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沧州点点头:“嗯。”
关鸿杰闻言笑了起来,他一笑,眼角就有些温和的皱纹,笑容里有慨叹的意思,“你说说你,姓名年龄一个不知道,没有照片,就知道一个以前的住址和性别,大致记得长相,这找起来还不是大海捞针啊?有可能去到了别的城市被人捡到领养了,也有可能早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都有可能。不过无论是哪种可能,你要找到都不会太轻易,沧州,听我一句劝,别浪费时间在这个案子上了。”
“时间么,怎么过不都是要流逝的,哪里有浪费一说。”喻沧州勾唇一笑,“老关,谢了,我们下次见。”
喻沧州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只留下关鸿杰在电脑前似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喻沧州出了门,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临回到办公室还有几步路,正好看见苏小小风风火火地从办公室走出来。这段时间因为没啥案子,大家的工作内容基本就是整理旧案子的材料还有一些配合上面的行政工作,眼见苏小小走路跟生风一样,喻沧州一把拦住了她:“去哪里?”
“去章姐办公室。”苏小小停了下来,她其实也才入职两年,业务上虽然熟悉了,但心态上仍旧是新人的样子,此时,她的眼里放着光,一张藏不住啥信息的脸上透着不可抑制的激动,“喻队,听说了吗?今年局里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想让大家放松放松,说是要给大家整个新年晚会。”
喻沧州闻言竟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皱了皱眉,两道浓浓的剑眉通过眉心的皱纹连成一道,开口道,“什么鬼?”
“新年晚会。”苏小小向他确认,“是不是不敢相信?我也不敢相信来着,但是章姐的邮件都下来了,说是让每个办公室给准备个节目,到时候要上台表演。”
苏小小说到这里突然有些发愁,“唉你说咱办公室能出个啥啊,这一群群不是高冷就是歪瓜裂……看上去也都不带啥才艺的,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喻队你别这么看着我……聊正事聊正事,你说说看,我们办公室出个啥节目?”
“不知道。”喻沧州插着兜事不关己神色冷漠道,“反正没我的事,你们几个小年轻拾掇去吧。随便整个就行了,不用担心给我丢脸,我没有那种东西。”
喻“不要脸”大言不惭地发了话,苏小小突然觉得这不要脸的男人一点也不能理解自己紧张中带着激动、激动着又带着浓浓的责任感的心情,跟他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苏小小做了个无语的表情,抱着笔记本就要离开,临行前突然想起什么,又刹住脚步:“哦对了,喻队,顾彦那小孩快过生日了,你知道吗?”
喻沧州原本还沉浸在“新年晚会汇演节目”这种无聊的话题氛围里,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冷漠,听到这句遽然抬起头来:“什么时候?”
“就在新年晚会后一天,1月23号,”苏小小道,“那天不上班,如果打算过的话,肯定不能在办公室过,我捉摸着要是没事的话,要不要把大家拉出来一起吃个饭吃点生日蛋糕啥的,最重要的,你是人家队长兼室友,你肯定不能没有啥表示吧,毕竟人家刚来队里,你得让人家感受到点队里的温暖。”
喻沧州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喻沧州回到办公室,路过顾彦的办公桌旁边的时候,顾彦正拿着笔在一个笔记本上不知道写着什么。喻沧州没有刻意停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苏小小刚刚在走廊上和他提了一嘴顾彦生日的事情,喻沧州突然就想到那天在A大遇见的顾彦的父亲,顾彦的父亲穿得破破烂烂向他要钱,顾彦却说自己不认识他。
这种事换个人来看或许会觉得顾彦没有良心,不过此时旁观的人是喻沧州,他干刑侦干多了,见多了丧心病狂的父母,反而没有那种“生而为人一定要原谅父母的不完美”的圣母心。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的心里会有一把秤,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是自己的感受说了算。喻沧州想着那天顾彦对他父亲的冷淡,所以顾彦是和母亲一起长大的吗?
