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岑摔在地上时不小心磕到了手背和小腿,他能感觉到磕伤的地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些。
欣赏了好一会儿唐岑那副震惊的神情,陆晟才冷笑着反问道:“是我害你生病了?”
陆晟说得风轻云淡,唐岑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耳畔回荡着尖厉的嗡鸣声。
在和陆晟交往的那几年里,唐岑曾经担心过陆晟会对自己的病多想,他也一直试图和对方解释,但陆晟一直没有和自己埋怨过,也没有主动提起,他就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
后来和陆晟分手,想起他曾经那么照顾自己,唐岑心里总是对他留有一丝微妙的幻想,甚至不停地为对方的出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
但是现在现在看着对方千里迢迢赶到自己面前不留情面地指责自己,用着不屑又厌恶的语气说着他的病,将所有的一切归咎于他,唐岑感觉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冰冷。
他耷拉着肩膀坐在地上,嘴唇上下颤动着,却没说任何话。
原来全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
唐岑以为自己经历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他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改变不了糟糕的人生。
隔了许久,唐岑才用很微弱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从来都不过生日的人和自己说“生日快乐”,唐岑不相信陆晟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才来巴黎的,或许还会有更加过分的事情在等着他。
陆晟弯腰拿起放在墙角的文件夹直接丢到唐岑面前,冲他扬了扬下巴,“看看吧。”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陆晟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很重,一字一顿都砸在唐岑的心上,却不给唐岑丝毫反应的时间。
文件夹甩在脚边,唐岑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捡起文件夹,用颤抖不已的手打开了它。
文件夹里只有几页薄薄的纸,看着像是医院的化验单和诊断书,上头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印着:氯酸钾中毒,呼吸衰竭,急性肾衰……
对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数据,唐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晟,发现他正抱着手臂,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
唐岑对上陆晟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疯狂地翻着那几张化验单和诊断书,几页薄薄的纸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他一遍遍翻着,一遍遍确认着左上角的名字。
看到熟悉的那个名字,唐岑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在诊断书的左上角姓名那一栏写着三个字——苏瑜清。
“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唐岑抓着纸张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听到唐岑的质问,陆晟嗤笑了一声,随手把身后的门一关:“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看看苏瑜清现在病成什么样了。”
陆晟站在唐岑面前,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将手机举到唐岑眼前。
唐岑朝着陆晟抬起的手望去,在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瞳孔忽然紧缩,剧烈地颤动起来。
陆晟手机里放着的是一段视频,只有短短的十秒钟,看背景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唐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瑜清。
就像诊断书上写的那样,呼吸衰竭的苏瑜清戴着呼吸机,身上还插着粗粗细细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接着医疗仪器,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数据。
那些数据唐岑看得似懂非懂,但看着苏瑜清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唐岑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好。
盯着眼前亮起的屏幕,唐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昏睡不醒的长辈,白色的光打在他脸上,照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
“他病了,现在在住院,我好心派人看护他,你好像……不太领情?”陆晟收回手机,凑在唐岑的耳畔低低地说道,“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留苏瑜清一条命。”
那是真正的,恶魔诱人坠入地狱时的喃喃细语。但唐岑听着声音响起,只是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陆晟。
如果只有手上那几张能轻松伪造的诊断书,唐岑还会觉得陆晟为了威胁他伪造了假的病历,可再加上这个视频,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以唐岑对陆晟的了解,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陆晟没有必要特地跑到巴黎和自己说随时都可能被戳破的谎言。何况氯酸钾不是寻常能买到的,也不是轻易会误食的东西,唐岑只能想到恶意下毒这一种可能。
唐岑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唐钤打来的那一通电话,还有自己账户上忽然多出来的那一大笔钱。
电话和钱都来得蹊跷,之前唐岑根本想不通原因,但现在联系陆晟给他看的这些,唐岑忽然觉得,或许那个时候舅舅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甚至试图提醒自己。
一想到自己在国外过着混沌但自由的生活时,为他提供了这些条件的人却因为他饱受折磨,而罪魁祸首还站在自己面前嚣张地炫耀着罪行,唐岑的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抽痛起来。
唐岑坐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从气管一直冲进肺部,胸腔被忽然吸入的冷气刺得生疼,他捂着心口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陆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用嘶哑的声音朝他大声怒吼道,“你这是谋杀!”
从答应陆晟交往到两个人分手,唐岑无数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亲人会因为自己被人下毒。
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怒意。他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鼻腔里呼出的热气飘散在空中,但心脏和肺叶像是扎进了无数根尖利的针,随着他呼吸的动作一阵一阵刺痛着。
陆晟面对气红了双眼,看上去随时都要将他撕碎的唐岑,依旧是满不在乎地笑着。
他双手插(进)口袋,朝气得浑身发抖的唐岑挑了挑眉,戏谑道:“哦?你可以试试给他打电话,也可以报警,或者去告诉你那个小男朋友。反正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就算最后查到我身上,我没做过,下面的人抵死不认账,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但是我要告诉你——”陆晟慢慢握住了唐岑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了攥着他衣领的手指,然后单手扣着唐岑的手腕,将他狠狠甩到地上,“苏瑜清是死是活,决定权在你手上。”
唐岑常年情绪低落,很少能打起精神运动,体格和力气都和陆晟相差甚远。现在陆晟突然发起狠,唐岑瞬间就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先前被磕伤的地方又一次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唐岑痛得喊出了声,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和陆晟对峙:“陆晟你疯了吗?他帮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陆晟看着唐岑明明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的狼狈姿态,忽然低头笑了笑。
唐岑听着陆晟那一声笑,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上的毛孔争先恐后地沁出冷汗。
察觉到了唐岑投过来的惊惧又愤怒的视线,陆晟轻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子。
陆晟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分散了唐岑的注意力,就在唐岑防备不及的瞬间,陆晟猛地伸手揪住了唐岑的头发,同时一脚踹在唐岑的膝盖上:“他是帮了我,可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以为他在怜悯谁?”
