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的花期并不长,不过短短两周,已从落英缤纷开到荼蘼。樱花节期间,爆满的游客使得A大整个校园变得异常拥堵,一转眼,令A大学子头疼不已的樱花节落幕,A大的校园也终于恢复了清爽和宁静。
有的城市四季如春,有的城市春如四季,A市不幸碰巧是后者——上个星期冷风呼啸还冻得人瑟瑟发抖,这一周最高气温俨然已经飚过三十。随着天气的变暖,喻沧州又恢复了夜跑的习惯,这伙计嫌弃顾彦在健身房晨跑的习惯太不接地气,且使得他无法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抱着顾彦干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硬生生拖着顾彦每天陪他一起在小区里夜跑。
等到两人跑完步乘着月色汗滋滋地往家里走,路过小区里长满了爬山虎的那一面墙,遮天蔽日的爬山虎怎么看怎么像是偷情圣地,喻沧州一把拽过顾彦就来了个激情绵长的法式热吻。一吻结束,两人身上都是汗水,抱着彼此却觉得更加亲密,望着对方的眼神能滴出水来。这时再相拥着一起回到家,开个冰西瓜镇镇凉,抱着一起去浴室冲个澡,打肥皂的时候顺手揩个油,日子过得也算是赛过神仙了。
大约这是个好事连连的春天,喻沧州这边感情刚刚落定,没过多久,老胡又给组里的人发来了请柬——老胡的女儿爱情之路尘埃落定,要和她恋爱十年的小男朋友结婚了。老胡发来请柬的当天,喻沧州拿着请柬感叹,老胡的女儿比苏小小还小几岁呢,如今居然已经结婚了,不出所料果然遭到了苏小小的白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喻沧州那天恐怕已经在苏小小的眼风下死过好几次了。
为了让同事们都方便出门,婚礼被定在了一个周六的中午,于是周六的早上,喻沧州在家和顾彦一起打扫了一下卫生,看了一会儿CCTV-5的体育频道,就带着顾彦奔赴喜宴。
还没走近酒楼,已经远远看见酒楼门前立着一块喜庆的大红色招牌,喻沧州和顾彦走近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恭祝胡之琪女士和瞿刚先生喜结连理百年好合”。喻沧州一看见这招牌,就知道自己没走错路,继续往里走,就看见了老胡穿着西装挺着个啤酒肚胸前佩了朵小红花,脸上的褶子都笑得多了好几道,正站在门口迎宾。
喻沧州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一把握住老胡的手,“哎呀恭喜你呀老胡,今天穿得这么帅,局里的男同事们可都被你比下去了。女儿今天出嫁,心头一桩事了了吧,之琪真是速度啊,隔不久你就能抱孙子了吧。”
老胡听见喻沧州的话,眼睛缝都笑没了:“不敢当不敢当,要论帅谁能比得过你喻队。小丫头片子初中就早恋了,好的不学尽赶坏的学,这速度没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能提早收获爱情是好事,只要没耽误正事不就好了嘛,之琪高考进了P大,毕业了又考到这么好的单位,之琪在正事上可从来没有让你操过心啊。”喻沧州说道。
这话正好说中老胡最骄傲的事情,儿女成器,父母没有不脸上有光的,一时间仰着肚子笑得更开心起来,“这些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外面太阳晒快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去里面等。沧州你今天来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好,顾彦你也是,里面座位随便坐。”
喻沧州:“好嘞,一定的。”顾彦朝老胡笑着点点头,两个人就往酒楼里面走。
时间还早,酒席上到的人并不多。眼看着在一张靠近前台的桌子上,已经坐了一些与他相熟的同事,喻沧州便带着顾彦在那张桌子上坐下。桌子对面的同事见来人是喻沧州,和他寒暄起来,等待酒席的时间本来就很无聊,大家本着打发时间的目的闲聊,倒也算聊得挺热闹。喻沧州与同事们一边聊天一边嗑瓜子,聊了一会儿一转头发现顾彦并没有参与进他们的话题进来,只是笑着听他与同事们说话,一个人看上去孤零零的样子,便凑过去同他咬耳朵道:“要嗑点瓜子吗?”
