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夕阳的余晖落在唐岑的脸上,他才被亮光和热度从昏睡中叫醒。
唐岑揉着酸软的腰缓缓坐起身,他不太记得从餐厅回来后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被生理泪水模糊的视野里头顶的吊灯不停地摇晃着,脖颈间还残留着柔软发丝蹭过的酥麻感。
他又一次……又一次因为一句甜言蜜语卸下了防备,露出了柔软的腹部和脆弱的脖颈,没有任何挣扎,任何反抗,他就这样躺在床上任人摆弄。
落日余晖依旧刺眼,唐岑抬手挡了挡从外头照(射)进来的太阳光,又伸手摸了摸身侧凹陷下去的地方。那一块地方还带着点温热,艾森应该离开没多久,但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风偶尔吹起窗帘时的声音之外,没有半点声响。
人走了,唐岑长叹了口气,又和艾森滚上了床,虽然已经和陆晟分手了,但唐岑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艾森的告白宣判了他的死刑,绳套勒断了他的颈椎,可唐岑也没有从中感到任何一丝罪恶和疼痛。
那不是热恋时的喜悦,也不是报复得逞的痛快,仅仅只是空缺的部位被填补上了,只是塞进来的东西太多了,堵得他喘不过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感受。
唐岑昏沉迟钝的大脑难以理解他此时的感受,他也不想再去猜艾森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那些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如今他一无所有,他能从艾森身上索取他想要的,艾森却不能再从他身上掠夺走什么。
从陆晟身边逃离之后,除了破败的身体和魂灵,唐岑什么都没剩下。
唐岑慢慢屈起手指握成拳,虚虚地抓了两下之后又松开了。之前十指交握时,从另一个掌心传递来的温度温暖得正合适,力度也正好,那熟悉的触感让他眷恋,舍不得放开手。
躲又躲不开,甩也甩不掉,既然如此就保持现状好了。不管艾森抱着什么样的企图都无所谓,就这样凑合着过吧,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挣扎反抗只会让自己的日子更加痛苦。
唐岑掀开被子下了床,本来他还想继续躺到天黑,但是饥饿的肠胃发出了细微的阵痛抗议他现在这毫无规律的生活作息。
站起身时,大腿处传来的酸痛让唐岑皱起了眉,但好在身上除了有些酸痛之外,一点黏腻的感觉都没有。艾森替他清洗过了,至少唐岑不用担心自己会晕倒在浴室里,也可以直接换上衣服出门。
之前被脱下的衣服被仔细地叠好放在椅子上,唐岑套上衣服后,随手抓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边解锁一边拖着步子往客厅走去。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唐岑滑着屏幕的手指一顿,心里闪过一个想法,点开短信一看,果然是艾森发来的。内容大致是解释为何不告而别,又告诉他这是自己的号码,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
唐岑揉了揉太阳穴,他不知道艾森是怎么弄到自己的电话号码的,但是这个人确实像个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他还什么都没有说,艾森就自顾自地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交往这一点上,艾森和陆晟是不一样的。陆晟从来都是保持着亲密的联系却从不逾越,但艾森是强硬的,不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
唐岑的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他点开通话记录,果然看到在自己失去意识期间,手机拨过那个陌生的号码,这毫无疑问是艾森的手笔。
既然都拿了他的手机了,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的号码存到通讯录里?
