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御史张尽忠在。”一位四十出头的官员走出来,跪地行礼。
靳磊看着他道:“将你收集到的赵高两家的情况说一说。”
“臣领旨。”张尽忠站起身,也从身上拿出个册子来,打开念道:“中郎将赵大人,房产二十处,田产三百亩,商铺二十八间,庄子十六个,钱庄存银二十万两,家中珠宝字画等折银三十万两。”
“中书待郎高大人,房产十六处,田产二百七十亩,商铺三十间,庄子十三个,钱庄存银十六万两,家中珠宝字画等折银三十五万两。”
满殿众人听得瞪大双眼,张大嘴巴。
靳磊倒是很淡定,轻轻扫了殿内一圈,看向赵、高二人,“中郎将,正四品,中书待郎,正四品,为官四载,竟然积累这么多的产业,真令人惊奇,赵大人,高大人,有何生财之道,也告诉告诉朕,让朕赚些银钱填充一下国库可好?”
“臣该死!”赵、高二人重重叩下头去,瑟瑟发抖。
靳磊笑了笑,再看向另一处,“内庭司何在?”
“臣内庭司郑节叩见皇上。”一名四十五六岁左右的官员走出来,跪在了地上。
靳磊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道:“你且说说华贵妃和丽贵妃二人宫中的一应用度。”
“华贵妃宫中每月月银三百两,金银玉器各一百八十件,布匹锦锻一百匹,各类吃食折银一百六十两,还有一些没有名头的日常所需约折银二百两,宫女内侍二十二人。”
“丽贵妃宫中每月月银三百五十两,金银玉器各一百五十件,布匹锦锻一百一十匹,各类吃食折银二百两,还有一些没有名头的日常所需约折银一百五十两,宫女内侍二十人。”
郑节念罢合上册子行了个礼,退到一旁。
华贵妃和丽贵妃背脊都汗湿了。
靳磊把玩着手中的杯盖,若有所思道:“朕记得按我朝规矩,皇后年例银子一千一百两,宫女内侍十二人;皇贵妃:年例银子一千两,宫女内侍十人;贵妃:年例银子八百两,宫女内侍八名。”
“而华贵妃和丽贵妃二人光是一年的例银就高达三千六百两和四千二百两,远超过皇后的份例,更别提其它了。”
靳磊说着,神色突然一凛,接着狠狠将手中的茶盏掷了出去,摔在了华贵妃和丽贵妃两人面前,“你们好大的胆子!”
茶水和碎了的茶盏打在身上,华贵妃和丽贵妃痛得不行却不敢支声,匍匐在地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靳磊指着二人,怒不可遏,“这就是朕的枕边人,枕最信任最宠爱的妃子,不过接手后宫短短几月,就要将朕的国库都搬空了,你们可真是尽心尽力啊,朕看你们是在尽心尽力的搬朕的国库吧!”
这一震怒,满殿的人皆跪了下去,惶恐不安。
靳磊深吸一口气,朝郑节道:“你再说说穆氏和穆家的情况。”
“是皇上。”郑节翻开册子念道:“穆氏在上交凤印时,宫中只有十二名宫人,一应用度皆符合祖宗规矩,库房所有的财物皆是皇上赏赐,银子仅有一百二十六两四钱,所有的物品都有造册登记,无一遗漏。”
“而穆家在查封时,房产六处,田产百亩,商铺八间,庄子十个,钱庄存银八万两,家中珠宝字画等折银十万两,皆是受皇家赏赐,都有造册登记。”
靳磊一边点头一边道:“各位,听到了吗?穆氏身为一国之母,只有十二名伺候的宫人,未曾多拿一件不属于份例中的财物,而穆家就更不用说了,三朝元老,富贵一时,且不足赵高两家三分之一的财产。”
靳磊说到这闭了闭眼,一脸悔愧。
殿内静如死寂,只听见烛火时不时发出燃烧时的刺刺声。
好半响,靳磊才睁开眼,有些无力道:“昨夜,朕得到了先祖爷托梦,先祖爷在梦中痛骂朕昏庸无为,不辩忠奸,朕还不服气,可今夜之所见所闻朕才知道,先祖爷骂得对,朕真真是个昏庸无为,不辩忠奸的昏君!”
“朕错把忠良当奸佞,错把奸佞当忠良,怪错了人,信错了人,朕痛心疾首,朕悔愧万分,朕不配做这大晟国的皇帝!”
“皇上——”众人哀声唤道:“臣等有罪啊!”
靳磊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看着众人道:“所幸的是先祖爷骂醒了朕,今夜也让朕看清了一切,从今以后,朕不会再昏庸下去了,朕要做一个好皇帝!”
