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生说:“脚松开。”
温故知摇头,说我没干什么。
但他就是脚攀在奉先生的腿上,微微使了点力气。
奉先生反应冷淡,温故知贪心,哪都想和他亲近。比如早上醒来,扒在奉先生身上不下来,手脚跟蛛丝般,愣是拖着奉先生比平常晚起了些。
他这是突如其来粘人了,平常三四天唤不来一个人影,从不说前后,要亲就亲了,随性得很。
奉先生又说一遍松开。温故知假装听不见,奉先生是见他不怕打,很像是见识过后笃定了起来。
他微微伸手往温故知唇上扫了一下,温故知趁机张嘴咬他,但没咬到,奉先生问:“松?”
温故知摇头,说奉先生,您得讨好我一下。
讨好?
温故知答得挺快。不觉得哪里不对。“必要时候可以使一点小花招。”
“这是你的小花招?”奉先生明显看不上他脚勾人的行为。
但温故知脸皮够厚,挺那么回事。
奉先生叫了一声温故知,温故知抬抬下巴,嘴先扬起来,“您动作别磨蹭。”
他说好,有些不妙的意味,不等温故知反应,脖颈就被哈痒了,温故知宛如缩脖乌龟,夹住奉先生的手,令人意外的是,即便痒得不行,他还是没松脚。
奉先生有些惊讶,温故知抓着他的手,扣住,放嘴里磨牙,告诉他您别想得逞。
挺厉害的。奉先生面无表情,手指一戳,戳进温故知嘴里,两根手指在一勾,轻轻刮在上颚,温故知喉头紧缩,上颚的刮痒导致他不得不用舌头将两根手指推出去。
奉先生用纸巾擦掉手指上的唾液,温故知松了脚,满足了。
保姆说崽不要吃手指头。
温故知蜷在椅子上,刚咬过自己手指,从嘴里嗦出来,含含糊糊说甜咯。
眼睛看向从厨房出来的奉先生。
“赶紧擦点消炎的药。”保姆从茶几下的抽屉找出医药箱,铝合金属的,温故跳起来捧过医药箱,保姆还给他找了个小镜子,巴掌大的,他得要抬着下巴才能照见。
温故知小心涂了另一半,是挤一点涂匀,再挤一点再涂匀这样的慢法,余光还在关注奉先生的动静,一见保姆走了,他胡乱挤了一坨敷衍上,递出手让奉先生给自己涂另一半边。
温故知坐在地上,两手搁在奉先生膝上,抬起脸指着说就这。
奉先生给他涂好,温故知就拿脸在他手上蹭了一圈,像猫儿顶人的手,奉先生说尾巴没了那么长时间还像猫?
“可能我就是猫了呗?”
说到猫,温故知提了一句那个在自己做噩梦时出现的猫,但是他又很快说起编织袋,好像先提到为自己驱赶噩梦的猫是要引出编织袋这件事。
“我们买个吧?”
“买什么?”
“猫啊。但不需要买专门祈福或者驱赶噩梦的猫,就买普通的。”
“那蓝猫狐狸也在院子里打得够呛了吧?总是两方一起打多没意思,加个第三方多好。”
这些精力旺盛的蓝猫狐狸隐藏在院子中各处,时不时就冒出来偷袭,或者两军对垒。刚知道的保姆就中过一次陷阱,虽然只是鞋跟卡在对于它们够大的陷坑,但对于人类只是费劲拔了一下鞋跟。
对于这些猫和狐狸,院子里突如其来的人类动静就像天上掉下的陨石,是环境的考验,在当晚它们为牺牲在保姆鞋跟下的棋子举行了葬礼后,又投入了不知何时的胜负之分。
而第二天,就有棋子被吸入水泵,或许会被冲到明月照我渠。
保姆尴尬得不行,忐忑不安的,问奉先生这是不是人为干扰到它们胜负了?或许被她冲走的棋子是将来的命运之子,改变两棋命运的走向呢?
奉先生说没关系。他并不觉得这与命运有何关联,虽然蓝猫赋予了棋子不一样的特性,但实际上却还是棋子游戏。
第二天,那被冲走的棋子就爬了回来。眼尖的温故知在观察了一天后兴冲冲跑进来。
奉先生微微侧目,对这爬回来的棋子有些动容。
温故知越来越想买猫,他拉起奉先生说要带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编织袋。
他没带伞,就说服奉先生带一把,两个人一起撑,上午天上水光粼粼,从天而降的白水母和红锦鱼像往水深处,有人正拿着透明兜网打算捞一条带回家去养,就是不知道是水缸里养还是让它浮在泡泡里游。
“我也养了一条。但是不是天上掉的。”温故知靠着奉先生,跟他一块躲在伞下,“我在等一个日子,到那时奉先生一定要来我家看看。”
“什么时候?”