“他有这个闲工夫可怜我,不如操心自己。”陆晟微微扬起下巴,眼底全是疯狂。
唐岑猝不及防被陆晟踹在了关节处,吃痛地跪在地上。他掰着陆晟的手指,试图从他的手里逃脱,但陆晟抓得很紧,唐岑越挣扎越疼,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喊道:“陆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伤害无辜的人!”
“分手?你说我们分手了?”陆晟突然冷笑一声,“呵——”
陆晟那一声冷笑听得唐岑心中一凉,他猜到了陆晟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出唐岑意料,在他放弃挣扎的下一秒,他头顶上就传来了陆晟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
他说:“我好像没答应你吧?”
“跟艾森玩得很开心?在大街上都敢搂搂抱抱,跟我交往的时候怎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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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唐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等他再睁开眼,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分辨不出是天黑了,还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但是身上每一寸都很疼,从骨缝里,从肌肉里渗出来的疼像是要把他每一个关节都拆开一般。
闭着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唐岑才试着坐起身。他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和大脑撕裂般的刺痛就让他瞬间僵直了身体。
唐岑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意识和感官被疼痛刺激后慢慢恢复,他能感觉到疼痛在减弱,腿间的黏腻感也越发清晰,甚至还从不流通的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混着铁锈味的腥气。
令人作呕。
唐岑胃里一阵翻涌,他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然而一整天水米未进,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任何东西,还被反涌上来的胃酸灼烧了喉咙。
干呕停止后,唐岑的胃里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像细密的针扎着他的腹部。身上最脆弱的三个部位同时开始疼痛,精神上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
唐岑缓缓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疼痛。他侧躺在床上,一道模糊的光线在眼前不停地摇晃。光线摇晃的频率和唐岑身体抽搐的频率重合,身体每抽搐一下,光线就跟着摇晃一下。
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很短暂的几分钟,唐岑胃里的不适才慢慢消退。身体停止抽搐,眼前的光线也不再摇晃,唐岑才终于看清了眼前那道光是从何而来的。
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卧室里没开灯,门也紧闭着,那道不停在唐岑眼前摇晃的光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客厅的灯光。
原来他还能看见。唐岑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蹭着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那一片皮肤还肿胀着,微微发热。
陆晟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唐岑没看到先前被陆晟丢在地上的欧培拉,也没听到它虚弱或是凄惨的叫声,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告诉唐岑,陆晟就在门外。
唐岑躺在床上,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回想,他的大脑都清晰地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被陆晟拖拽、殴打,甚至是……
“呵——”唐岑大喘着气从可怕的回忆里挣脱而出,他被接连不断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场面吓出一身冷汗。身上微凉的汗水和半干的白色液体混在一起,打湿了整个被褥,布料湿答答地粘在唐岑的皮肤上,触感恶心至极。
唐岑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他能感受到手下那片皮肤骨骼下的脏器在跳动,能听到心脏跳动时敲击鼓膜的声音,强烈而清晰。
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唐岑喘息的声音,却没能掩盖住那很轻很轻的一声“咔嗒”。
门被打开了,光从门洞穿过,笔直地落在唐岑的脸上,吓得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
陆晟提着欧培拉的后颈倚在门框上,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黑色的物体。他看了看满脸戒备的唐岑,忽然笑道:“醒了?”
唐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晟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物体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在落到床上时翻滚了两下,最后在唐岑的手边停下。
“嗡嗡——”躺在唐岑手边的物体忽然振动起来,唐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听着手机振动的声音,唐岑的心跟着凉了半截。他捡起面前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
唐岑怔怔地抬头望着陆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背着光,唐岑什么也看不清,但被陆晟提在手里的欧培拉忽然很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后腿悬在半空中,无力地蹬了两下又缓缓放下,蓬松的尾巴耷拉着垂在地上。
唐岑很想挂断这通来电,可是他不敢,即便陆晟什么也没说,唐岑也很清楚他的意思。
手机不停地振动着,唐岑闭着眼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
“唐岑,收到礼物了吗?”艾森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唐岑这边发生了什么的他丝毫没有怀疑唐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唐岑不主动说的事情,艾森很少主动问,这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只是这份默契,现在却给陆晟提供了便利。
“嗯……”唐岑害怕被艾森听出自己声音里的不对劲,不敢开口说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是听出了唐岑过分低落的语气,还是唐岑的声音太过沙哑,艾森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咳咳——”唐岑一张口,胃里又翻涌而上一阵恶心感,他只能用咳嗽压下呕吐感,重重地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说道,“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有点感冒。”
还没等艾森那边说话,唐岑又抢着说:“我已经吃过药了,不用担心。”
唐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挂断艾森的电话,他害怕自己再继续和艾森说下去,会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或许告诉艾森,自己还有可能从陆晟手里逃脱,但是欧培拉和舅舅担不起这个风险。
“感冒了就少吃点甜食,我很快就会回去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或许是因为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唐岑因为着凉发过一次烧,艾森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
唐岑听着艾森的叮嘱,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回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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