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要温故知装,理也要站在温故知身旁,明明是奉先生心起的考验,但温故知要颠倒黑白,说是奉先生麻烦,作。
奉先生都在心里帮他补全剩下没说完的话。换一种可能,温故知还可能会做出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的举动。
温故知在之前的思索间,丢掉了鱼饵,奉先生不需要鱼饵,那需要什么?
温故知说保密,不能告诉你们。
奉先生伸手揩了一点温故知脸上没干的泪,泪少,少到可疑,很可能是温故知拧了大腿肉才哭出这么一点。
“那您猜?”
奉先生不猜,相反笑了笑,瞧上去心情不错。温故知嘀咕他不知道哪门子开心。
家家户户都出来喝酒,与别处相反的是,城的冬天是酿酒的好时候,夏天才是最适合喝酒,且最好是傍晚至黎明间的整夜,只稍稍热的温度,不会破坏酒液的清凉,辣喉的香甜又能恰到好处,不至于蒸热发酵,变成烂味,变成湿汗一样堵塞住肌肤。
这个良时,被叫做酒夏。一代一代叫过去。
他们坐在路边,温故知垂着一条腿晃荡在渠水之上,等了一会老板才托着托盘送酒来,老板戴着玉兔的头套,伸着毛茸茸的兔爪子,给他们放上了灯笼草,葱葱郁郁的草堆里藏着矮小的灯火。
兔爪子很灵活。
奉先生也不觉得奇怪了,灵动的兔耳朵还对两人打了一声招呼,而老板一句话都没说。
他还有一团兔尾巴。
“奉先生您看。”温故知挨着他,给他看酒盏里的灯芯。
灯芯像花一样,在澄清的酒液底发着微弱的烛光。
温故知一扬脖子,将酒和着光一起喝了下去。
但是当他到了第二盏,灯芯又被点亮了,仍然是漂亮完整的花体。
奉先生喝下第一盏,这时有许多传单,他们来的时候就有人在发,发着发着,从城市另一头到这一头,慢吞吞地,走一会坐一会,在店里和人说说话,再重新拾起传单,出发了。
他们到了这,很平常的坐了下来,开始喝酒,喝了三盏,给每个人发了传单,温故知和奉先生也收到一张,喝完酒的小伙子向他们两人致谢。
酒喝过了三,就停了,他们继续前往下一个地点,也许还是喝酒,但也可能是蹲在路边吃桶里的冰淇淋。
“是什么?”
奉先生仔细看了传单,鲜鲜艳艳的,温故知啊了一声,搁在奉先生肩上,说:“这么好的纸,狐狸纸吧。”
“庙会到了?”
“去吗?”温故知歪着头问,他吃了两盏灯芯,眼睛里也泛着许多亮的灯火。
奉先生没回答,将传单折了一折,放进了口袋里。
温故知偷偷捂嘴,憋着笑,喝掉了第三盏灯芯。
他脸有些红,看上去醉了,但意识还算清醒,只是沉沉的,松软的一团棉花似的。
他换了个姿势,起身坐在了奉先生怀里,抱得紧紧的,说想完整接一次吻。
“我虽然喝了酒,但我知道我说了什么。奉先生不喜欢我喝酒吻你吧?因为喝醉了的人听不见您声音,认不出您的声音,就是说——”温故知两手轻松地架在奉先生的脖颈旁,笑出一道酒痕,在鼻尖上,胭脂的。
“您的存在醉鬼的眼中是不完整的。没酒精厉害。”
温故知笑,然后头抵着头,垂着眼睛问:“所以吻不吻?”
奉先生说吻。
含了一盏灯芯,送到温故知嘴里,温故知背着人喝了第四盏。
“再喝一盏。”奉先生挡住他,环着温故知的腰,温故知塌在他的手掌下,眯着眼睛张开嘴等奉先生渡过来的灯芯。
酒液洒下来,犹如一滴滴的热烫的烛泪,多喝一盏,温故知只觉得心口在晃,意识在晃,他有时候迟钝地咬着奉先生送进来的舌头,含着过了一会才晓得灯芯被他一口吞了,知道要放。
温故知微微闭上嘴,直愣愣地看着奉先生,开始背神神道道的酒之三律——酒乃梦幻之国,不可沉迷不醒;酒乃怡情雅趣,需行绚烂之事;酒乃五谷之神,永抱崇敬之心。
奉先生今天才知道完整的三律。
城有严格的关于酒的规定,对于酒就像是严谨的父母,防止人一切对它的沉迷与不尊敬。
这时喝酒的人群中发出点骚乱,竟然有人撒酒疯,温故知笑着贴在耳边说:“游客。”
他的手乱动,奉先生抓住他手,问:“你怎么知道是游客。”
温故知想了想,说我就是知道,这里没人发酒疯的。
“像你这样蒙蒙的?”
