦谦君子,还非得和他较上劲了。
人家女孩子被狗男人骗了之后,一边哭一边听歌,越听哭得越厉害,觉得被背叛了世界毁灭算了;她被狗男人气了,一听情歌,嚯,这不是当初念书时校门口那家麻辣香锅店老放的歌嘛,饿了,吃个香锅去,香锅那么好吃,还是要好好活着。
被骗了她的狗男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易桢想抓着他的肩膀大家一起摔到沟里去。
反正她身体好,姬金吾整天熬夜算计,说不定一跤摔下去她就变成有钱寡妇了呢。
只可惜她刚这么想想,姬金吾已经落在了地上。他这个人也挺奇怪的,平常熬夜通宵都那么精神奕奕,休息过之后更是如此,简直就是一轮持续散发着光和热的太阳。
“姬城主又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她后退了两步,从他怀里退出来,保持了安全距离,有些戒备地问道。
她刚刚运动过,昨晚又睡了个好觉,看着生机勃勃的,一点阴影也没有,这话出口,才叫人恍惚察觉到一些女儿家的赌气。
他们落下的地方离侍卫和婢女都挺远,影影绰绰看得清楚方位罢了。见他们二人相对而立,也没有谁不识趣过来打扰这对新婚夫妇。
“我是来同你说清楚昨日的事情。”姬金吾温言道,他原本想去牵她的手,见她戒备,也没有强行这么做。
易桢不说话,看着他。
“你昨日以为我不顾你死活,不是这样的。”姬金吾明明白白把当时的情况剖析给她听:“当时他决心用你要挟我,若是顺了他的意,不仅杀不了他,你也要再落到他手里去。”
“我说这样的狠话,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样常清才有出手的机会。”
易桢:“……”
易桢仰头看向他,毫不客气地质疑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解释清楚?”难道不是想了一个晚上想到一个无法证伪的借口?
姬金吾把声音压低了些,眼眸中隐约有怜惜之意:“你当时正在气头上,我怕吵起来,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这话自然是假的,但他自以为是真话,倒不是故意编出来哄人的,只是他自己也下意识不想面对当时自己的情绪。
喜欢一个姑娘很简单,可认真去爱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易桢见他话语切切,直觉不是假话,可转念一想,知道这人段位比自己高多了,只怕他内心在耻笑自己好操纵、给他在股掌之间戏弄,偏过头去不看他:“姬城主不必如此,利益至上,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不必在日后曲笔春秋。”
她手上还拎着那柄断剑,一身素衣。虽然美人自有殊色、体态轻盈,便是穿着粗布衣裳也难掩国色,可是姬金吾忽然觉得有几分心酸。
他生平最不吝惜的就是钱财,曾想过日后若是娶妻成家,便是妻子任性要学敲鼓吹唢呐,也给她用响玉作槌、紫檀为架,琼珮砸碎听个响。
如今这美人既然属实不是别有用心来算计姬家的,她自己也是巨浪中努力生存下去的浮萍,机缘巧合嫁给他做妻室,这桩姻缘可巧落在她身上。
说来有些可笑,姬金吾这个人在某些方面非常信命,要叫人疑心他修的其实是重因果的乐陵道。
“有的事情说清楚便也罢了,真是有心做交易,姬城主就别说什么哄人的客套话……”易桢话说到一半,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断剑,不由得问道:“你看什么?”
姬金吾问道:“这引火之术你是几时学的?”他修的太平道,要出现火字诀的效果需要用引火符,问出来的字眼自然是自己熟悉的。
易桢:“今天第一次用,怎么?”
姬金吾:“引火之术是很基础的术法,你在张苍那里没学过吗?”
