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的创业总是艰难的,而将断层多年的工作重新拾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压着社交恐惧和人打交道也好,通宵加班也罢,对扛过了最黑暗时期的两个人而言,算不上是多么煎熬的事情,只是有些疲于应对。
陆晟结束一天的应酬回到别墅的时候,刚推开门就看到瘫在客厅沙发上躺尸的唐岑。他走到唐岑面前,伸手推了推瘫在沙发上快要睡着的人:“到床上去睡。”
一股浓烈的烟酒味熏得唐岑不情愿地睁开了眼:“你回来了?”他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陆晟时,挪了挪脑袋,给他腾了个位置。
陆晟刚在他边上坐下,唐岑就顺势将头搁在了他的大腿上:“我好累,让我再躺一会儿。”
“工作怎么样?”陆晟在酒桌上喝了不少酒,在回来的路上特地开了车窗吹了会儿冷风,但衣服上还是沾上了些味道。
唐岑皱了皱鼻子,转过身背对着他,不大高兴地嘟囔了一句:“还行。”
“舅舅安排的职务不上不下,但总是有人看不惯我空降到他们头顶。”唐岑的手指在陆晟的膝盖上画着圈圈。万事开头难,这两天的工作让刚进到公司的唐岑身心俱疲,还要分出心思去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来自各方的试探层出不穷,唐岑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精力钩心斗角:“他们总觉得我就是个好看的花瓶而已。”
陆晟叹了口气,手搭在唐岑的肩上,小幅度地抚摸了两下。
唐岑的舅舅总归是偏心的,他刚进到公司的时候只是个实习生,唐岑一进到公司就成了小部门的领导。他这样空降到老职工的头顶,难免会遭受到其他人的攻击和试探。
“最近公司还顺利吗?”唐岑转过身看向陆晟,两个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下淡淡的青黑。
“还好吧。”陆晟捏了捏唐岑脸颊上的(软)肉,“这个年纪创业算不上什么,但是比起其他人总是缺了点经验,那些老头子也不过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才肯和我合作的。”
这两个从英国回来的高才生,一个有学识却没有人脉,一个有着前者没有的人脉,却没有他放手一搏的拼劲。
唐岑平躺在陆晟的腿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顶灯的光亮得晃眼,唐岑将手抵在额头上,挡住了上方的光线。
他躺了很久,陆晟甚至以为他就这样睡着了。
在感觉到自己的腿隐约开始发麻了之后,陆晟正想要开口喊醒他,就听唐岑说道:“我明天要加班,可能会晚点回来。”
陆晟握住了唐岑抵在额头上的手:“你……能行吗?”
“可以,明天舅舅也在。”唐岑坐起身,同时调整了手的姿势,陆晟的手指穿过了他的指缝,两只手交握在了一起。
陆晟低头扫了眼两人握着的手,唐岑的手很凉,从手指相触的地方传来冰冷的温度。陆晟抬起另一只手,指腹在他眼下青黑的地方来回抚摸:“要我去接你吗?”
唐岑摇了摇头:“不用了,舅舅会送我回来,你早点休息。”
“好。”有苏瑜清在,陆晟也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只是唐岑现在有了苏瑜清的帮扶,也走出了阴影,陆晟总觉得唐岑开始离他越来越远了。
唐岑能独立起来是好事,但陆晟逐渐觉得心里头有些空空的。
“我去洗澡了。”唐岑翻过身下了沙发,他自顾自地说着就径直上了楼,没看到在他背后的陆晟眼里古怪的神色。
等陆晟洗漱完上床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唐岑已经裹着被子缩在一侧睡着了。但就算裹着厚厚的被子,从背后看过去,唐岑依旧十分清瘦。
陆晟拉开被子的一角,刚躺下就听到唐岑翻身的动静:“吵醒你了?”
