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公寓的门口正对阳台,一进门就能看见远处的商厦和建筑。喻沧州又走到阳台上望了一眼,只见鼎盛天街西面是销品茂和地铁口,乘地铁口向西再行一站就能到鄂江大学。从鄂江大学、销品茂到鼎盛天街这里还能算城市商圈,鼎盛天街再往东,就是一些老旧的居民区以及城郊更荒凉的区域了,直到南湖。
喻沧州在阳台上环视了一圈后对身旁的小区管理员说,“那行,今天就谢谢您了,我要是有问题再打电话联系您。”
喻沧州走到楼下,正好碰上苏小小,“喻队,我刚才问过门卫了,门卫说已经有三四天没看见秦振飞回来过了,说秦振飞平日里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和亲戚,对了,门卫还说他父母应该都在国外,平日里也没怎么见他们来看他,这还是有一次秦振飞父母给他寄快递,门卫代收才知道的。”
喻沧州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正在这时,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对方的声音却方才听过,好似冬日里的松木,非常沉静,“喂队长是我,我是顾彦。”
喻沧州嗯了一声,电话那头顾彦继续说道,“我现在鼎盛天街出来向东走的第二个巷口这里,你能过来一下吗?”
喻沧州挂了电话,对苏小小说道,“是顾彦,说他在一个小卖部门口等我们,好像是有发现。”
鼎盛天街向东走,A市特有的浓厚的居民生活气息不变,沿途都是卖早点的摊子,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房屋的颜色却开始变得灰暗,建筑也倾向于变得低矮老旧,喻沧州走到第二个巷口,顾彦正站在一根电线杆旁边等着他。在顾彦身后,是一个有些老旧的小卖部,小卖部面积不大,不过五六个平方米,一眼能望得见头。靠近巷道的那一面墙体已经有些斑驳发黑,小卖部里面没有开灯,因此光线显得略微昏暗。
喻沧州一见这情形,就顿时眯了眯眼。
顾彦站在不远处,手插在兜里,喻沧州正要抬腿靠近,顾彦已经一抬头先一步发现了他,“队长,你们到了。我刚才说的就是这个小卖部。”
不用他解释太多,喻沧州已经知道了顾彦的意思,他三步化作两步地走过去:“怎么留意到这个小卖部的?”
“反正也没被分配到什么任务,你们去调查社会关系的时候我就自己一个人在鼎盛天街附近到处瞎逛。”顾彦回答道,“逛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守屋的人是个高中人,等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像有大人会回来的样子,就觉得和你说的情况有点像。”
“好,好样的。”喻沧州点点头,“我们现在进去看看。”
小卖部规模并不大,一个玻璃橱柜摆出来,几乎拦住了店内四分之三的门面。和别的小卖部门前还会圈出一块地方专门用来卖杂志、报纸、水果不同,这家小卖部只有店内的地面属于营业范围。这会儿天光不是很亮,店面门口的光线又被马路对面的高楼大厦所笼罩,因此店内几乎可以算得上昏暗。总的来说,这是一间营业范围没有别人广又不太惹人注目的小店。
喻沧州抬腿走进去,只见玻璃橱柜后面坐着一个平头少年,个子很高,人有些瘦,正拿着一支笔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看上去好像在算账。少年的身后是一排玻璃壁柜,壁柜上放着□□冰红茶、阿萨姆奶茶、青岛啤酒等一系列饮品,在壁柜的一侧,则是一个可通到房间后面的门。
少年见有人走了进来,连忙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招呼客人:“请问你们要买什么?”
喻沧州没有搭理他,只是长腿一迈兀自绕过玻璃橱柜继续往里走,少年原本正在算账,见店里突然一下子来了三个人什么也不说就要往里闯,顿时脸上有些慌,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们……要买什么?”
“不急,四处看看。”从前门到后门没有多少距离,喻沧州一边应付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几步上前去到后门一撩门帘,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喻沧州看清了后屋的情形——放下了一张木床以后,后屋基本上就不剩下什么空间了,只留下一个窄窄的过道供人行走,在木床的后面,一个帆布式的简易衣柜和一个二节煤炉相对而立,摆设越是简洁反而越是显得空荡荡,显而易见,这就是这少年所有的家当了。这么一个结论让喻沧州的眼神开始变得深邃起来。
少年见此情形,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急忙大声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没有人理他,少年一边警惕地看着这三个人一边就从身下的椅子旁边摸出一个双肩包抱在怀里准备突围出去,然而小卖部的正门被顾彦和苏小小堵着,小卖部的后门口立着个喻沧州,这好似天罗地网一般的阵仗,他哪里跑得出去呢。就在少年抱着双肩包打算硬往外冲的时候,喻沧州长臂一伸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他带了回来。紧接着,砰的一声,下一瞬少年就被喻沧州紧紧压在了玻璃橱柜上,喻沧州凉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跑什么?我们三还能吃了你不成?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半夜鬼敲门?”喻沧州一手压住少年,另一只手则将兜里的证件再次掏了出来。
在少年眼前晃了一晃后,他说:“我们是警察,我们现在怀疑你和一桩杀人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少年。”
审讯室内,少年盯着桌上某一处双目放空,脸上的神色恍惚又戒备。
方才,自从喻沧州在小卖部里秀出自己的人民警察证以后,少年就好似认命一般一下子卸去了所有的力气。可是却也从那一刻起再也不说话,无论喻沧州问他什么,同他聊什么,他都闭口不言,好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喻沧州抱着双臂,右腿搭在左腿上,在不甚舒服的审讯椅上跷了个二郎腿,“不回答是吧?不回答我就不知道你叫什么了?当人民警察是饭桶呢?朱骁,男,十六岁,鄂高高二七班的学生,父母离异后抚养权归了父亲朱经国,然而朱经国两年前因酗酒去世了,所以你现在与奶奶谢桂芳住在一起,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审讯室内一片寂静,无人理他,喻沧州也不太在意,他手指弯曲轻轻敲了敲桌面,兀自问盯着桌面发呆的少年道:“认识秦振飞吗?怎么认识的?”