易桢早就想好了怎么圆这个bug,张口就是让张苍背锅:“数月前我与他起了争执,原不过是些小事,谁知他怒不可遏,几乎废了我全身修为,遣我去送死……如今我得重新学过。”
你要杀我,我不过让你背个锅,好生接着吧,爱杀人的变态没有人权。
姬金吾见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他人的故事,虽然条件反射地存了疑心,但想起她昨晚失了血色在榻上闭着眼睛发抖的样子,心说这份对张苍的厌恶抗拒是装不出来的,大抵还是信了七八分。
小姑娘真可怜。
如今嫁给他了,该好好疼疼她的。
“你原先是剑修。”姬金吾低低地说了一声,见她没有纠正,只道自己猜对了:“来,我送你柄剑。”
易桢看着他唤来侍卫交代了几句,便转过头来笑着对她说:“你若是不信我方才说的话……依旧算是我错了,如今给夫人赔个不是,万望夫人大度,饶了我吧。”
这话一出,倒像是正正经经过日子的少年夫妇,是不知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注1),简直有几分轻薄了。
姬金吾见她有些愣愣的,想也知道这姑娘少时过的不知是什么日子,如今才这般懂事清醒。
“你依旧要修隐生道,我过几日为你寻个夫子来。”姬金吾说:“日前虽重伤了张苍,但终究小心为上,等到博白山了,我放几个上品修士在你身边。”
易桢见他言笑晏晏,不敢轻信,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僵着身子不动。
倒也不是姬家这位郎君忽然对自己的妻子一见钟情、非卿不许了,只是这人在风月场中待久了,温柔体贴的手段熟悉了,一分真心表现出十分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他想着这姑娘到底是自己正经娶过门的妻室,既然并无他心,也没有慢待的理由。这样表现出的十足情意,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姬金吾的侍卫已经回来了,姬金吾从他手里接过剑,干脆地递给易桢:“这柄鹿卢剑,放我这里也没有用,你既然是剑修,今日送你了。”
易桢人都傻了。
这特么是神剑啊,不是街边两块钱一个的烧饼啊,这人真的就这么一时兴起随手送啊!
姬总牛逼!姬总大方!还是跟着姬总有前途!
易桢觉得自己真是没骨气,给人用钱一砸就心软了。
她想了想,觉得按姬金吾的性格,这件事应该不会那么简单,虽然接过了剑,但依旧没有放松:“有什么要我帮忙现在就说吧。”
她才不信这个人会无缘无故这么好,一副要正经做夫妻过日子的样子,看着就可疑。
姬金吾就直说了:“我近日要去一趟北幽,船上留的是替身,你略为我遮掩几分……在颉颃楼专注修行也行。”
易桢沉默了片刻,说:“你日后要迎娶她人,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联系原书里他另娶青梅的日子,去北幽还能有什么理由,找那个失去联系的心头白月光呗。
易桢手里还拿着他送的贵重礼物,觉得姬金吾作为上司实在是挺够意思的,待日后她有能力自保了,也确实没理由待在姬家给人家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添堵。
不过果然是狗男人,就算心里有个惦记着的白月光青梅,依旧挡不住他娶别的女人,对别的女人好。
咳咳,说是这么说,但剑都到她手上了,还是不会还的了。
天大地大,她自己能打,哪里不能过下去。
她就知道,才不会有甜甜的恋爱从天上掉下来,姬家这位郎君对人好,绝对不是没有目的的。
姬金吾叹了口气,也没有纠正她,只是说:“你多想了……二十多年了……我并不只是为了……”
他向来能言善辩,任何人都在他这里讨不了巧,难得一句话断了三四次依旧说不下去,大约隐藏在话后的真相实在不好说,最后还是突兀地停下了。
易桢狐疑地看向他,正要等他下一句话,姬金吾忽然止住不说了,匆匆换了个话题:“日后我再与你说清楚……你用过饭没有?不会洗漱过就出来了吧?”
易桢:“……”
为什么一个每天熬夜作息不规律的人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啊!