“没有。”唐岑嘟囔了两句,很自然地挤进了陆晟的怀里,“睡吧。”
唐岑的体温偏低,陆晟不知道这是体质的问题还是生病的缘故:“阿岑,等赚够钱了,我们买一套自己的房子吧。”
本来已经快睡着的唐岑听到他的话突然睁开了眼睛,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好。”他趴在陆晟的怀里,声音听不出任何悲喜。
虽然唐岑很满足于这样的生活,但既然是陆晟所期待着的,那他也愿意跟在陆晟身后,追随他的步伐。
在回归日常生活的第二年,他们交往的第十个年头,陆晟的公司开始向上发展,唐岑也得到了手下的信服,两个人从郊区的别墅搬到了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高级公寓里。
但是有些人就是这样,能共苦却不能同甘。
就像唐岑后来所说的,即使是曾经“专一深情”的陆晟,骨子里也终究有着男人的劣根性。
好色、滥情。
陆晟功成名就之后,却开始在推杯换盏的酒桌上物色目标。在唐岑通宵赶项目进度的每一个夜晚,他流连在不同酒店的双人床上,和陌生的男男女女翻云覆雨。
白天他在家里的床上醒来,和唐岑交换温柔而绵长的早安吻,夜晚他却用吻过唐岑的唇瓣亲吻其他人,用安抚过唐岑的手撩拨其他人的身体,即使他完全不认识这些为了利益委身于他的人。
但这一切被陆晟和他的合作伙伴瞒得好好的,唐岑最开始毫不知情的时候,甚至还担心过陆晟会不会因为公司的事情操劳过度。
那些不停往陆晟身上凑的男人女人虽然想过要顶替唐岑的位置,但被陆晟敲打提醒之后都纷纷歇了这份心思,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唐岑。
但纸包不住火,即使陆晟费尽心思地隐瞒,唐岑最后还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唐岑现在已经不记得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看到那一沓照片的时候,自己的脑子里闪过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清晰地记得那个时候舅舅脸上的表情。
嘲弄和了然,仿佛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35章
唐岑抱着头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舅舅,我想请假。”
“请多久?”悠闲喝着茶的苏瑜清毫不意外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我不知道。”唐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请假回家把这件事情处理完再来上班。不把私事带到工作上,这是唐岑入职第一天苏瑜清提的唯一一个要求。
看他一脸憔悴颓废的模样,苏瑜清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去吧。”又指着桌上散乱着的照片说道,“把这些也拿走。”
唐岑胡乱地将照片塞进包里,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家里,唐岑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客厅的茶几上,那一叠照片也被摊在了茶几上,还有几张飘到了沙发底下。
唐岑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照片上那两个亲密相拥的人。照片的其中一个主角是陆晟,每张照片上他搂着的人都不一样,可唐岑一个也不认识。
从傍晚一直坐到了天亮,唐岑等了一夜都没能等回陆晟,他想好的说辞也被遗忘在了等待的漫长时光里。
陆晟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唐岑被开门的声音惊醒后就迅速站了起来,抱着手臂看着站在门外的陆晟。
唐岑冷声质问道:“你去哪里了?”
昨晚陆晟过得还算称心如意,那女人的滋味不错,陆晟头一次有了包养她的心思。但一回家就听到唐岑的质问,陆晟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满心的欢喜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不耐烦听唐岑的质问,语气也不似往日那么温柔:“不是和你说有个应酬吗?”
但话一说出口,陆晟又立马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瞥见唐岑憔悴的神色,赶忙走上前将他搂在怀里:“昨天实在太晚了,就在酒店里住了一晚,你不会一直在等我吧?”
陆晟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很陌生,甚至还混杂着女士香水的味道。一想到现在搂着自己的手臂昨晚上搂着其他人入睡,唐岑就觉得一阵恶心。
“酒店?”唐岑冷笑一声,反问道,“和谁?”
陆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神躲闪了两下,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就我一个人……”
唐岑猛地挣开陆晟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他指着桌上的照片大声质问道:“就你一个人?那你搂着的是谁?”
顺着唐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陆晟这才注意到桌上那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纸片。他捡起地上离自己最近的纸片,拿起来一看才发现那些原来都是照片,而照片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他搂着那些情人进出各个酒店的背影。
陆晟没想到唐岑竟然会找人偷拍他,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岑听他默认的话语,没有想到曾经将自己从泥潭中解救出来的男人竟然会背叛自己,一种难言的痛苦席卷全身,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唐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缓缓开口:“没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他没有歇斯底里,除了陆晟第一次撒谎的时候失控以外,他始终摆着冷静的姿态。
然而这个姿态落在陆晟眼里却格外刺目,陆晟感觉到唐岑隐约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阿岑,商场上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本来就是逢场作戏。”陆晟还在坚持辩解着,然而这态度就相当于是在和唐岑摊牌了,唐岑对他敷衍的解释一点听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唐岑挑了挑眉,毫不留情面地反问道:“逢场作戏?什么样的逢场作戏需要你作到床上?”
