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打着“哈哈”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荆疏雨捧着他的小盒子,满面喜色地从竹居内跑出来,痴痴傻傻地唤了声:“师弟,你来啦?”
——他一身白衣站在门廊下,面上带着欣喜的笑容,背后是一片经年泛黄的竹影。
白月光是骆青以祁向幽的形象臆想出来的,自然这个不存在的白月光也是他的“师兄”,在将荆疏雨带回来以后,骆青一直让这傻子这么唤他。
那声“师弟”一出来,骆青看着荆疏雨,愣住了。
池允知道,魔头这大概是犯病了。
骆青愣愣地看了荆疏雨一会儿,又茫然地侧过头来,看了看池允。而后愤然爆喝一声:“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滚下去!”
大魔头吼完,疾步上前,紧紧地把荆疏雨拥进怀里,颤抖着声音唤了声:“师兄……”
池允无语地看着大魔头把矮了他半个头又明显比他小上个七八岁的荆疏雨叫师兄,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不过看这情况,魔头接下来应该不会怎么缠着他了。
他本想就这么先滚,之后再找个机会来找主角,然而他就像不受控制一般,上前一步冲大魔头喊道:“骆青!你这朝三暮四的死大猪蹄子混账大魔头!”
第73章脑子有病大魔头(04)
发泄似地喊完,池允心里除了感觉要完以外,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也愈发明显了。
讨好一个人这种事他做得不少,过去他对着那些书里的角色脾气好得很,并没有这么容易失控。
他对魔头没什么想法,自然不可能因为魔头抱抱荆疏雨他就吃醋泛酸,难道是因为荆疏雨是主角、是那家伙,所以他还是有点吃醋?
可他又看了会儿荆疏雨,却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感觉。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骆青眼中泄出寒意,微微侧头冷冷地乜了他一眼,“师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本座还记得,那日就已与你说清楚了,寻到他之前,你待在本座身边,现如今他回来了,念你我师兄弟一场,本座也不会为难你,所以,师兄可以走了。”
这大猪蹄子还真是说变就变,还好他不是那家伙,不然自己得被气死。
“你看清楚了,我才是你的师兄,你怀里那个不过是你找回来的替身!你脑子里的那个人从来就不存在!都是你的臆想!”
池允是想扭头就走的,然而他还是不受控制地留在原地,出口的话好像不是他说出来的。
这话终于触怒了大魔头,只见大魔头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一眨眼又已近至他的身前。
池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大魔头一把扼住了脖颈。
完了要死。
“对不……我……那个……”
池允被卡得喉头剧痛满面通红,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大魔头满面愠色,凑在他耳边,危险地眯起双眼:“师兄须得明白自己的身份,若再说这些话想要来激怒本座,就别怪本座不念过去那十多年的师兄弟之情。”
说完才将池允一搡,愤而转身,牵起荆疏雨的手,步入了竹居内。
荆疏雨一脸天真无邪地回过头来,懵懵懂懂地看着池允,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和骆青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那泛黄的竹影中。
池允躬身揉着脖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了些,跌跌撞撞地沿着那竹林中的小径走了。
这不对劲,这拓麻肯定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原身的意识?不对,就算是原身的意识,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去激怒骆青,以原身的脾性,巴不得被骆青嫌弃了好回去了尘派呢。
那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池允猛然顿住脚步。
是蛊?
他中蛊了?是在什么时候……
脑中顿时闪过那日在镇子里,荆疏雨站在骆青另一侧,朝他笑着拍了拍怀中的盒子的画面。
九成九是在那时候!
难怪当时他在御剑上就感觉到一股不太控制得住的怒气。
所以现在他也成了个蛇精病?
这主角为啥要害他啊!
给他下的到底是什么蛊啊!
他不会死吧?
找主角的事可以延后,命可拖不得。
于是他匆匆唤出御剑,向着位于杨花涧的了尘派的方向御剑而去。
杨花涧杨花漫遍山野,如云如被,位于山涧中的了尘派环雾绕纱,四周泄流似练。
黎渠自那日出关以后就没再进去,一方面是了尘派刚经历了一番血洗,需要修缮善后,另一方面是担心他那乖徒儿在性情不定的魔头身边出点什么意外联系不到他。
有弟子兴高采烈地在门外喊道:“大师兄回来了!”“大师兄?真的是大师兄!”“大师兄可还无恙?可是手刃了那魔头?”“大师兄手刃魔头回来啦!”