姬金吾第一次在颉颃楼吃早饭,并且日常感叹自己妻子真是太好养活了,一盏梗米粥都吃得那么开心,让他一点挑战成功的满足感都没有。
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妻子和过去接触过的姑娘是不是同一个物种,她完全不需要人哄,就算一时情绪低落,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又不娇气,有什么话说清楚她就真的不生气了。
相处起来很舒服。
难怪大家说娶妻和风月场上的逢场作戏是不一样的。姬金吾难得在昌黎之年还能有“懂了某个一直不理解的概念”的时候。
他微微走着神,忽然瞥见通讯玉简显示博白山有消息未读。
如今管理博白山诸事的是个原型雪狼的妖修,人很有趣,虽然不怎么爱看史读经,但为人处事都不错,是他近几年新提拔上来的。
【博白山张亭午:新婚大吉老大!听说你今天到博白山!我这儿新来了一批美人!】
忘了……当初是在风月场合认识他的……
【姬金吾:家中妻室贞懿贤淑、人间殊色,新婚燕尔,诚不可负】
第30章淋漓酒气
纪姑姑去厨房的时候,正撞上小丫鬟端着粥往厅堂上去。
自家郎君难得与新夫人一同用早饭,纪姑姑恨不得什么事都经一经自己的手,便是知道不可能有什么错漏,但还是强迫症似的一样一样检查。
自家郎君喜欢豆白与玉糁糜一起烹煮,食用的时候配冰纹雪勺。郎君的喜好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但是那位新夫人似乎还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喜好与厌恶来。
到底是高门贵女、好人家的女儿,和风月场合里的那些狐媚子就是不一样。
纪姑姑看着姬金吾从小长大,一晃三十年了,便是如今,她也依旧没想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长歪的。
姬金吾的风流名声很盛,便是近几年他已经不往声色之地去了,大家提起他,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那个最是风流倜傥的姬家长子”。
最有名的一宗公案,还是当初姬家初次涉足博白山时发生的事情。彼时姬金吾刚及冠,将将接手阳城诸事,姬家的势力范围止步阳城所在的海上孤岛。
博白山那时还为妖修王家所把持。博白山向来被誉为“波澜海之盾”,掌控了这个交通要道的王家自然穷酸不到哪里去,海上商道牢牢抓在手里。
因为事涉机密,个中具体外人也不得而知,只知道姬家郎君到博白山的第一天就与妖修王家订了对赌契书,随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妖修王家为其备下的公馆。
没错,他睡妓馆去了。
三天叫了十二个姑娘的那种。
妖修王家的诸位议论纷纷,说姬家新换的这位城主当真纨绔,怕不是要把他母亲攒下来的家底都玩到海里去,甚至有些悔恨对赌契书没有赌得更大些。
第四天,对赌契书的结果出来了。这么说吧,妖修王家放在对赌台桌上的筹码,有一个算一个,全进了阳城的公账。
妖修王家这时恍惚觉得有点不对劲,开妓馆的狐族妖修那里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一早倒戈到姬家那边去了。
那十二位美人就更过分了,连说辞都一模一样。全部一边染蔻丹,一边娇娇俏俏地说:“姬城主啊,他是个贴心的情郎呢~”
妖修王家到底是本地的地头蛇,百般打探,终于发现那几天妓馆倒出来的残茶叶梗远超寻常。
谁去妓馆是去喝茶的?
只怕这位姬城主在妓馆里喝了三天清茶,不眠不休地算计局势倾斜,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他都了如指掌,甚至这三天任何不同寻常的动静都是他下的指令。
可这些事情……便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自己订的血契,如今还能不履行吗?
姬金吾离开博白山前的那个晚宴,他终于没有用“风月之事不可辜负”的借口推辞了,而是出席了妖修王家的席面。
席面极其简单,此役失利,妖修王家也维持不了太过奢华的宴席了。
端给姬家郎君的酒是额外上的,端酒的是个绝世美人,据说是王家于北幽重金买来的没落贵族之女。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王家是不是在酒里下了毒?他们家如今退无可退,说不定真的不择手段阴你一把?
王家的公子笑着劝酒:“素闻姬城主怜香惜玉,今天姬城主不喝这盏酒,我们就杀了这个美人。”
纪姑姑觉得这家人有点毛病,你有本事杀啊,你自己买来的美人,你爱怎么杀怎么杀,还胁迫上我们家郎君了?
姬金吾微微一笑,从美人手里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王家再命美人为他劝酒,姬金吾也客气,劝多少喝多少,直到妖修王家终止了这道命令,方才礼貌地告辞而去。
据说他临走的时候,那位辗转从北幽被贩卖至海外的美人跪在地上说愿为郎君效犬马之劳,以谢救命之恩。
姬家这位新任的城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随手为她鬓边簪上一朵秋海棠,转身就登了船。
这桩风雅至极的公案,被描述为“翠管朱弦,萦绕茶烟;疏帘清簟,淋漓酒气”。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