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这小婴儿会盯着她望,两个眼珠子黑不溜秋,这年纪的,一岁都不到,根本什么都不懂,小畜生的玩意,偏偏要咬妈妈,盯着她无非是奶和怀抱,之后还要花费数整年的心血,想到这她就觉得打针时劝说的护士有病,因此她很快做了个伟大的决定——偷溜了出去,染了一头张扬的头发,手机孤单地在柜子里响了几次,当她慢吞吞地回去,她顶了一头银色和药水味,走到护士站时,敲了敲桌子,摘下自己的帽子,卷着头发问:“这样我浑身上下都有毒,喂不了孩子了吧?”
这样的行为太招眼,很快她就被带回家,小姑娘带着自己伟大的计划参加了老太太的葬礼,可是她的丈夫只会在一群男人旁哭,和爸爸妈妈感情好手拉手,但他前几天才从风雪的地方玩闹回来,不知道妻子生了,和她共同失去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奶奶许早就有了病症,于是今天跑在这对着水晶棺材哭。
小姑娘在隐蔽的地方对着那棺材吐了几声,跑回了家。她越跑越觉得身体轻盈起来,如果心脏掏出来放在体重秤上,一定比原来轻上了几克。
伟大的决定同时在几人心中冒出来,温勇向温尔新证明离婚的意志,他的决心和当年决心与温妈妈结婚一样,当他拿到离婚证时可以骄傲地拍在温尔新面前,他爱温妈妈——“我爱她!”
温尔新眼睛不眨地看着他背后那个若有若无的黑色东西。
与此同时温尔新在酒吧看到阿元和她的前女友,两个人在闪耀的灯光下疯狂甩着头,可是当阿元看到了温尔新后,她的动作就好笑地停在了半空中,犹犹豫豫地将前女友带了过来,阿元说是现女友,她们互相对视了几眼,有爱,可是阿元突然推开了女友的手,女友别开脸一个人掉起了眼泪,阿元仍然保持着拒绝的姿势,但手重新伸过去重新握住了女友的手。
“我和她决定想重新试试。”
哇——哦——
温尔新撑着头,对阿元和她的女友微笑,视线缓慢流过紧凑的手和分开的身体距离,问:“即便你们现在这样?”
两个人都没有很快回答,很快阿元坐直身体,回答温尔新:“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明明很爱她,可是一旦我们距离很近了,我又不想吻她了,甚至也不想爱她了。”
“甚至无法做爱。”
“没关系。”阿元羞了一下脸,女友也羞了一下脸,两个人桌子底下的手握得更紧了,温尔新抬着下巴:“拿上来吧,在桌面上,握得更紧一点。空着的手为我喝酒。”
她叫了很多酒来,撬瓶盖,咕咚咕咚——玻璃杯躺进酒里,酒面升高冒着白泡炸开,再豪爽地一干而净。
酒啊酒啊。后面来了烟,在蓬松懒散的灯光下燃着红色的火星点子,温尔新夹着烟听阿元哭嚎,真的好委屈地哭,可是当她想要扑进女友的怀中时,肚子一鼓,冲到了卫生间吐了,她回来后对着温尔新小声吸着鼻子,一闪一烁:“我那天……就你知道吧,你伤害我,跟我说爱情是没有的,但她跟我告白了,再一次告白,我想啊——告白,你知道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吗?大学的时候,我对她——”她激动起来,又要倒在女友的膝盖,女友轻轻碰了她,扶正了她,这次她没有吐,继续对着温尔新说:“我发现又爱她了,想和她做爱,结果吐了她一身,有个声音跟我说你讨厌她,她被我吓哭了,人傻乎乎地反而跟我说对不起,明明是我的错,你说对吧?
“但是我一靠近她就生气,就问自己干嘛和这人在一起,我还使劲推了她呢!”阿元冒着个鼻涕泡,短头发哭得稀里哗啦,“但是分开后啊,她看我,我也看她。又想……她跟我告白了,我也想告白,对她,我们是这么相爱——”
阿元张开手,扩胸,憋着嘴呜咽起来,她说:“我的爱情,就是不能做爱,不能拥抱,但是光对视一眼那种程度!谁也阻止不了!”