犹豫了很久,唐岑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把艾森的电话存进手机通讯录里,但他也没有删掉短信和通话记录。
唐岑很清楚艾森这样做摆明了就是要他自己做选择,那个家伙自顾自地确定了关系,却非要他做出回应。但是唐岑只觉得既然甩不掉,那这么拖着也无所谓,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身边会不会多一个人。
何况艾森知道他的病情,迟早有一天会忍受不了,主动离开的。
唐岑坐在沙发上,从桌下的抽屉里摸出了一包烟和打火机,拉开启封线,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咔——”唐岑点燃了那支烟,白色的烟雾从那一星若明若暗的亮光中,从唐岑的嘴边逸出,飘散在空中。
唐岑无所谓艾森多久会厌烦,他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到艾森彻底厌烦为止,然后再去找其他人,从他们身上汲取温暖。
自暴自弃的感觉真的很好,一直这样过着颓废的生活也很舒服,至少不用再为无法改变的事情烦心,也不用为了可有可无的人再将自己逼到焦虑抑郁的绝境。
唐岑知道这样继续下去,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即使还活着,也迟早会变成一堆腐朽破烂的废物,但他不想去改变,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他挣扎着活下去的东西了。
第47章
昏暗的卧室里,地上散落着衣服。
躺在床上,唐岑的手臂环着艾森的肩膀,肌肤紧紧相贴。如果不是唐岑那双如一潭死水似的毫无情感的眼睛,他们现在看起来像极了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唐岑眼神空洞地天花板,近乎麻木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放弃挣扎一般放纵着压在身上的人。
从默认关系的那天开始,这一个月里他们不知道滚上床了多少次,几乎每一次都是艾森主动挑起的,但即使毫无兴致,唐岑也从来都不拒绝艾森的索取。
因为这是唐岑唯一能满足艾森的。
他不能给予任何东西,但能承受肆无忌惮的索求。
他们从客厅一路亲到卧室,唐岑身上的点点痕迹还未完全消去,又被重新补上。陌生的感觉在唐岑身体和心里蔓延,不是快感,但也不是疼痛。
在和陆晟交往的那几年里,唐岑就已经被玩烂了,现在不论艾森再怎么粗暴地对待他,唐岑都能一声不吭地照单全收。
只不过艾森认定的关系,似乎和唐岑想的不太一样。他尽可能地扮演着体贴情人的角色,替唐岑做好所有的准备和善后,也不是做完了就走,会一直占据着床的另一半,直到天亮。
一开始唐岑有些不习惯,时间一长也就随他去了,但现在唐岑发现,艾森似乎开始不满足于这些,不是一下子完全显露出来的,却是一点点侵入到唐岑的生活里。
可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森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将他的日常生活再一次毁灭。
艾森搂着唐岑“温存”了一会,唐岑身体虽然绵软无力,但艾森的手拂过他的腰侧时,肌肉明显紧绷了起来。虽然很细微,但艾森还是察觉到了,清洗完之后也没多纠缠,擦去两人身上的水珠就搂着唐岑躺回了床上。
折腾了一晚上,艾森却毫无睡意,他微微收紧手臂,亲了亲唐岑的肩膀,“后天我不上班,一起去走走吧?”
唐岑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但听到艾森的话还是瞬间睁开了眼睛,语气怪异地反问道:“怎么突然要出门?”
这段时间唐岑一直窝在房间里,除了艾森之外没有再见过其他人,就连日常需要的东西都是写好了清单交给他。虽然情绪说不上多好,但至少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失眠的时候没有再出现那些糟糕的想法。
还是毫无目的地活着,没有期待,没有愿望。
但也不想死。
唐岑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在旁人眼里这可能是颓废得不能再颓废的生活,但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像他这样的人不去给别人添麻烦就是最好的生存方式了,没有必要再想过往那样,为了得到某个人的认可而努力。
听出唐岑语气不满,艾森倒没有将自己那点小心思大咧咧地暴露出来,只是找了个挑不出错的借口:“出门透透气。”
末了见唐岑还是没有反应,他又补充道:“你这段时间看起来很憔悴。”
唐岑这段时间确实比起之前更加憔悴,也不知道是因为纵欲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再说吧。”唐岑翻了个身,挣脱了艾森的怀抱,背对着他说道:“我困了,睡吧。”
艾森盯着他的后背没说话,唐岑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让两个人本就微妙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
虽然说是交往,但实际上他们见面的时间基本都是在晚上,除了吃饭就是上床,他们没有一次正式的约会过。这不是正常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艾森虽然知道,但他无法改变现状。
艾森抬起手,他想摸摸唐岑背上那些他留下的红痕。
唐岑这段时间大概又没有好好吃饭,身体消瘦了不少,腰上的肋骨根根分明,就连膝盖蹭着他的腰侧时都有些疼。他背上的骨骼更加明显,那对形状姣好的蝴蝶骨微微凸起,仿佛在唐岑背部的皮肉之下一对翅膀即将破茧而出,让艾森有种他随时都会飞走的错觉。
在手指即将触到那一小块泛着红的皮肤时,艾森突然收回了手。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回答唐岑,又像是无意间发出的鼻音。
听到艾森躺下的声音,一直背对着他的唐岑才缓缓闭上了眼。
谁都不知道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或许明天睁开眼的时候,这畸形的关系就会宣告终结,又或许永远不会结束。
第二天唐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艾森一大早就去了公司上班,房间里除了风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安静得就像唐岑刚搬来时那样。