“不远了吧。月亮圆的时候。”温故知就说大概是下个月。
一个含混的日子,“我记得了。”
奉先生这么回答,等于告诉温故知他会记得很牢,并且不会失约。虽然没有直言,但接收的温故知却很想在奉先生耳边吹气,以湿热的气表达他的欣喜,但他克制住了。
编织袋动物的出现是为了人,为了难以攻克的犹如绝症的过敏,任何想要想做的事却因为先天的限制而无法实现,实在残忍了些。
但这些编织袋的出现却好像打破了一种天生的禁忌,无论何时何地,都像是解了饥渴人们的泉水。
每一个带回编织袋动物的人都因此格外珍惜。
他们来得正巧,赶上开门营业,满屋子的猫叫、鸟飞、狗跳。买东西讲究挑有缘人,尤其是这,经常要长时间才能等到有缘的编织袋。
卖编织袋的店主建议温故知买驱噩梦的猫。
“客人,噩梦是会卷土重来的。”
她提醒温故知,但温故知兴致不是很高,甚至有些扫兴,“是吗?做噩梦不是平常事?我不需要。只要个普通的就可以了。”
但是店主却说除了驱噩梦的猫,没有别的有缘。
温故知扯下嘴,店主适时找出一款,这上面的猫是全黑的毛发,只有标志性的红绿双眼还算热烈,但在黑色下却显得高深。
温故知盯了一会,笑着说:“谢谢,我不需要。我也没做噩梦。”
噩梦必须是人逃避的,产生剧烈恐惧的东西,它并不鲜艳,就像披着白惨惨的外皮凄烈的感觉。
而温故知却知道自己的梦里,虽然像是竭力逃离迷宫,但是谁说那个出口是真正的出口,它可以是任何东西,反映在人的潜意识里。
好的是它让温故知记住梦里的细节和感觉,有他想要的东西。
店主无话可说,温故知有奇怪的固执,就像他说我没有做噩梦。但是奉先生过来,问他有没有看到合眼缘的。奉先生只是没有任何购买目标,真真正正是名什么也不深入的游客,只是有些感兴趣地看着店内的人和编织动物。
温故知神色变了一变,像突然软化,又像是记起了什么,以至于一些坚持的开始松动,店主趁此向奉先生推销这只猫,说到它驱赶噩梦的能力。
“您的朋友也为噩梦困扰,这猫和他有缘,正好可以帮他。”
奉先生侧头看向温故知,温故知面上犹豫,却不是为了猫。尽管他一句话不曾说,人只要有克制力,不说也就保守了世界上大半的秘密。
因此奉先生替温故知谢绝了店主的好意,“如果真的有缘,以后也有机会。”
“你说是吗?”他问。
温故知看看猫,再看看奉先生,移开目光。
“不。机会只有一次。”
第32章
温故知一直知道,奉先生有一张年轻,好看得鲜明的脸,就像记忆一道难题,奉先生的脸就是一击而中的记忆点,由此而扩大,直到描绘完毕,能完整说出谁是奉先生,奉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奉先生。
有的人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拥有一个匮乏平扁的记忆点,但奉先生是属于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可能几秒也可能长一些几分钟,他的记忆点不断的生长,最终无需要再去调动别的感官记忆,奉先生这样的人已经在记忆中占据了很重要,不轻易忘的位置。
温故知挑挑拣拣,最后想起第一次见奉先生,奉先生不认识他,他也没和奉先生说过一句话。
他还不认识的奉先生已经在温心的一个白日的念叨中逐渐变成一个符号,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温心都处于期待兴奋的情绪中,温故知第一次见到温心就觉得他缺爱,他很喜欢将这些具现化的爱到处显摆,无意间表现出他握牢在手里大大小小多到溢出的爱。
孩子们多羡慕他,他们只有爸爸妈妈,以及一些亲戚,但谁会这么爱温心呢?而受到所有优待宠爱的温心是他们羡慕的榜样。
温故知来了,温心就晃到他面前,向他展示,他提到奉先生,也要在温故知炫耀,但他说的最多的还是刺耳的话,温尔新和温故知是强盗,是格格不入的木椅子硬要凑到黄花梨家具中,所以温心紧紧盯着他们,时刻要他们注意这里不是你们的家。
千呼万唤的奉先生出差回来了,在温心这是第一时刻带了国外少见的礼物送给他。
温心像一只小鸟,顾不得没说完的警告的话,已经先一步吵吵闹闹拉着奉先生要看礼物。
温故知一直在看,如果他有一把猎枪,而身份正好是猎手,那么此刻他就会开枪,打中温心的翅膀,被子弹灼烧开洞的翅膀会彻底失去飞翔的能力,甚至坏死的肉也不会再长出精美的羽毛。
他一直看着楼下的人,但楼下的人却从来没有抬头过。
接待奉先生的总是温家的老太太,这个老太太始终指引温家该去的地方,与此同时,虽然她疲于交际,但因为温家姐弟让她不快的存在,遇见奉先生这样的交好,这个老天太是很愿意抽出多余的时间和奉先生平易近人地说话,打发时间。
如果她还有个女儿,一定会千方百计让女儿嫁给奉先生。
当时温故知这么想,他厌恶这个老太太,因此庆幸还好没有女儿,让她捡了这个便宜。
温尔新出来,看到了在看楼下的弟弟,她走过来站在温故知身边,问:“你看谁?”