“皇上圣明!”众人立即奉承道。
靳磊怒看着殿中瑟瑟发抖的四人道:“华、贵二妃与赵、高二官以权谋私,私取国库财物,行为恶劣,罪不可恕,传朕旨意,四人非法所得的财物一律归还国库,将四人拉下去,在殿外就地正法!”
“皇上饶命啊,皇上开恩,臣妾再也不敢了,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皇上——”华贵妃和丽贵妃哭着求道。
“皇上,饶了臣吧,饶了臣吧,臣不想死啊——”赵高二人也猛的磕头求情。
靳磊不耐烦的挥手,“拉出去。”
“是!”立即有侍卫进来,将四人拉了出去,不多时尖叫声响起,外面恢复安静。
殿内众人个个都抖了起来,这哪是除夕夜宴,分明是问罪之夜。
靳磊扫了众人一眼,接着道:“御史处还有在场各位财物明细的册子,朕今夜就不让御史一一念出来了,各位明日自主上交内庭司,若有隐瞒不交者,此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臣等不敢,臣等领旨。”
众人恐惧万分,皇帝这是发了狠了,竟然连他们家中有多少财物也都知道了,这是什么时候去查的,他们竟然丝毫不知,这事可不是一两日办成的,而是蓄谋了许久啊。
可怕,太可怕了,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在背后搞小动作了。
靳磊很满意众的态度,继续道:“国库空虚,国家穷困,百姓食不饱腹衣不避体,朕十分痛心,朕意,削减宫中用度,从朕做起,朕所有份例减少一半,朕在位六年,后妃人数众多却无一人为朕诞下龙嗣,既然都是无用之人,也不必留在宫中,传朕旨意,嫔位以下的妃嫔全部遣散出宫。”
“皇上圣明,臣等也愿将份例减少一半。”
靳磊点点头,“好,有众爱卿与朕一同努力,我大晟朝一定会强大起来。”
“娘娘。”青蕊急匆匆从外面进屋,朝着在桌前写字的穆轻云道:“奴婢打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穆轻云正在练字,闻言神色未变,淡淡的问:“什么消息?”
青蕊将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皇上将嫔位以下的后妃全部谴散出宫了,还要削减宫中的用度,官员们也都跟着将用度减半。”
“当真”穆轻云手中的笔停下,看着青蕊问。
青蕊道:“千真万确,华、丽两个贵妃与她们的兄弟当场被斩杀在殿外,赵高两族家产全部充公,这次皇上是真的要整顿朝纲了。”
靳磊这样做倒是穆轻云没有料到的,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青蕊欢喜道:“皇上还让内庭司当众念了娘娘和穆家在位时的用度,皇上终于明白谁才是对他最忠心的人,现下后宫嫔位以下的人被谴散出宫,就只剩下十位妃嫔了,总算是清静了。”
“清静不清静又与我们何干?”穆轻云继续提笔写字。
青蕊道:“娘娘,皇上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娘娘,皇上清理了后宫,就是想接娘娘回去呢。”
“皇上驾到。”这时,外面传来通传声。
穆轻云搁了笔,在青蕊的搀扶下起身跪地行礼。
靳磊进得屋来,向前扶起穆轻云,望屋子里看了一眼,笑问:“云儿在练字?”
“皇上怎么来了?”穆轻云并没有回应,而是疏离问。
靳磊也不介意,道:“刚忙完,这才得空过来,走,朕带你去个地方。”说完不顾穆轻云答不答应,拉着她的手就出了门。
青蕊忙拿着斗篷跟上去,心里欢喜极了。
“皇上要带我去哪?”马车上,穆轻云问。
靳磊一脸神秘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穆轻云看他一眼,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手指,没再说话。
马车出了宫,径直出了城,停在了郊外一处空地上。
“到了。”靳磊拉着穆轻云下了马车。
外面一片漆黑,倒是没有什么风,穆轻云不解他要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今天是除夕夜,朕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靳磊笑着说完,拍了拍手掌,然后指着前面道:“你看那。”
穆轻云看去,见一束光从黑暗中升起,在夜空中炸开,变成一朵五彩缤纷的烟火。
“是烟火,好美的烟火。”身后的青蕊激动喊了一句。
穆轻云眨了眨眼的瞬间,无数束光从黑暗中冲向夜空,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而来的是满天的烟火,像花儿一样一朵朵的盛开消失又盛开,此起彼伏,将四周都照得明亮异常,好看极了。
穆轻云喜欢烟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哪怕是看遍无数烟火的穆轻云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壮观好看的烟火,满天烟火缤纷绚烂,似永远不休不止一般,令她心中很是震撼。
她喜欢烟火,喜欢夜空中一瞬而逝的美,更显得珍贵无比。
靳磊还是不起眼的皇子时,就经常带她去看烟火,她的心就是在满天烟火下沦陷的,他在烟火中吻她,承诺她,会一辈子对她好,保护她爱她,让她成为晟国最尊贵的女人。
她信了他,将一切交付予他。