他说话的时候气流就直接打在顾彦的耳廓,一股顾彦早就已经熟悉的混杂着舒肤佳香皂和喻沧州特有的味道的气息包围着顾彦,这举动格外的亲密,顾彦顿时就笑了。环顾四周,好在周围大家都在闲聊并没有留意到他们:“不用了,你嗑就好,队长你不用顾及我,我没事的。”
正说着,喻沧州座位旁突然坐下来一个女人,米色针织衫黑色半裙搭一双黑色小猫跟,这打扮一看就很女人,一点也不符合公安的气质。愿意坐在这张桌子上的肯定都是鄂江分局的同事,喻沧州正想抬起头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人是谁,结果一抬头看见对方被化得差点认不出来的脸就顿时石化了:“苏小小?你神经错乱了吗!穿成这样干嘛?今天不是老胡的女儿结婚吗?”
喻沧州话音刚落,徐长江也带着耳机一屁股坐在了顾彦旁边,天然呆的人反应都有点慢,徐长江直到坐下来才看见苏小小,待看清她的脸也惊吓到了:“苏苏苏姐……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
苏小小其实没怎么化妆,只是画了个眼线涂了个红唇,然而直男能认出来的妆容也就是红唇了,再加上她今天的衣服搭配,相比平时素面朝天的反差,喻沧州和徐长江会被惊到也不奇怪。
说到苏小小今天的打扮,其实是因为她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读了篇公众号,里面着重强调了化妆对于女人的重要性,苏小小细想之下觉得有理,正好她那从小到大都不缺男人追的表姐最近住在她家,苏小小心血来潮就让表姐教她化了个妆,哪知道会让这俩直男惊成这样。眼下,苏小小斜着眼睛乜着这俩直男道:“我这打扮怎么了?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呀!”
“当然不……”
喻沧州本能就要反驳,然而他半个“不”字还没出口,顾彦已经一把摁住了他的手,及时止住了他的话头,对着苏小小淡淡笑道,“没有,很好看苏姐,你今天很有女人味。”
“哎哟是吗?谢谢顾彦,还是顾彦会说话,喻队你能不能跟人家顾彦学着点?”眼看终于有一个支持者,苏小小喜笑颜开,欣喜之下也就忘了去留意顾彦拦住喻沧州的这一举动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其实是有多亲密,“话说对了顾彦,待会有一件事情还得麻烦你,我来的路上就在想,今天穿着高跟鞋不好抢捧花,你待会能不能帮我抢捧花?”
顾彦还没开口,有人抢先已经开了口:“不能,抢捧花这件事也是能旁人代劳的?你怎么不让顾彦帮你谈恋爱呢?”——喻沧州就坐在苏小小和顾彦中间,插起话来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喻队!我问的是顾彦,又没有问你!”
喻沧州怼人的时候是不会讲道理的,“我说不能就不能。”
“老男人!祝你光棍一辈子!”苏小小低声喃喃。
“你说什么?”喻沧州耳朵很尖。
“没说什么!”苏小小将头赌气一瞥,却正好看见顾彦温和地看着自己笑,那意思是无声的同意的意思,苏小小顿时雀跃起来,给了顾彦一个赞许的眼神。
很快就到吉时,酒桌上的灯光悉数暗下来,整个席间只能看到礼台上打的那点灯光,朦胧的淡紫色让整个礼台看上去异常梦幻。主持人上台、新人进场、双方父母致辞、新郎新娘互相许下诺言,婚礼从来都是相同的流程,然而人们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经历感动,大约天长地久是每一个人心中都希冀能拥有的夙愿。
礼台上,主持人已经在要求新郎新娘当着大家的面来一个热吻了,喻沧州侧过头勾着腰在顾彦耳边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顾彦对他点了点头,侧过脸的一瞬间,正好看见苏小小满面欣喜。
喻沧州已经走出去看不见了,主持人又在问有哪些朋友想要抢捧花的请去到礼台前边去,苏小小用眼神怂恿着顾彦,顾彦低头笑了笑,便真的走到要抢捧花的那群人中间。
主持人一声倒计时,新娘手中的捧花跃空而出,喻沧州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捧花一个抛物线落进顾彦的怀里,周围围观的人群起哄起来。老胡的女儿之前来局里找老胡的时候正好和喻沧州队里的人吃过一顿饭,那段饭上之琪和顾彦因为聊起对一个哲学学者的看法而相谈甚欢,眼下顾彦抢到了捧花,之琪望着顾彦会心一笑,顾彦也冲着她扬扬手里的捧花。
喻沧州看见了这一景象先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就立刻洋洋得意起来,大模大样地朝顾彦走过去,要知道抢到捧花的人可是下一个找到幸福伴侣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哪知下一刻,他还没走到顾彦身边,顾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将手里的捧花转给了苏小小,看两人那有商有量对话的模样,显然是早就已经商量好的。
喻沧州眉头一挑,当即几步抢回自己的座位上,准备抢过捧花喝出一声“不许给”,然而一抬起头看见苏小小小鸡护崽似的护住自己的捧花,桌对面还有几个同事正留意着刚回到桌上的自己,为了不惊扰桌对面的同事,无奈之下,只能把这一冲动按捺下去。
喻沧州原本想着顾彦拿到了捧花对于他俩的感情是个见证,谁知顾彦转手递给了苏小小,他倒不是在意捧花这么个事,但又觉得捧花意义非凡,纠结之下,他就把这么个事一直记着,记到最后一道甜汤终于上来,所有的宾客终于散场。
和老胡再次寒暄,也和苏小小和徐长江道别以后,两人一起往回家的路上走。从酒楼回家的路上需要穿过一个公园,公园的草坪上,游客们野餐的野餐,放风筝的放风筝,喻沧州走在穿越草坪的羊肠小道上,感觉终于到了个能谈话的地方,这才牵着顾彦的手发了话:“顾彦,你把接到的捧花给了苏小小,这件事要怎么算?”