奉先生难得逗他,温故知捧着脸很坚定地说:“不。没我这么好看的。”
闹酒的是来这的观光客,很显然是没做好功课,当酒是廉价品,糟蹋烂喝,不尊重这。
温故知说大汉来了。要悄悄告诉奉先生。
一句话湿漉漉的。
果然安全部的黑衣大汉突然出现,神不知鬼不觉,伴随着一道突兀的惊雷,带走了闹事的观光客。
“以后他再也喝不了酒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不乖啊。他只要想喝酒,就会做噩梦,再也喝不了啦。”
温故知幸灾乐祸,语气轻快。
喝完了酒,奉先生带他往回走,又遇见发传单的人,聊了几句。
“庙会你们来吗?”
“来的。”
“很热闹的,也很好玩。要多玩玩。”
说了几句话后,没多久回了月桃院。温故知趴回床上,睡熟了,奉先生回了自己房间,睡到半夜,迷糊觉得有人动,是温故知来了,可却不见温故知上床,奉先生睁开眼,问他怎么不上来。
温故知只是坐在床边,轻声说:“我今晚要回家去了。”
他酒醒了,转过来跪在床边,“刚才突然想给奉先生画个画。但是这么黑,只能在心里画。”
他捂住奉先生的眼睛,趴了下来,奉先生又睡了,等再睁开眼,温故知已经不在了,在奉先生裤兜里留了纸条,走之前带走了一件衬衫。
有了奉先生的衬衫,我就不会忘掉您啦。
奉先生收好,下了楼,保姆准备了早饭,见只有奉先生一个人就问崽崽呢?
“回家了。”
“诶,我今天还说要多准备点爱吃的给他,怎么不巧就回去了。”
“该回家看看了,以后偶也是要来的,到时阿姨可以提前问好。”
保姆点头,但是看着一桌点心,还是叹口气,“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出现嘞。”
第37章
温故知顺走了先前在月桃院搜刮来的DVD机和餐巾纸大盗的光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晚上带回去的,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只塞了张纸条,要塞进奉先生亲密的口袋中。
他光脚回去的,走时想了想,回头看着二楼的某处窗户,温故知将在奉先生家常穿拖鞋留了在了门口,他还有留下来的衣服,大多数时候,他钻进奉先生衣帽间,耍皮赖脸地,说要穿奉先生的衣服。
他拿出一件,问奉先生这是常穿的吗?他拉着奉先生问了个遍,挑出那些不常穿的,归到一起,两下把自己脱光了,踩着裤脚钻进一件棉质长袖的汗衫,说我穿过了,以后您也穿,这叫水乳交融。
奉先生嗤笑,说哪来的水和乳?
您不懂。
温故知当时说。
他留下了奉先生家的拖鞋,也在奉先生家留下了自己的衣服,好像是给了一样,同时也没带走什么。
奉先生的衬衫不一样,这不是奉先生给的,他悄悄拿走,罩在头上,踩着砖头上青苔露水,一路回了家,他裹着一身汗,坐在院子里,也没有打算清洗的意思,而是将衬衫蒙住了脸,晃着脑袋转向不同方向,后来他站起来,跑进门,咚咚咚跑上楼梯,像是放风筝,猛地趴在房间地板上,一动不动。
正以为温故知要睡着了,他又翻身坐起来,头发胡乱抓在脸上,抓起闷在头上的衬衫,跑下楼将留在院子里的DVD机和餐巾纸大盗抱上了楼。
他房里没有像样的电视,温故知满屋找,最后抿着唇站在温妈妈的房门前,只有温妈妈房间有放以前老型号的臃肿的小电视,温故知并不想进去,他已经很久,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主动进去过一次。
在奉先生家,他第一次梦到了温妈妈和自己,是些开心的事。
温故知没有在温妈妈房内多待,拆了电视推着回自己房间,他裹着奉先生的衬衫坐在地板上,打算看餐巾纸大盗,他跳集,跳过一大段类似冗长烦闷的剧情——餐巾纸再慢慢的消失,一张又一张。主角家庭仍然毫无察觉,妈妈习惯边吃晚饭边抽一张餐巾纸像攥手帕一般。
终于有一天,餐巾纸全部被盗走了,温故知暂停了妈妈还未注意时手伸向空纸盒的画面,他仔仔细细盯着妈妈哼着歌恬静的笑容,这是尚且不知未来所以不知愁的笑,所以画面用尽了金灿打旋的阳光,背景是水龙头清亮的水声,电视笑声,孩子的笑声,翻报纸的摩擦声。
温故知按下播放键,妈妈的笑容突然显得奇怪,拿着空盒子走向画面的另一端,随后看她走向四处,脸上神情越来越惊恐,直到她拿出餐巾纸大盗的标记——一团没有实质的黑色物质。
电视中妈妈尖叫一声,捂脸哭泣。
为什么妈妈会哭?仅仅是没有了餐巾纸而已。
温故知睁着眼,抓紧了奉先生的衬衫,如果按照一般的说法,抓紧这一举动是一个寻求安慰的契机,是因为被这个妈妈突然的哭泣搞得心慌,而衬衫是属于奉先生的,有奉先生的味道,抓紧又像奉先生在他身后抱着他。
然而这只是一般的说法,温故知面无表情的,甚至没有多余发散的心思,握着遥控器调快了倍速,人影快速变换,哭声变作怪异的尖利的噪音,他看到两个人影纠缠,不停地哭,后来是吵、骂,他们的手指互相指着,哪怕在高倍速下,这个动作也持续了很久。
吵得多凶,多崩溃,多竭嘶底里。
最后画面上停在了两个孩子茫然的眼睛里,眼睛里都是黑,黑黑圆圆的瞳孔。
温故知看着这两个孩子,两个小男孩,手拉着手,站在画面中央。
阳光依旧打着旋。
温故知靠在膝盖上,因为很长时间没动静,画面变成蓝猫光标,熟练地划船,假装从瀑布掉了下来。
忽然有人敲门,叫温故知的名字。
他听着很熟,站起身往阳台跑,连奉先生的衬衫掉了都没注意。
“温故知——!”