“……”
“最近去过南湖吗?去那干什么了?”
“……”
“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喻沧州从桌上推过来一张照片,“见过吗?”
“……”
“不回答?死都不开口?行吧,那你认识这个钱袋吗?”喻沧州将证物袋往桌上一抛,就向身后的椅背上靠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朱骁——证物袋里装着的正是那个装着一千三百七十二块五的布袋。
桌子对面,原本盯着桌面一动不动好似傀儡的朱骁一看见那个证物袋,脸上面具一般的神情就顿时出现了裂缝,“你在哪里找到的?!”
喻沧州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南湖。”
“那么现在回到上一个问题,你最近去南湖做什么了?”
朱骁瞪着喻沧州,终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对方的陷阱。没过多久,他懊丧地撇过头,又恢复了那副不愿说话的神情。
至此,喻沧州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怒气,“你是不是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告诉你,只要证据链完整,证据之间相互印证,照样可以定罪!”
“……”
“行吧,不愿意说是不是?不愿意说那你就在这待着吧,审讯时间12小时,你就在这给我待满12小时再出去!”
喻沧州砰地起身,出了审讯室。方才在审讯室里差点发火,但出了审讯室反而渐渐冷静下来。其实进了审讯室以后不肯交待的嫌疑人很多,嫌疑人警方两方僵持,这种时候基本上就是打心理战的时候了,谁素质更硬技巧更诡谲更能骗过对方,谁就能赢。朱骁既然不肯说话,如今之计,只有找到那个切入口,才能让他交待。
走廊上,喻沧州见苏小小朝自己快步走来,知道她大概是刚从哪里回来,开口问道,“又查到什么了吗?”
苏小小走到他身前:“刚才查到朱骁的奶奶谢桂芳三个月前住院了,肝腹水,晚期,医院说朱骁对他奶奶特别孝顺,昨天还去医院看望过谢桂芳,给他带了换季的衣物。”苏小小顿了一下道,“喻队,会不会是朱骁因为谢桂芳住院缺钱所以绑架并杀了秦振飞啊?”
“看起来不太像。”一道声音插进来,喻沧州转过头,发出声音的人是顾彦。
顾彦自从方才喻沧州进了审讯室就一直在审讯室外观摩,他一个人好似一颗孤松站在那,惯来没什么存在感,但喻沧州却发现,和刚才找到朱骁一样,只要他行动,他就会扼中要害,喻沧州饶有兴味地看着顾彦开口道:“哦,那你说说看你的看法?”
顾彦:“你们有没有留意到,虽然现在镇静下来了,但朱骁刚刚进审讯室的时候手是一直在发抖的,而他一直到现在手还紧紧握成拳,这种不放松其实是一个害怕的姿态。一个连审讯室这种地方都会害怕的人,我不认为他绑架别人以后还能镇定到想到换季衣物这件事情。”
喻沧州:“所以你认为?”
顾彦:“所以我假想,这个案件中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主使者。”
走廊之内一时寂静,喻沧州盯着顾彦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他的目光带着压迫性,顾彦却丝毫不以为意,“让我试试吧队长,十二小时说长不长,一眨眼就过去了。若是真的还有另外一个主使者,我们更要抓紧时间。队长,让我来审讯朱骁吧。”
喻沧州听了顾彦的话,转头望向审讯室,那一段时间的沉默,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顾彦终于看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彦走进审讯室,审讯室内,朱骁保持着之前的坐姿,见换了人进来,他也毫无反应,只是发呆一样地盯着桌面,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顾彦将喻沧州先前拿出去的证物袋又带了进来,轻轻放在桌上,“一千三百七十二块五,这么零碎,数额又这么小,这里面应该是你的全部家当了吧。”
“事后没有去湖边找一下?我猜你应该是去了,不过没找到。运气还挺好的,正好赶上暴雨,就算去了,脚印也都被冲走了。”
“妈妈在离异那年就直接另嫁了,朱经国酗酒,想必也是经常打人,单亲家庭的生活是不是有点难过?”顾彦手指抚上证物袋,动作轻柔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他看向朱骁,突然道,“笔袋……非常漂亮,奶奶缝的吧?”