顾彦知道喻沧州不是真的介意这么件事,就笑着说道:“沧州,只是一个捧花。”
“只是一个捧花?捧花难道不重要吗?捧花意味着新娘将祝福传递给了你,意味着你会成为下一个找到幸福伴侣步入婚姻殿堂的人,意味着我们的感情有了祝福和见证,意味着……”
大约这是一个无聊且闲适的下午,喻沧州啰嗦得让人能一瞬间想象到他变老以后成为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絮絮叨叨的糟老头子的样子,顾彦望着喻沧州,眼神却更加宠溺了。
喻沧州自顾自地说着,某一瞬间却发现顾彦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还握住他的手,顾彦带住他的力道让他也困惑地停下来回望着他,顾彦的目光深深,望进喻沧州的眼睛里,草坪周围有着小孩子们大声叫喊的声音,有微醺的春风拂过这两人,喻沧州听见顾彦温柔地说:“沧州,下一个长假期,跟我去见我父母吧。”
这句话顿时就将喻沧州从眼前的情景拽到了另一个情景中,“去见你父母吗……他们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吗?他们会接受我吗?”
“还不知道,不过他们人很好,从小到大都没有强迫过我什么,所以我想,他们应该会接受并祝福我们的。”
“那……”喻沧州刚要说话,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喻沧州拿起手机一看,“啧,怎么又是苏小小?刚刚见过面为什么还要给我打电话?”重要的谈话被打断,喻沧州此时简直不想接苏小小的电话。
然而还是一手接起,“喂苏小小。”
“喂喻队是我,接警中心刚才打来电话,有案子了。”
听见有案子,喻沧州再懒散也顿时正色起来,“在哪里?”
“在嘉和南路。”
第四十四章
嘉和南路,喻沧州穿过人群撩起警戒带走进去,苏小小还是刚才那件米色针织衫上衣,下半身却已经换成利落的牛仔裤和运动鞋了,喻沧州打量打量她全身:“你这裤子……”
苏小小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李维斯,“哦出门的时候觉得不方便就在车上带了备用的牛仔裤和运动鞋,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干刑侦的人再怎么臭美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工作性质,喻沧州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环顾四周一圈,周围都是正在取证和检验的技侦和法医的同事,“现在有哪些信息,和我说一说。”
“死者名叫余建,是附近建筑工地的工人,建筑工地靠近昙花林,昙花林是A市一个还算有名的景点您也是知道的,以其四周分布众多的百年老建筑和独特的文艺范吸引着一众文青,昨天晚上,有一个女生去到昙花林拍完照片以后就把照片发到了微博,女生正好是个有点粉丝的网红,有人在照片背景里发现了疑似尸体的细节,这条微博就遭到了小部分范围内的转发。”
“后来有一个微博用户转发这条微博,提到他曾经见过这个死者,是附近建筑工地的工人,经常去他家附近的二手书店淘书看,还看的都是些挺有品位的现代哲学书,这转发又引起了一个文学大V的注意,再一转,这条微博就彻底被传开了。二手书店的店主刷微博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条消息,想说去照片中尸体出现的地方看一看,这一看就发现尸体还在这里,顺手就报了案。”
“报案人人呢?”喻沧州问道。
“在这里。”苏小小将喻沧州带到一个中年男子身边,中年男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身高不超过一米七,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他却仍旧穿着长袖,搓着双手站在喻沧州身前有些拘谨。
“您就是二手书店店主?”
“是的,我就是。”
“您来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情形?您和死者关系熟吗?都知道他的哪些信息,能和我们说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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