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师傅教功夫是这样的,你只要熬过了前面一段时间,后面就会轻松很多。”辰絮很体贴地安慰着。
景含幽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师姐师姐,你当初也是这样吗?”
辰絮摇头。“比你惨多了。你知道师父对我多么严格,我那会儿连药都没有,都是自己熬过去的。”
“为什么呢?师父很喜欢你呀?”景含幽不懂。但是小孩子有种天生的敏感,师父对师姐的喜欢她是能够体会到的。
“也许这就是爱之深责之切吧。”辰絮伸手戳着景含幽的额头,“躺下,上药了。”
景含幽乖乖躺下,只是小孩子闲不住,她看着辰絮,“师姐,你说师父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就不会收你了。”辰絮的手已经逐渐变得纤细修长,这种蜕变比其他孩子都要来得更早一些,一如她这个人,早早就比寻常孩子更加精明懂事。
景含幽嘟着嘴,“可是师父教你东西的时候都不带我。”小孩子的话,将这种差别简单地道出,没有心机,也并非试探。
“你还小,等你大一点师父也会教你的。”辰絮揉着景含幽撞肿的肩头。
“师姐,你会不会嫌弃我这个师妹啊?”景含幽突然伸手抱住辰絮的胳膊,摇啊摇地撒着娇。
“师父的弟子,只会被师父嫌弃。”辰絮可比景含幽早慧得多,她看得出舒云慈虽然对自己严格要求,但是却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可以想见,如果自己出了事,师父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一早就被师父嫌弃了。”景含幽有些挫败。“师父嫌我笨,把我赶去跟着江师傅学武功,还说只有江师傅的脑子适合教我。”景含幽郁闷地将自己的头放在辰絮的肩上,“可是江师傅不太聪明嘛,这是整个书院都知道的事。”
辰絮听到这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当心啊,这样说话会被江师傅打的!”
景含幽笑眯眯问:“师姐你是不是被打过?”
辰絮摇头,用怜爱的目光看着景含幽,她感觉这个师妹早晚都要挨打。
一个多月后,结束了书院的考试,学生们在三天之内陆续下山回家。一向偏僻的飞叶津附近开始出现大量的车马队伍,都是接这些贵女们回家的。等到第四天,书院里彻底安静下来。
舒云慈走在空旷的学堂之中,点点头,“没有那些崽子,果然安静好多。”
“你这样说话不怕寒了学生们的心?”盛辞裹着厚厚的狐裘,跟在舒云慈后面道。
“怕什么?将来她们寒心的地方多着呢,这么容易寒心,如何做我飞叶津的弟子?”
两人转了一圈,最后回到盛辞的院子里。血蚕刚好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过来,盛辞一滴不剩地全都喝光了。
“看血蚕这几天心情不错,想来你的身体大好了。”舒云慈笑道。
盛辞看了眼血蚕出门的背影,“她啊,最近这两年脸上的表情愈发少了,你是怎么看出她心情不错的?”
“我们要出门,她都肯帮忙配药了,你说她心情有多好?”这次集体出行,盛辞肯定是不能去的,刚好留下来看着书院。既然盛辞留下,血蚕必然也会留下,这么多人,又没有大夫跟着,必然要多带一些药以备不时之需。路途遥远,若是带着药材多有不便,所以舒云慈要求血蚕将药都制成药丸药粉,这样携带和服用都会方便许多。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血蚕竟然没有拒绝,而且很快就做出来她们要带走的数量。
听了舒云慈的话,盛辞也笑。“你都不知道她前几年那副死人样,整天都好像我要死了似的,这两年我身体有了好转,她也不见个笑模样。有时候我让她笑给我看,结果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也懒得管她了。总之是我欠她的,随她去吧。”
舒云慈拍拍她的手,“你能撑住,血蚕和我都很欣慰。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能一直撑下去。”
“我会的。”盛辞对于自己的生命从来都没有任何的期许。小时候,宫里的御医说她活不到成年,后来又说她活不到二十岁,如今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就算立刻死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但是有自己愿意追随的明主,有一直精心治疗自己的爱人,她愿意努力撑下去,不为自己,为了这些关心自己的人。
血蚕看到走进药室的舒云慈,“阿辞的病至少还能再撑上一段日子,掌院不用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她,我担心的是你。”舒云慈靠在一个药柜边,“你从古卷阁拿的东西,真以为能瞒得了我?”