像是书铺小老板的声音。
“你开门!你要的东西!”
温故知缓了一缓,才慢吞吞下楼给他开门,他只开了一点门缝,语气不是太好:“你一定要这么晚来?”
小老板扬扬手里的油纸包裹,极为兴奋:“送书啊!你不是一直想要,给你送来了,花了我好大的力气,这不赶紧给你送过来嘛!”
温故知伸手将油纸包裹抓了过去,但并不是很乐意。
小老板不在意,一个劲跟他说这里面可比之前的要精彩得多,还胸有成竹地说你一定能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温故知嘴唇发干,话过了过,才挤出个哦字。
小老板很满意似的,说一定要看哦!
温故知嫌他烦了,比平常更加烦,眼睛还亮得吓人,温故知倒是信了他说的话,不然怎么大晚上不休息跑自己这来。
温故知捏了捏油纸,皱眉:“我知道了。”猛地把门关了。
下雨了,天边裂开道口子,温故知回到房间,将油纸包裹扔到地上,去关窗时踩到了奉先生的衬衫,他蹲下身拍了拍衬衫,他大概还踩到了遥控器,原本暂停的画面又重新动起来。
温故知看见流动的水变细,渐渐出不出水来,阳光慢慢变暗,画面里原本有颜色的东西以极慢的速度变成灰色。
有长达好几分钟,都为了表现颜色被残忍地褪去,时间割成一块一块的需要涂颜色的格子。
这是妈妈的世界。
爸爸猛地关上了门。
温故知关了电视,抱紧了衬衫,他不太记得为什么小时候这部动画片会被列为必修,每个城的孩子都看过,小孩子喜欢鲜艳的动静,嘈杂的声音,但餐巾纸大盗什么都没有。
他将光碟收了起来,扔在了床底下。
温故知在梦里又在不停地转弯,他被人拉着,转过一个弯,又转过一个弯。
哒哒哒——脚步急促。
后来一记响雷,一声猫叫,温故知醒过来,不知道怎么,突然不记得怎么在床上睡着了,他手里还塞了一本书,爬起来看才想起来自己拆了包裹,看书睡着了。
书上其中一页说:某地书生不知为何常受惊扰,夜不能寐,有一日遇见高人诉说了烦恼,高人好心指点他,找一处曲折蜿蜒的巷道,不停地在巷道转弯,便可削弱祛除邪妄。书生听此道“可真?”
“真。”高人如此对着书生笑道。虽说两人初识,但书生极为信任这位高人,回家后便依着法子试了。
温故知翻过下一页,不巧的是这一页被撕掉了,只停在书生试法。他翻过身前前后后找了,确实再没讲到这书生的故事,就想大约是成了吧。
温故知倚着枕头,随便找了别的篇目,都是些“滑稽之谈”,收集了不少精怪故事,不知道是人奇怪还是精怪奇怪,温故知尝到些酸涩迷绚的味道,好像里面没人能做到一厘的事。
他又睡过去,梦见成了寻金海的樵夫,他找不到金海,因为金海是仙境,他一个凡人怎么能找到呢?仙人也是不同意的。
所以樵夫进了山,温故知在樵夫的身体里,昏昏沉沉地想,不是要找海吗?为什么要去山里?
樵夫不停地随着山路,到下一个弯,温故知觉得不舒服,想要冲出来,樵夫终于不走了,对着另一个人说:“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另一个人开口:“好。但是不能白帮你。”
樵夫激动地说好,什么都可以。
他跪下来,听另一个人到底要他做什么。
温故知听不到,他正在脱离樵夫,离开樵夫的身影,他撑着眼看了一眼樵夫在和谁说话,可是没看到,下一瞬他如往常站在熟悉的巷子里,开始走了起来,前面有亮光,温故知觉得似乎又近了许多。
他这么想着,想还要继续走,光就来到他面前,要成全他一样。
温故知站着不动,频繁地看向身后,应该有什么人在。
gu903();但暂时想不起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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