可是他当上皇帝后他就再没有给她放过烟火,再没有陪她看过烟火,她也不愿再去看烟火,没有他的烟火看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她没想到,六年后的今天,他会再陪她看烟火,会再给她这样一次史无前例的浪漫。
“云儿,对不起,是朕错了,不该猜疑穆家,不该那般伤害你,朕真的在改了,朕会做一个好皇帝,好丈夫,希望你再给朕一次机会好吗?”靳磊转身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道。
穆轻云眸中蓄满了泪水,她抽出手,转过身去,泪水如雨般滚落,她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要不要再信她,她怕了,她怕再看到他绝情狠心的一面,怕再让穆家面临一次灭顶之灾。
靳磊知道再打开她的心扉并不是件易事,他也没有逼迫她,静静陪她看完烟火。
当天空恢复黑暗和平静之时,已是半个时辰后,靳磊和穆轻云的脖子都有些酸痛了,两人收回视线,半响都没有出声。
“云儿,跟朕走。”靳磊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再次上了马车。
穆轻云没有察觉出来心中对他的抵触没有那么强烈了。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又停了下来,穆轻云跟着靳磊下了马车,一抬头发现是到了穆家门口,她又惊又喜,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回一次家。
刘高去敲了门,门很快被打开,穆晋安和穆夫人站在了门内。
穆轻云看到老迈的父母,鼻子一酸,泪又落下,她向前一步,哭着喊,“爹、娘!”
“云儿!”穆晋安夫妇也都红着眼眶喊道。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痛哭。
靳磊静静看着也被气氛感染,心里酸涩得厉害。
“快、快进来,我们得到皇上传来消息说要带你回来就一直在等着你们,福伯,快去把酒菜端上来,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穆晋安将人迎进屋后,笑呵呵的命道。
年迈的老管家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条,连忙应是,带着下人去安排。
不多时,酒菜就摆上了桌,一家子坐下来吃年夜饭。
穆轻云看着面前的一桌子好酒好菜,眼眶又红了,她强行将泪水逼退,端起酒杯笑着道:“爹娘,女儿敬你们一杯。”
“先敬皇上,敬皇上。”穆晋安笑道。
靳磊道:“没事,朕和云儿一起敬您们二老一杯。”
“使不得,使不得。”穆晋安哪敢?
靳磊道:“今日朕不是帝王,是女婿,女婿敬岳父岳母一杯酒是应该的。”
穆晋安和穆夫人相视一眼,欣慰极了。
穆轻云心头微动,与靳磊一道敬了父母一杯酒。
这顿饭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仿佛回到了穆轻云还未出嫁之时的温馨惬意,穆家三口高兴而满足。
饭毕已是深夜,靳磊将穆轻云留在了穆家独自回了宫。
一家三口又说了会子话,穆夫人便带着人去给穆轻云收拾屋子,她没料到皇帝会让女儿在家留宿,心中又原谅了皇帝一分。
穆晋安和穆轻云仍留在客厅说话,穆晋安问:“云儿可是还在怪皇上?”
“父亲,难道女儿不该怪吗?”穆轻云反问。
穆晋安点头,“该,但是云儿,皇上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你心里就是再有怨怪也该消了。”
穆轻云揪紧手指,她承认,身为一国之君做到这份上确确实料是足够了,天底下也没有哪个皇帝能做到这份上,可是她心里就是不痛快,换言之,她是怕了,不敢再尝试重新开始,怕再失望。
“爹知晓你心中的苦痛,爹也理解你,疼惜你,但是云儿,你要知道,你曾是一国之母,你身上肩负着母仪天下的重任,身在高位,有着常人不及的风光,就得承受常人不及的痛楚。”
“要是以前的皇上,为父一定不会劝你,但现在皇上醒悟了,他想做个好皇帝,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为父知你恨他忘恩负义,怨他绝情冷血,为父也曾怨恨过,但是为父选择继续相信他,为他所用,并非不知荣辱,甘愿作贱,为父不是帮他,而是在帮晟国的子民,我们不能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穆氏一族受皇族恩德,三代荣宠,风光无限,我们不能因一人之得失,而弃万民于不顾。”
“哪怕穆家再次遭受灭顶之灾,为父也无怨无悔,只要晟国能长存,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云儿,在大义面前,一人之荣辱并不重要……”
“父亲,你不用说了,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穆轻云打断父亲的话,含泪道。
在父亲面前,她真的觉得自己特别渺小,揪着过往不放,弃大义于不顾,父亲说得对,在家国子民面前,个人得失真的不重要,她帮的不是靳磊,而是晟国的皇帝。
新年的钟声响起,穆轻云起身坐在镜前开始为自己梳妆。
靳磊来穆家接穆轻云回宫,一进穆家便见穆轻云盛装站在院子里,一脸得体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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