血蚕突然抬眸,目光中满是坚定。“掌院既然知道,当初为什么不拦着我?可见在掌院的心中,我比不上阿辞的。”
舒云慈摇摇头,“不是这样的。盛辞的身体不行,我根本无处使力。可是你不同,我和封悯联手,就算你熬到油尽灯枯,我们也有本事救你回来。”她伸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你觉得我会同意你以命换命?盛辞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这样的交换没有任何意义。”
血蚕倔强地咬着唇,“我没有想让你们救我。”她从古卷阁翻到了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一种功法,耗尽自己的性命去维持对方的性命。这些年盛辞能够坚持下来,固然有飞叶津山水气候宜人的原因,更多的则是血蚕以自己的命为代价,换取盛辞的寿命。
这件事从血蚕拿到古卷阁古籍的时候舒云慈就注意了,她一直没有过问,甚至没有任何留心的行动,也是想看看血蚕是否真的有办法留住盛辞的命。这几年血蚕身体的虚弱一般人看不出,可是书院里这些夫子都看得出来。那是耗尽自己一身功力和性命给予对方的援助。
这件事江封悯其实问过舒云慈的意思,舒云慈的意思很简单。血蚕能治就让她治,她耗费的那些内力自然有她们会帮她补回来。为此舒云慈特意安排人外出去采购了一大批药材,一直放在外面有专人负责,就是等着血蚕熬不住的时候给她续命的。
自古情深不寿,血蚕这种以命换命的做法舒云慈虽然不赞同,却也能理解。不过换做是她,根本不会这样做,她要的是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如果有一个人死了,不管是任何一方,那么留下来的那个人都是伤心的。
牺牲自己去救对方,看似伟大,可是会留给对方什么呢?只有无法弥补的悔恨和思念而已。
舒云慈要的,就算老天不给,她也会抢到手,从来如此。
第150章隐国不肖宫
听了舒云慈的话,血蚕放松了眉宇间的凝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有掌院这话,看来我不用担心自己会英年早逝了。”
“是你傻。你以为你死了之后,盛辞还活得下去?”舒云慈不给面子地说,“还有,你笑得真的挺难看的。”
血蚕立刻敛起笑容,傲娇地翻着白眼。
“盛辞如果没事,你还是要顾着一点自己的身体。我和封悯只要在书院,随时都可以帮你。”舒云慈这话的意思是让血蚕不要客气。
血蚕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死只和盛辞有关系,现在才深切地体会到书院如同一个大家庭,舒云慈这个掌院并不会放弃她的。
舒云慈刚刚从盛辞的院子里出来,就看见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的顾离宝宝,后面商清尘追着叫:“离儿,回来量尺寸啦!”
顾离跑得太急,看到舒云慈想停下来,却根本停不下来,结果一头撞到了舒云慈的腿上。
好在舒云慈手疾眼快,一伸手将顾离拎了起来。“你是不是又淘气了?”
顾离“咯咯”笑着,“商……抓我……”她嘴里含糊不清的,显然还有东西。含糊了半天,她从嘴里吐出两小块苹果。“商师傅抓我!”她又说了一遍。
这会儿商清尘也追上来了,“掌院,我要给离儿量尺寸做衣服,结果一个没留神她就跑出来了。”商清尘被累得有些喘。
“你追一个四岁的团子累成这样?”舒云慈有些难以置信。
商清尘点头,“她可能跑了。”
舒云慈又在仔细端详手里拎着的团子,“离儿,跑快点给我看看好不好?”
顾离点头,她被放到地上,向着来时路跑了回去。
“你看吧,这团子可不是一般的团子。”商清尘道。
舒云慈摸着下巴,“果然不一般。”
顾离一阵风似的跑回来商清尘的院子,关上门,凑到火盆旁边烤火。烤着烤着,她就觉得有什么味道,不大好闻的味道。她抬头往上看,发现房梁上有一个黑影。
“哇啊啊啊!”四岁的顾离宝宝一声吼,惊动了书院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
舒云慈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当然她离得也最近,紧接着商清尘也赶到了。两人原本就是并肩往回走,不过顾离大叫的时候,舒云慈一闪身就不见了,等商清尘转身找人的时候,发现路上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很快,江封悯、温无影、云醉墨、殷盼柳、闻弦歌、聂家姐妹、岳盈汐、花漪红全都赶来了。不过她们进来的时候看到舒云慈在,瞬间都不紧张了。芦雪眠不会武功,所以是最后一个赶到的。她边走边说:“谁敢吓咱们离儿?灭了他!”