他这句话刚落,早在他问完第一个问题眼眶就已经发红的朱骁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奶奶还在医院呢,不想早点出去看她吗?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听他话?”
第六章
A市火车站始建于1890年,于上世纪初完工,自A市火车站建成伊始,那时的绅商们就一直对A市火车站的位置不太满意,屡次登报申请迁址,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直到1991年,A市火车站迁至如今的地址。
如今的A市火车站临近市郊,绿化良好,站外的广场上整整齐齐的两排绿树。此时正是下午六七点钟,天已经有些擦黑了,取票口外排了长长的几队长龙,不远处摆满了卖小吃的摊子,四周来来往往的旅客风尘仆仆,络绎不绝。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从取票口的长龙中走出来,他戴着一副黑色墨镜,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他的东西并不多,只简洁地提了一个长形的黑色行李包,火车票被他攥在另一只手里。他常年做着保安工作,警惕度已经训练的非常可以了,周围的人或是刷着手机,或是靠着行李发呆,或是行色匆匆,他装作不经意地四下留意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放下了心,提着行李走向进站口。
现在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梦,但他并不后悔这样做。
他做着保安工作已经很多年了,保安的工作非常清闲,但与此同时工资也没有多少。为了保护小区居民的安全,他每天像狗一样地在小区四处闲晃,得以换来一份打发叫花子的工资。一年前,他来到鼎盛天街工作。
他留意那个少年很久了,他几乎每次出现都是满身的名牌,有的牌子比较大众他会知道一点,有的牌子根本认不出来,但通过版型和样式他就知道价格不菲。有一次他在路边碰见他,他的车的副驾上还有一个女孩子,他对那女孩子说了什么,惹得那个女孩咯咯地笑,他抬眼望去,看见他将手中还未拆封的一个iphone手机递给了女孩,女孩一脸欢喜,同他抱在一起亲吻起来。
因为要登记所以他有一次看过那个男孩的身份证,知道他叫秦振飞,今年才二十五岁。同在保安室的老梁有一次闲聊时曾经告诉过他,说秦振飞的父母都在国外,老梁有一次帮他收快递来着。
二十五岁,回到保安室以后,他坐在座位上怔怔地想,才二十五岁,二十五岁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那个时候他刚来到A市,手上没有钱,又还没有找到工作,就找了个长途汽车站,每天白天出去找各种短活干,晚上回来了就在长途汽车站里将就一晚。一日三餐是包子,渴了就去厕所喝自来水。因为和他一起蜷缩在长途汽车站里的人过的都是这种生活,所以他也就这样过过来了。可是同样在这个城市,同样在这个年纪,却有人过着与他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不是没有留意过人和人阶级之间的差异,可这是第一次,他意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是如此悬殊。他有些低落,他为此颓丧了很长时间。
一个午后,他照旧在值班室里值班。阳光有点好,他值着值着就一不小心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只听见一声尖锐的鸣笛,他猛地一个钓鱼颠醒,值班室外,秦振飞坐在车里一脸不耐,“开门啊,喊你好几遍你都不醒,怎么着,你们上班还能睡觉??”——他们小区的自动门闸日常是关着的,住户需要开车进出的时候只有让保安帮忙开门才能打开自动门闸系统。
远处有刚买完菜的住户走路进小区,担心有人围观投诉,他不敢怠慢,连忙摁开了开关。门闸起落架抬起,秦振飞脸上神色却不见好转,“一群只知道领钱不知道工作的饭桶。”秦振飞嘟囔了一句,脸上的神情像嫌弃垃圾,就开车径直离开了,只留下值班室里的他阴郁很久。
又是一个夜晚,他在小区里巡逻,正好碰见秦振飞从楼上走下来,秦振飞所站的那个位置正好是个监控盲区,他干这一行干太久了,只要看到监控位置就能立马领会到哪些地方是监控盲区,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一个能纾解他这些天接连不断的阴郁的想法。他为着这个想法战栗起来——
他用随身的保安胶棍将秦振飞敲晕,将他带离了小区。彼时已经是深夜了,街上并没有多少人。他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将秦振飞带到自己家,但奈何他还没有走出小区多远,秦振飞就有了要醒转的迹象,他连忙对着身上的人又补了一棍。离他自己的家还有一段距离,为担心出任何变数,他不敢再带着秦振飞往前走。他想起附近有个小卖部,小卖部的店主是他老乡,最近住院了,不过她有个孙子叫朱骁正在上高中,应该还在店里,他和这两人关系还不错,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会去他们的店里坐坐,想到这里,他决定将秦振飞先带到小卖部,然后再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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