黎渠闻言匆匆出了虚极殿,却见他那乖徒儿一身青衣,皮肤雪白,面上还带着点儿愁容,自虚极殿前的石阶缓步而上,身旁簇拥着一堆吵吵嚷嚷的青衣弟子。
池允看到台阶上方的黎渠,扬起脸来,笑着唤了声:“师尊。”
“那魔头伤的?!”黎渠一见他,视线就落在他脖颈上的几条发红的指印上,而后匆匆行下石阶来到他身边,蹙紧了眉头。
看那架势,想必是只要池允一点头,他就能提着剑冲上殁幽境去将那魔头砍了。
“哎没事,他就是不小心犯了个病,也不怪他,是因为我。”池允忙说。
黎渠冷哼道:“你的脾性为师还不清楚么?若非他强迫于你,你又如何会去主动招惹他?”
“师尊,真不是,我可能……中了蛊。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也去过的那个镇子里,有人拿百姓试蛊,可能就是那时候……”
池允没说是荆疏雨干的,毕竟荆疏雨是主角,不管在哪里,主角都是有光环的,他可不想自己或是这对他不错的师尊跟带着光环的主角之间生出什么嫌隙。
“蛊?什么蛊?严不严重?”黎渠顿时紧张得不行,匆匆打断了他。
池允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最近脾气有点儿不受控制,师尊有办法么?”
黎渠沉吟道:“这虫蛊之术发源于南疆,位于南疆的流荧谷更是精于此道,开辟了引蛊医修之途,为师倒是有一位好友就是流荧谷的医修。她灵力高深,蛊术精湛,这世间就没有她解不了的蛊。为师这就带你去流荧谷走一趟。”
黎渠这话一出,池允总算松了口气。
只求那魔头再多疯几天,可千万别惦记他。
姬芳华一身紫衣,蓝丝绶带微扬,黑发轻绾。
虽是名女修,却着一身男装,戴着副紫色丝绒手套,坐在流荧谷一片苍翠山林中的石屋前的院子里,摆弄一堆瓶瓶罐罐里的毒虫。
“没什么大碍,死不了,回去吧。”察觉到来人,她只略微看了一眼池允,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我可还没说是来做什么呢。”黎渠面带笑意领着池允步入小院儿。
姬芳华猛然抬头:“别动!”
池允和黎渠迈出去的那一脚顿时停在半途。
姬芳华悠悠道:“我这院子里,光门前那块地面就有着两千九百三十八种你看不见的蛊虫,不想死就将你的腿收回去。”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自院外另一旁的小路步伐轻快地行了过来,也着一身紫衣,却是流荧谷初级弟子的装束,腰间挎着个与她的个头极不相称小坛。
“黎渠仙长?您怎么来了?咦这位是……啊,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向幽师兄?咦师兄这是中了蛊?来来来,我能解我能解,师尊您别插手,让我来!”
祁向幽性喜静,不擅与人来往,极少出山,虽天底下的人都知道黎渠有这么一个徒弟,却没多少人真正见过他。而这姬芳华一生痴迷蛊术钻研,更是极少出谷,除了外出搜寻毒虫,连这院子都极少出。
她这徒儿自然也是头一回见到真的祁向幽,盯着池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阵,才拉着他进了小院儿里。
池允只觉一脚踩下去就能踩到一堆蛊虫,顿时头皮发麻,想要挣开吧,又不好意思在一名少女跟前表现得太怂,只得无助地扭回头去看黎渠。
黎渠叹了口气也进了院子里:“你这脾气,多年不见还是这样,那些追求你……”
姬芳华瞪了他一眼,他接下来的话没敢说下去。
“师尊方才是不是又骗说你们门前有三千二百六十三种看不见的蛊虫?”少女偏着脑袋,笑盈盈地问池允。
虽然数量对不上,池允还是点了点头,也松了口气。
少女又道:“其实没有,放心吧,也就七百多种而已,师尊就喜欢唬人玩。”
七百多种和两千多种又或是三千多种对于他来说有区别吗?
池允欲哭无泪,只觉得那些蛊虫已经从他的脚背慢慢钻进他的裤腿里,沿着双腿一路上爬,爬遍全身,啃噬他的血肉。
顿时就觉得身上好像有点儿痒。
“师兄别怕,它们很乖的,只医人,不害人。”
池允这才放下心来,问她:“你怎么看出我中了蛊的?”