“嗯——”温尔新摁灭了烟,微微歪头:“那是爱?”
“不能碰,也越来越爱。”阿元举杯敲着桌子,当她强烈的时候,抱着女友,憋住了呕吐感,温尔新看她迅速亲一口女友,离开,再亲一口,这一瞬间她好像战胜的英雄。
温尔新祝杯:“那么为你们的浪漫的,伟大的决定,继续喝吧。”
她们喝得醉醺醺的,温尔新目送她们两个影子即便醉酒后也在拼命地分开,一左一右分别靠着出租车两边,中间是打成死结的手。
伟大的决定越飘越远,远到温尔新故乡里弟弟的头上,他的手腕上有新烫出来的疤痕,那是一块烧红的铁块被他自己摁倒手腕上,保姆尖叫地捂着脸,铁块和皮肉分开时血肉模糊。
当温尔新半夜里给温故知打了电话,问你有什么伟大的决定时,他伸出手向她展示手腕上烫出的痕迹。
“这是比穿刺还要血腥醒目的方式,不是说无法完成约定的人会遭受报复吗?我对奉先生就是这么约定下来。”他这么对温尔新说。在这件事没有发生之前,他的生活正如往常迎接城冬季的景象。
温故知一大早就在客厅跟保姆装饰竹篮,包裹上红色、白色、蓝色、绿色的绒线,内部垫上柔软的花色方巾,保姆的巧手为竹篮的把手上绕出了两朵小花,那是一双宛如灵活小巧的耳朵般的花,让篮子像一个矮小的生物,叉着腰指挥两个人去为它迎接兔红薯。
温故知对奉先生说我们的牙齿习惯碾碎食物,无论如何得到它们时,都要用漂亮容器把它们带回来。
“漂亮吗?”他问。
奉先生向竹篮献了一朵真正的花,像是篮子搀着花,温故知在这时察觉到自己爱奉先生的这一分。
他们的篮子正直又富有敬意,充满着外乡人融入到这尊重一切奇特事物的平常心,在各种花里胡哨,或长或扁,或飞或滚的篮子中,温故知的篮子注定会吸引到一群更自我牺牲奉献的兔红薯,它们在田间成长时就是用两只状似兔耳朵的根块替瘦小的兔红薯挡住寒风和白雪。
有的兔红薯喜欢飞向天空,有的就喜欢在四个轮子上安静地依靠根茎和叶片呼吸空气,而温故知弯下腰,两手抱住第一位走向他们的兔红薯,摸着从泥土拔出来潮湿粗糙的身体,兔红薯向他摆动了一下那两只兔耳朵。
保姆说去年冬天,是一群十分小又活泼的兔红薯,但是无论是天上爱飞,地上爱滚,它们的使命庄严又浩大,为人们呈现它最朴实温馨的美味。农作人将爱与勤劳灌输进沃土中甚小的兔红薯,除虫除草,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陪伴走一遭,兔红薯身上有着农作人的勤劳、善良和朴实,它早已与农作人约定,无微不至的的照顾下,需要它们最后将这类精神传达至人们心中,人们又用美丽的容器带回他们,这是交换的约定,再次循环——植物与人的本质友谊。
奇妙的友谊使得温故知明白他与奉先生也需要一种友谊,循环在血液里,跨过许多关系,他在首都说想要奉先生能够抓住自己的东西,那时还是一个感觉,但现在温故知突然明白他更需要一个双向互相抓住的东西,而唯有友谊能够做到,诠释出坚韧不拔的约定和良性的传递循环——他和奉先生将更相惜、高尚和尊重。
温故知看到他们的兔红薯勇敢地走进火堆里,熟透了后,他发现奉先生是个猫舌头,偶尔秉着脸保持风度,却要为舌头扇风,甚至是小口吞咽,这都让温故知隔着云端,他察觉到这爱着的时刻。
同时友谊的时刻是在他烫上自己的手腕后,奉先生看他的眼神,保姆尖叫要拿药,但是温故知和奉先生躲进了院子里的杂物房。
“你有话要对我说。”
奉先生没有责备或者是破口大骂,他一定是更加了解温故知,温故知用着流血的手抚摸他的脸。
“为我这个手,你敢答应我有一天我被黄粱带走,会去找到我吗?不是爱人,是朋友;也不是爱情,是友谊。你会吗?