众人嘴角齐抽搐,你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人,怎么这么嚣张?
闻弦歌进来一把抱住顾离,“离儿,怎么了?”
顾离抱着闻弦歌的脖子,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居然敢吓唬自己的宝贝徒弟,闻弦歌眼看着就要炸毛,结果一抬头,发现其余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上面。
顾离也在伸手指着上面,“黑黑。”
此时大家都发现了房梁上的黑影。那黑影一动不动,这么多姑娘对他行注目礼,他居然还能如此镇定。
舒云慈看了一眼花漪红,花漪红手中的魂灵纱出手,将人卷了下来。人一落地,大家就明白他为什么不动了,这分明就是一具死尸。
既然是尸体,那么就归岳盈汐管了。舒云慈招呼大家到旁边坐下等着,顾离却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样子竟然有些跃跃欲试。
闻弦歌抱紧了顾离,“离儿,别看,当心做噩梦!”
顾离眨巴着大眼睛,“鬼鬼?”
“不是鬼鬼?是死人。”闻弦歌解释着。
顾离似乎无法理解鬼和死人的差别,皱着小眉头嘟着小嘴的样子逗笑了好多人。
岳盈汐在检查尸体,突然身边多出来一个小脑袋,吓得她一蹦。仔细一看,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辰絮。
“哇,辰絮你要吓死我啊?”岳盈汐拍着自己的胸口说。
“岳师傅你连死人都不怕,还怕什么?”辰絮饶有兴致地看着岳盈汐检查。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怕的是活人好不好。”岳盈汐翻看着尸体身上的东西,突然看到一块腰牌,她皱了皱眉,“交给你师父看看。”她对辰絮说。
辰絮立刻拿了腰牌交给舒云慈,舒云慈只看了一眼,“是隐国皇宫里的人。”
“难道隐国出事了?”江封悯问。
舒云慈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辰絮身上,辰絮点头,“弟子这就去鸽子楼问问情况。”说完就跑了。
“师姐师姐!”顾离看到大师姐,扭动着要下地跟着辰絮去,被闻弦歌死死抱住。
“你可没有辰絮那样的轻功,跟出去也是丢。”
被自己师父这样说,顾离宝宝撅起嘴,人家也是有小脾气的。
“离儿乖,我带你去追辰絮好不好?”江封悯看到辰絮一个人跑出去不放心,毕竟书院里进来了外人。
顾离十分高兴地爬到江封悯怀里,果断抛弃了自家师父。江封悯抱着团子出门了。
这边岳盈汐又有发现,她看到尸体的脖子上有两条红色的线,是隐在身体里面的。“这个样子像是中毒。”
舒云慈让人去叫血蚕过来看看。聂家姐妹的妹妹聂剪雪自告奋勇去了,很快血蚕赶来。她一看到那两条红线就是一皱眉,“摧心散或者是摧心掌。”这两种东西都属于一个门派——不肖宫。
江湖不肖宫,生不入,死不通,无影又无踪。
这是著名的江湖魔教,如何会和隐国皇宫扯上关系?舒云慈神色不变,其实她并不是太担心隐国顺正帝也就是自家二哥的安危,她虽然走了,玉湖底下的密室里还有舒正危和五鬼在呢,那六个人会一直守在皇宫之中,守护者隐国皇族的安全。
这时候江封悯拎着一大一小两个团子回来了。辰絮对于自己被拎回来是很不满的,不过她小心地将这份不满隐藏了起来,在场能发现她情绪的,估计只有舒云慈了。
顾离好像被拎惯了,丝毫不受影响,落地后就跑去看尸体,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鸽子楼那边已经收到了皇宫里的飞鸽传书。”江封悯进来只说了一句,然后就将手里的竹管交给了舒云慈。
她们三人去往鸽子楼的时候,鸽子楼的人刚刚收到飞鸽传书,一看竹管上的火漆印上一个“危”字,就知道这是十万火急的消息。“危”是舒正危的印鉴,自从飞叶津的鸽子楼建立至今,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危”字的消息。
鸽子楼的人刚跑进书院,就看到了一大两小的身影,来人将消息交给江封悯后就回去了。江封悯实在着急,所以就拎着两个团子回来了。
舒云慈打开竹管看了里面的字条,眉头终于皱了起来。能让掌院皱眉,所有人都开始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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