“不是看出来的,是我家宝贝嗅出来的。”少女拍了拍腰间的小坛,把小坛解下来,将坛盖儿掀开一条缝隙给池允看,“它呀,方才就有些躁动了。”
坛口黑黝黝的缝隙里,一抹蓝紫微光闪了一下,蝉翼般的透明薄翅在坛口一掠,洒下零星蓝紫色的粉末又隐入了坛中的黑暗里。
“这是什么?”池允问。
“蓝荧蝶,喜食各种体型微小的毒蛊,特别是浸过人血的,所以它一闻见你身上的味儿就开始躁动了。”少女拉着池允在院子里的小桌前坐下,双手捧着装着蓝荧蝶的小坛放在桌面上,“师兄手伸出来,手心朝上。”
池允把手伸出去,放在桌面上,手心朝上,又撩了撩衣袖,露出截儿白净清瘦的手腕。
“外面那些修毒蛊之术的可恨死我们了,因为咱们流荧谷的医修以蛊术救人,豢养的蛊虫也都是无毒无害、用以医人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掀开坛盖,把手伸入小坛里,片刻后,手背上停着只扑闪着翅膀、通体透明泛着蓝紫色小光点的蝴蝶。
她一手轻柔地抚了抚蓝荧蝶的翅膀,而后把蓝荧蝶放到了池允的手腕上。
“它的精粉会散发出一种吸引毒蛊的气味,待你体内的毒蛊被它吸引出来,它把它吃掉就好啦。”
“哪里中的蛊?”姬芳华忽然走过来,一手揪着蓝荧蝶的翅膀,一手拍了一下池允的额头,拍得他仰起头来,将蓝荧蝶放在他的额头上,示意他别动。
黎渠替他答了话:“前几日有人伪装成流荧谷的弟子,在栖隐峰山脚试蛊,想必是那时候……”
“我问你了?”姬芳华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又看向池允,“你说。”
池允只得将那日清溪镇的事略去荆疏雨那段儿说了。
池允仰着头说完,脖子有些酸。
又过了一会儿,姬芳华伸手拈走了他额头上的蓝银蝶,塞回小坛里,一指又在他的脑门儿上一勾,收回手指看了看,而后蹙了蹙眉,“此蛊确实是流荧谷的。”
第74章脑子有病大魔头(05)
“可咱们的蛊虫无毒的呀,无毒的蛊虫不会被小银的精粉气味吸引才对啊。”少女很是不解。
姬芳华道:“此蛊的雏形是流荧谷的清心蛊,本是用以替人稳定心神,但这只经人炼化过,又因此蛊经炼化后毒性也不大,所以只能起些扰人心神的作用。”
池允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替人稳定心神?那如果是癔症之类的病症,能用它治吗?”
“不能。”黎渠知道他在想什么,接了他的话,“你能想到的办法,为师早就试过了。”
那看来大魔头的病不是这个玩意治好的。
可眼前的姬芳华都治不了的癔症,荆疏雨又是怎么误打误撞地治好的呢?
想到这里,池允晃了晃脑子,想把脑子里的水晃出去。
他是脑子进水了么?大魔头的病关他什么事?
不过他不是本来就打算等大魔头的病治好了把他押回了尘派么?
他这哪里是关心大魔头?很显然是因为大魔头的病好了才不会有更多人被他的疯病影响嘛!
离开流荧谷的时候,因为杨花涧和栖隐峰不在一个方向,池允要回栖隐峰,便打算与黎渠告别。
“这可是为师好不容易要来的。”黎渠也知道劝不住他,叹了口气,手探入怀中,掏了个小囊出来递给他,“日前就有人对你施种毒蛊,为师担心是有人想要加害于你,便好说歹说地要来了这天下仅此一丸的百蛊丹,服下此丹,今后你便能毒蛊不侵,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对你下蛊了。”
“师尊……”
天底下就一颗的玩意,好不容易要来的。
以姬芳华的脾气,这个“好不容易”肯定是极不容易了,而就这么得来的东西,黎渠就这么给了他。
看来黎渠是真的很疼这个大徒弟了。
池允满腔感激,一时说不出话,鼻根又有些不争气地泛着酸,领了黎渠的一番心意接过了小囊收入怀中。
黎渠走了,池允才慢悠悠地御着剑,慢悠悠地往栖隐峰飞。
回到殁幽境的时候天都黑了,池允御剑飞了一天有些累,就直接回了骆青的寝殿。
寝殿里没有人,但这寝殿是怎么回事?居然布置得跟他成婚那天一样?
案上点着红烛,还放着两杯以红绳相连的合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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