“我将更宽容地对待你、尊重你、接受你,为你着想,我不会奢求你,你自然会为我付出,我自然会为你付出,我永远不会害怕,你也永远不会害怕。
“你会吗?”
温故知安静地等待奉先生,他不是一颗小葡萄,而是奉先生尊敬地献给篮子的一朵真正的花。
“我宽容你、尊重你、接受你,现在——我的朋友正在请求我,我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他,更爱他,不会让他害怕。”
第71章
温故知梦到那亲寺的银杏,醒来后他好像看见蓝猫的大尾巴从阳台一扫而过,他坐起来问奉先生:“你是在和猫说话吗?”
奉先生走过来,试着温故知的温度:“嗯,和猫说话。”
“说什么?”温故知爬起来紧紧抱住他,奉先生安静试了会温度,温故知尚好,顶多有些游魂,行动也迟缓,所以在没得到回答前,往常早就跳起来花样骚扰的温故知仍然执行“抱”的指令,奉先生被他抱出一身汗。
老男人要他松开手下床洗漱,但是他怎么也不肯分开,带着奉先生一起倒在床上,温故知伸手往男人衣服里钻,上下摸了一通,这时小喵咪从编织袋上睡醒,跳了上来,在两个人身上、脸上和头发上连环乱踩了一通,围着他们喵喵叫,撅着屁股企图往钻进两具身体的中间,一根尾巴总是企图挠着温故知的下巴——冬天实在太冷了,即便它只是个编织小喵咪,但不妨碍它像一只真实的活猫,何况它还会驱噩梦呢?
温故知抱着猫起来,看奉先生整理袖口,他问:“你要去多久?”
“崽崽,帮我系个领带。”
温故知抬着下巴,对他摇头,一声崽崽都没用,奉先生只好上前,往温故知嘴唇上贿赂了一个吻,温故知嘛稍稍乐了点,但是没让奉先生看出来,他高兴时就将领带系得有点勒脖子,可是奉先生叫都不叫,垂着眼睛看他。
小喵咪在床上端正地看着他们,转了下耳朵,而后猛地跳上温故知的脑袋,呱唧——人偶尔会在没意料的情况下意外出一点丑,尤其是在心上人的面前,温故知龇牙咧嘴地让老男人忘掉刚才发出的犹如青蛙的声音,罪魁祸首荡下尾巴,安抚地挠着温故知的下巴。
一阵心思不上不下,好没意思,温故知随便系了个乱七八糟的领带,系好了,站在老男人面前不吭声,老男人假装没懂他心思,抬手轻轻用指腹刮了一下他鼻子,说:“我回去一趟,先去处理温心的事,然后拜访个地方,很快就回来。”
温故知奇怪:“他怎么了?”
“闹自杀,进了医院。”
听着温故知就皱眉,不过没有继续问温心的事,“然后拜访谁呢?”
奉先生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听到这话,他就想两个人应该没什么隐瞒的,可是他们还是朋友,这种时候朋友的超脱宽容和信任没有让温故知围着问是谁,他向奉先生笑,说会等他回来。但是这时奉先生却抱住他,没有叫他说出来这个等,温故知有一下冷得想要炸开汗毛,推开老男人,老男人收紧手臂,呼出一团热气,温故知放下手,安静地让他抱,过会还是抬手说我会等你。
等你回来、等你安抚我、等你有的时候来救我、亲我。
温故知说奉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你会一直守在床边,等我起来,我睁开眼第一眼就能看到你,你问我做噩梦了吗?我说是。然后你给我换衣服,我已经无数次裸着身体站在你面前了。我做什么,你好像都在看着我。
奉先生说你也是个很好的人。
“哦——你终于发现了吗?”温故知很得意地笑,尽力拖了会时间,让老男人变着法地夸他自己,奉先生抱着他问你怎么这么黏人?