喻沧州发现自己思维又联想到十二年前的那个小孩了,那天早上,他原本是要将小孩送回麻纺厂去的,但谁知中途接了个电话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只好带着小孩一起奔赴现场……等到他忙完了家里的事,收拾好心情依稀想起自己身边还应该有个小孩子的时候,小孩子早都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他后来去麻纺厂找过小孩的父亲,结果因为时间隔得太远,小孩的父亲也搬走不知所踪了,据院子里的人说,孩子没有找回来……知道小孩走丢的当时,喻沧州想到小孩身上的青痕,不知道他到底是回了家好还是没有回好……
办公室内,喻沧州意识到自己由顾彦联想到小孩,摇了摇头,他是把对当初那个小孩走失的愧疚和挂念移情到了顾彦身上吗?这可不好。
下了班,喻沧州骗顾彦说自己还有点事让他先回家,自己则偷偷去到了家附近的乌溪超市。乌溪超市是一家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超市,说它大吧,它又确实不能和销品茂那种大商城比,说它小吧,它又有三层楼。
乌溪超市一贯装扮得很喜庆,站在装扮的红红火火的超市里,四周都是提着钱袋下午待家里没事所以来超市逛一逛的老太太,喻沧州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拨了拨头上的几缕头发,喻沧州转身大步流星地往超市门口走,临走到超市门口又顿住。想转身回超市,也想直接迈步离开,究竟是送还是不送顾彦生日礼物,这实在是一个问题。
“唉算了,还是送吧。”
纠结良久,喻沧州还是转身回了乌溪超市。十分钟以后,他提着一个购物袋从乌溪超市里出来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老实说,喻沧州觉得自己提着一个即将送给顾彦的礼物还是有点傻叉的。
假如顾彦只是他的新入职的一个队友,那么他送他生日礼物无可厚非,无非就是作为队友的身份关心一下队友,可是他俩偏偏又住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送生日礼物莫名就多出了一份亲密的感觉。喻沧州惯来不是会做出这种举动的人,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知道了顾彦的父亲的事情以后,他就忍不住想对他好一点。
“啊算了,不纠结了,直接送,今天回家就送,纠结个屁!”
楼下,喻沧州给自己打足了气就大步流星地上楼。开门进了屋,顾彦已经先到家了,厨房里有抽油烟机的声音,顾彦围着个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刚刚进门的喻沧州和他手里提着的带着“乌溪超市”的购物袋,微微一笑道:“你去了乌溪超市啊,买的什么?”
喻沧州看着顾彦干净的眼睛,顾彦今天穿着一件墨绿色菱格纹的毛衣,人显得特别斯文,喻沧州想了想购物袋里的浓浓土味的黑色羽绒服,心里一怂,突然就没了在楼下的气势。
“没什么,超市买了套被子,半夜觉得冷。”喻沧州随口敷衍道。
顾彦闻言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但狐疑也只是转瞬即逝,随后顾彦就拿着锅铲又回到厨房里去了,喻沧州看着顾彦穿着围裙往厨房走的画面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贤妻良母,但想到他是男的,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低头又看到自己手里的购物袋,没忍住骂了自己一句。
“有什么不对的是你自己吧,叫你买,买买买,买了又不好意思送!”
局里要举办新年晚会,喻沧州说是不参加,然而苏小小愣是给他报了个团体诗朗诵的名,喻沧州在办公室里凶神恶煞地截住苏小小,问他怎么居然还有节目。
苏小小居然理直气壮的:“名不是我给报的,是章姐给报的。局里难得办一年新年晚会,这种时候喻队你需要拿出集体荣誉感来,我们办公室的节目可以不从你这里出,但是局里团体诗朗诵是个大节目,你必须得参与一下。”
喻沧州冷笑道:“敢情把锅推给章姐就对了。”
苏小小:“不信你去问章姐!”
喻沧州原本以为诗朗诵什么的,他这种个高的排后排随便照着诗稿对个嘴型就完事了,没想到训练他们诗朗诵的老师特地把喻沧州挑出来,和另一个男同事、两个女同事组成了领读小组,喻沧州眼前一黑,当场就要推脱,“不不不,老师,这我不适合,您看我念得这么差,您还是把我放在后排,让我跟着对个嘴型凑个人数吧。”
带领他们训练诗朗诵的老师是个快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性格有些严厉,精气神特别足,听见喻沧州推脱的当时,她脸色一冷,当场就教训了起来喻沧州,“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这么没有上进心,让你来领读是看重你,觉得你合适。你既然觉得自己念得差,你就应该勤加练习,早日达到优秀的水平,文征明九十岁的时候还孜孜不倦练习书法,莫奈得了眼疾以后还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日日练习,你一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这么没有上进心?”