陆晟被他这个嘲讽的语气激起了怒火:“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不要无理取闹了行不行?”
怒火中烧的陆晟丢下这一句话就撇下唐岑直接上了楼,“嘭”的一声,楼上传来了大力甩门的声音。
站在沙发边上的唐岑突然轻笑出声,他没有想到陆晟会是这样看待他的,明明他才是受伤害的那个人。
“无理取闹”,他占的所有理在那一刻都被这一个词取代,而对陆晟所有的信任和爱恋,也被那一张张照片消磨。
也是因为陆晟的这一句话,在他变本加厉出轨的时候,本应该愤怒的唐岑才选择了纵容和逃避,最后甚至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家。唐岑很清楚,他没有任何质问的权利,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自己才接受陆晟的。
在每一个陆晟纸醉金迷的夜晚,唐岑不是留在公司通宵忙碌,就是躺在卧室的床上,面对着冰冷的天花板。
摸到身旁冰冷的床单时,唐岑才想起来,他这辈子渴求的,自始至终不过是来自另一个人身上的那足以温暖他的体温罢了。
不论是将他拖下泥潭的姜妍,还是将他从绝境里救出又推下的陆晟,对他而言都是特殊的存在。他们给予了他归属感和认同感,就连当中夹带着的伤害唐岑也全单照收。
唐岑偶尔想象自己发病时的模样,心里都忍不住唾弃那个毫无理智的自己。和一个精神病谈恋爱,甚至同居多年,再多的爱都抵不过那日复一日的折磨,也许陆晟对他的容忍就是在那一次次的疯癫崩溃之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的。
陆晟容忍了他那么多年,就算是在重病期间也没有提过分手,现在才会让唐岑产生了能一直在一起的错觉。或许在医院里看到陆晟的第一眼,他就应该提分手,而不是等到现在被恋人从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之后才后悔。
所以唐岑不怪姜妍,也不怪陆晟。
都是他的错,是他自作孽。
何休对上面前那双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睛,问了唐岑一个问题:“你爱陆晟吗?”
如果不是知道陆晟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唐岑,大概何休也会像唐岑曾经那样因陆晟的出轨而愤怒。虽然除了唐岑以外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但至今都没有人在他面前吐露过只字片语。
就像唐岑把陆晟当作精神支柱一样,陆晟也在利用他。如果一开始就是单纯的利用关系,谁都算不上背叛和出轨,只不过两个人都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相互利用,又掺杂进了过多的感情,才会让事情变得如此复杂。
唐岑错开了视线:“我不知道。”他的回答很模糊,但是他不太理解到底什么样的情感才算作是爱,也的确不知道自己到底还爱不爱陆晟。他可能爱过,但是现在那个位置已经被其他人顶替了。
他不在乎陆晟是不是真的爱他,也不知道自己对陆晟的感情是否能称为爱。唐岑从陆晟身上谋求的,不过是他那温暖的体温,他所奢求的、眷恋的,是陆晟给的每一个拥抱。
所以对唐岑来说,换一个更加主动的人依靠,从他身上索取温度也是一样的。
陆晟出轨的第二年,唐岑躲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两个人先后出轨,谁也不亏欠谁,只是比起陆晟单纯的肉体出轨,唐岑是从身到心都完全交付于另一个男人。
何休也知道关于唐岑另一个恋人的事情,而正是因为那个叫艾森的男人的存在,才驱使何休接受唐家和警方的委托,成为唐岑的心理医生,坐在这里听他说着过往的种种。
回想起青年的容貌,何休闭上眼,手指在架着眼镜的鼻梁上揉了揉。
揉了好一会儿,何休才问起唐岑关于艾森的事情:“那艾森呢?你爱他吗?”
何休比所有人都清楚,那个男人对唐岑很重要,他在唐岑心中的地位甚至已经超过了陆晟。
gu903();唐岑张开左手,手指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无名指接近指根的地方有一圈被戒指勒出的淡淡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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