他说我不知道啊。一双冷脚勾着老男人腰,保姆捂着眼睛诶唷跑回厨房,在那说别缠着先生得!快送他出门。
温故知不情愿地勾着奉先生的皮带,两根手指跳支舞,在皮带上扭来扭去,扭得将奉先生送上车,温故知不满足,让秘书等等,迅速钻进来咕哝嘴痒,还疼,秘书酸着好好的牙,听他们互涂口水——叽啾叽啾,小鸟亲吻。
温故知站在原地等车完全看不见,小喵咪出来找他,黑色的尾巴使劲地拍了好几下腿,意思是脚冷,温故知蹲下身将小喵咪抱进怀里,脸朝下一埋,小喵咪的味道是奉先生亲手洗过的香肥皂,因为家里的蓝猫洗发水会和小喵咪隔空打架,洗完后小喵咪囤在奉先生的胸口晒太阳。
都是奉先生留下的痕迹。温故知对着小喵咪瞄了一声,保姆在家门口叫他进来,外面冷。
他生了病,古怪又任性,又瘦又懒,经常和小喵咪窝在一起蜷缩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忍受口唇之癖,他咬破了舌头还兴奋地喝放了辣椒的汤,滚在嘴巴里每一个角落,面上用眼睛向忙里忙外的保姆撒娇,当谁都不知道。有一天他在沙发上磨着下唇,用牙从右到左在唇肉上留下一排深刻的齿痕,他跳起来找冰块贴着嘴,满手都是淋化的水,嘴巴里塞了鼓鼓囊囊的冰块,被他用舌头转着刮着口腔。奉先生在以前就很会识破秘密,区别是他愿不愿意,后来对温故知就不一样,他问嘴痒?在温故知不防备时,附身亲上去,“以后就亲我吧。”
老男人将温故知亲的晕头转向,每一次都要融到沙发蓬松的海绵里,蜷成一个怕挠痒痒粉红色的毛线团,小喵咪在他们两人中间喵喵叫,但在奉先生的安抚下,随即发出咕噜咕噜声。
咕噜咕噜和叽啾叽啾演示了一遍平凡的伴侣生活。
奉先生走了没多久,冬季暗了下来,极冬之夜,蓝色的灯虫孕育着发着光的灵魂,围着每一颗粒的雪,轻轻托着新的灵魂从空中落地,融化在世界最坚实朴素的大地上。
孕育的信使是会飞的,长着翅膀,所以新的生命本能也是会飞,那些冬季孕育新生儿的时刻,已听过灯虫唱过的关于飞翔的童谣,随后每一个出生的孩子都拥有一个能飞的灵魂。
温故知用手机给奉先生录下这一整夜降临的灵魂,他曾经是这里面小小的一个,当他死后,灵魂会再次由灯虫孕育,送给世界上的母亲。
“我想和奉先生生在一块。不做人也好,做一只猫,猫妈妈把我和你一起生下来,你会舔我的毛,我也会舔你的毛。”
奉先生说猫长大后会很有领地意识——“那我那时候肯定早就让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了,即便我不翘屁股。”温故知这么回答他。
但是奉先生要处理事情了,温故知一个人整夜没睡,和小喵咪一起坐在地板上,他抱着小喵咪,眼泪糊在小喵咪的身上。
他红肿的眼睛吓到了保姆,保姆问:“是不是想先生了?”
“我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就算是之前说追他,好久不来也不会这样,我以前还有七年没见过他。”
“崽只是越来越喜欢先生了。”
“奉先生很好。但我以前讨厌过他。”
“先生这么好得,你还讨厌过他?”
“他以前从来没喜欢过我。”
“那先生现在喜欢你。我都看得晓得。”
“最近,我咬得他浑身上下都是红点点。”
保姆皱着眉炫耀哦?叉腰说我家先生当年也是这么爱我得!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