温故知说没看谁。
温尔新楼下扫了一圈,在奉先生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这时温尔新还会对那老太太露出很嫌恶的表情,但没过多久这表情就消失了。
她说:“我去他的书房,你来吗?”
温故知说我不去。
他还讨厌、恨一个人。
只是对方到现在也不明白,也感受不到。
青春期的孩子多数敏感和易怒,因为敏感易怒所以这其中一些别的感情就让人很轻视。
温尔新在书房如鱼得水,温勇很喜欢温尔新这个女儿,只要她来,什么时候都不打扰。
温故知觉得温心正在说一个笑话,笑话里的某个谁挥舞着拳头,可是拳头打不到人,还让人钻了空子。
那时温故知几乎不怎么对温心的话做什么反应,都是些翻来覆去的东西,温心说你们——温家姐弟,同时一定要乖张野蛮地拿手指指着他们或者其中一个人。
休想从我的家偷走什么!
休想得到什么!
休想留在这里!
但是随着两个人进入这个令人不快的地方,显而易见的是温尔新正逐步取代温心,成为温勇亏欠的新的对象。
温心什么也守不好。
温故知趴在扶手上,将眼睛挪到奉先生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心会失去这个人。
他会在生日许愿希望温心逐渐地,慢慢地失去一些东西。
奉先生没有留下吃晚饭,而是要赶回去,温心并不开心,好像奉先生来不留下吃饭就是对他的不重视,他觉得奉先生这样的行为是对他的喜爱的缺失,不够重视。毕竟奉先生没有妻女,那么还有谁能比得上温心自己?作为被奉先生从小看护到大的孩子,难道不够重量,让奉先生将以他为重?
然而奉先生需要回家,需要足够的休息。
他没有理睬温心的任性,却额外答应温心别的得寸进尺的要求。
温心喜滋滋地上楼,不忘瞪一眼温故知。
温故知醒来,显然梦见温心让人不快,尤其是清晨,他天天来奉先生这,然后到了晚上才回去,即便是回去也要磨蹭一会,昨晚他用了些理由留了下来,保姆准备了一直给他用的客房,但等到夜里深了,温故知就习惯溜下床,然后跑到奉先生房里。
他以前敲门,还有一点顾忌,还是要有点表现,现在却轻车熟路,只是会可怜地徘徊一会,奉先生不会次次都容忍温故知什么招呼也不打就掀被子上床,温故知有的放矢,又有松又紧,所以他说足了理由,让奉先生看到他的抓耳挠腮,他的渴望。
奉先生同意他上来,温故知钻进被子,规规矩矩,过一会小声问:“我靠近点?”
他挪挪身,奉先生背对着他,感到一股痒,温故知但凡是能得寸进尺的地方,一定要奉先生知道,奉先生说头睡到枕头上。
但温故知偏不,一定要头挨着奉先生的背,蜷成一团。
他早上是被奉先生动静弄醒的,又因为不舒服的梦,神色阴沉,甚至因此忘了奉先生的存在,他看不见奉先生,他正嚼碎梦里恶心不快的事物。
奉先生管不上他多变的脸,只叫他起来吃饭。
温故知磨磨蹭蹭一会,像蛇一样趴在地上,随后在地板上舒展了筋骨才下楼。
趁着保姆在厨房准备端点心,温故知突然跳到奉先生面前,很结实地亲了一口。他已经忘了梦里不快的温心,黏在奉先生身边让他乐不思蜀,白天是奉先生,晚上也是奉先生,这样的顶峰从昨晚穿着奉先生的衣服达到了顶峰,也许不需要等很久。
温故知笑得眼睛眯起来,让他整个人变得毛茸茸,外边正悄无声息地布满苹果色、桃子色、水梨色的云,一片多余的苹果色被吹倒月桃院的上方,温故知因此染上了苹果色。
他的脸上有覆上一层薄薄红红的,害羞的颜色,就像吃的红苹果。
奉先生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脸,他前后情绪变化明显,原因又很神秘,但温故知暗示很足,他嗅着袖口,奉先生就知道能让温故知这么愉快的只有自己。
gu903();因此奉先生多少也因为袖口的暗示心情变得不错,心情愉快能让人保持宽容平和的心态,他亲吻温故知红润的脸颊,温故知脸颊痒,是被亲得痒,不得不扭出奉先生的手臂,但他自己又回来,抱着奉先生的腰,问他现在成功指数有一半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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