老太太教训喻沧州的时候,训练室里面还各种人和人说话的声音,等到老太太教训完了,训练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几十号人一起看着刑侦大队的喻沧州被老太太训的臊眉耷眼的。
于是乎,就这样,喻沧州不仅在新年晚会中准备了一个节目,还阴差阳错的成为了领读。
因为是领读,需要更多的时间单独训练,喻沧州每日下班以后就马不停蹄地往训练室赶,时间蹭蹭蹭过得飞快。
新年晚会很快就到了。
第十四章
新年晚会被定在了新年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周五。
周五那天,所有晚会参与人员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就被叫到晚会场地去走过场,喻沧州的节目被排在了中靠后的一个顺序,所有人懒散地坐在座位席上等着前面的节目先彩排,喻沧州就一个人对着朗诵稿大眼瞪小眼。等到快临到喻沧州的节目的时候,指导老师从台上下来,将大家集结到室外,让大家现场又表演了一遍,又吩咐了一下待会在舞台上的走位,众人这才乌泱泱地往后台走。
彩排的时候音乐的音量有点大,盖过了一众领读的声音,指导老师吩咐音效把音乐的音量调小一点,又给了喻沧州一个示意,喻沧州这才开始念出第一句话来……
彩排规定所有演员即使彩排结束也不能立即离开,因为要等着所有演员谢幕,等到整场彩排结束的时候五点都已经过了,指导老师又叮嘱了一些事情,众人这才如鸟兽状散去各自去吃饭。
吃完饭回来就是化妆时间,局里租的场地在后台附近有一个小房间,众人就窝在这个小房间里各自化妆。喻沧州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化过妆,化妆老师抓住他要给他画的时候他还不乐意,各种不情愿,被指导老师老太太吼了一句以后,无从反抗,只能像小朋友一样乖乖坐在座位上让化妆老师化妆。
而就在这化妆的空档,化妆室的门口突然飞进来一个女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气质文静的男人。苏小小眼睛很尖,因为表演节目的关系,化妆室里到处都是穿得一模一样的人,喻沧州还坐在一个特别角落的位置被化妆,就这,她也瞟了一眼就立刻发现了他。
“喻队,你在这里!”苏小小转头冲顾彦招招手,“顾彦,在这里,快过来,快点跟上。”
苏小小东窜西窜地往化妆室里挤,等到好不容易挤到了喻沧州身前,她一看到喻沧州的打扮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白衬衫配西裤,喻队,你人生穿得这么正式的时候总共也没几次吧?”
“笑屁,不准笑。跑来看我化妆,这么闲你……”喻沧州还打算多说几句,化妆师正好扫粉饼扫到了他的人中区,“闭上嘴巴。”于是喻沧州只好乖乖闭了嘴。
苏小小笑得就差没昏过去,她顺着化妆师的一堆化妆品看到了桌上的文件夹,喻沧州看见她的视线心中暗道不好正要去拿,苏小小已经抢先一步将文件夹提溜了过去。她打开文件夹,看到诗词的第一句,自言自语一样地念出来:“啊,我亲爱的祖国母亲,我多么热爱你。”意识到这是喻沧州待会要念的诗词,脸上满是揶揄,她朝着喻沧州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喻队,这是你待会要念的诗词?听说你还是个领读,念两句来给我听听。”
喻沧州正被化妆老师摁着画口红,他紧抿着唇,无法用语言对苏小小进行严厉的谴责,只能一副受气包的模样看着苏小小用眼神示意她滚,苏小小乐得不行,没过一会儿又打趣他:“居然还化妆,”她摸了摸喻沧州脸上的粉,“喻队,我认识你这么久,你就属今天最人模人样。”
化妆老师收起了口红,喻沧州:“苏小小!”
苏小小小人得志:“怎么样?你咬我呀。”
喻沧州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她们俩斗嘴的时候,顾彦就在一边笑。顾彦进来以后,喻沧州还没对他打过招呼,喻沧州便说道:“顾彦,你也来了。”
顾彦冲他笑,很温和的样子:“队长,你今天很好看。”
喻沧州其实是不太在乎自己皮相的那种人,日子过得很糙,对自己长得好看不好看也没什么概念。不过人都喜欢听夸奖,再加上苏小小已经打趣了他这么久,突然听到一句夸奖,喻沧州顿时就有些飘飘然。
正在这时,化妆师已经将化妆刷和口红搁回了化妆盒里,“嗒”的一声,化妆师说了句“好了,下一个”,喻沧州顿时如释重负地站起来。
喻沧州个子很高,这身白衬衫和西裤其实将他包裹得非常有型,只是他方才是坐着所以才察觉不出来,此时他一站起来,顿时就给人一种痞帅中又带点精英的气质。苏小小顿时瞪大了眼:“喻队你别说,你今天这一身还真的挺帅的。”
喻沧州“哈哈哈”大笑起来,“终于认识到你领导我是一个美貌与内涵兼备,才华与德行齐飞的美男子了吧,晚了!等到今年过后一上班,我就天天给你小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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