虽然昨天晚上拒绝了艾森,唐岑当然不会以为自己的日常生活从此能向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艾森已经一点一点、不着痕迹地侵入到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他身边的一切最终还是被艾森搅得一团糟。
明明他们之间不应该有这些纠葛的,只是走错了一步,人生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唐岑从床头柜里翻出了只剩一半药片的药瓶,倒了两颗在手心,就这床头柜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水咽了下去。这是他开始吃药的第三天,暂时还没有被艾森发现,他也不打算告诉艾森。
他捂着左胸,胸腔里的脏器跳动的频率有些快,心口闷闷的,有点喘过不气。
从出生那一刻起,人生总喜欢和唐岑开玩笑,看他痛苦挣扎地活着,看他绝望寻死却求之不得。
捂着心口躺回床上,唐岑蜷缩在被子里,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身体的不适。
这个方法是唐岑以前惯用的,也是最有效的,他不想向艾森求助,这样的丑态只在陆晟面前展示过就够了。
唐岑手上的药剩得不多,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足以缓解他的病情。他不想吃药,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面对冷漠的医生,但所有的一切都逼着他不得不强忍着恶心把药吃下去。
时隔多年,药物引起的副作用在唐岑身上依旧表现得十分明显,但这一次药物的副作用比起唐岑第一次服药的时候更加强烈,不知道是因为他之前贸然断药,还是药物已经过期。
每天晚上唐岑都会被莫名挑起的负面情绪搅得心神不宁,辗转反侧一整夜都难以入睡,甚至影响到了唐岑白天的生活。唐岑的神经一直处在敏感亢奋的状态之中,房间里任何一点异样的响动都让他陷入焦虑。
所以从那天起,唐岑几乎每天都在床上度过,白天忍受着副作用,晚上却张着腿迎接艾森的归来。如果不靠这样的方式,唐岑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睡觉。
他断不了药,只能不停地忍受药物的副作用,和这糟糕透顶的人生。
但这终究不会是结局。
哪怕两个人只是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艾森还是察觉到了唐岑的不对劲,但唐岑从来都不说,艾森的每一个问题,最后得到的回答都是唐岑的沉默。
缺乏交流的两个人不停积攒着矛盾,压抑的不满终于在某一日爆发了。
一周后的某个晚上,唐岑和艾森之间,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两个人之间那层薄薄的不知道掩盖着什么的遮羞布,最后还是被饱受药物折磨、精神开始有些失常的唐岑撕开了。
起因不过是艾森在吃晚饭的时候随口提起了出门散步的事情,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唐岑的情绪却在那一刻毫无征兆的、突然地爆发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情?”唐岑将杯子狠狠地放在桌上,玻璃碰撞在大理石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唐岑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喊着,试图阻止他冲毫不知情的艾森发火,但在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一切都失控了。
艾森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你怎么……”
唐岑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了?你现在来问我怎么了?早干嘛去了?”
他吃了很多天的药,但副作用却不见消退,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盲目地找了一个突破口,疯狂地向外宣泄。
唐岑坐在椅子上,牙关打颤,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他颤抖的幅度很大,艾森想不发现都难。
但在艾森试图伸手安抚他的时候,唐岑突然站了起来,艾森的手堪堪悬在半空中,最后缓缓地垂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用无奈又平静的语气说道:“唐岑,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别这样。”
艾森知道唐岑的病情,却不了解唐岑和陆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唐岑不说,他也无从得知。他不介意唐岑提起前男友,可以包容唐岑歇斯底里的疯狂,只要唐岑愿意和他交流。
把所有的问题憋在心里,不向任何人诉说,是不会有结果的,积攒着的痛苦只会一点一点把唐岑逼疯。
第48章
唐岑从站起来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在屋子里来回转着圈,暴躁得不见丝毫的理智,所以在艾森说完的下一秒他毫不意外地吼道:“我有病你不是知道吗!”
“那些药怎么来的你不是清楚得很!”
艾森没管唐岑说的话有多么难听,但听到唐岑提起药的事情心里咯噔了一声,当下凉了半截:“你又吃药了?”
唐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也听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一看见艾森坐在这里,用关切担忧的眼神看着他,心里就一阵恶心。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个精神病还要来纠缠他?
唐岑转过身背对着艾森,在艾森看不见的地方,他咬了咬舌尖,企图借助疼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不需要一个围观他痛苦的人向他施以怜悯。
莫名其妙被人吼,但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自己也知道他的病情,之前已经伤过他一次了,艾森舍不得再对唐岑说重话。
gu903();想到唐岑又开始吃药,艾森就忍不住放缓了语气:“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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