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柏怀都管不了掉下的矿泉水了,飞奔过去向着罗铭遥吼:“你说什么!罗铭遥你说什么!你他妈喜欢谁?赵老师?哪个赵老师?那个急诊科的赵彬!那个赵老师?”
朱珍珍看黄柏怀情绪激动,赶紧给男朋友使眼色。朱珍珍去拉罗铭遥,唐奕去拉黄柏怀。“喝醉了酒,谁知道他说什么呢。”朱珍珍说,“小铭,早点回去休息了,明天再给我们讲你的罗曼史啊。”
“你还去赵彬老师家过夜!你说你帮他收数据!”黄柏怀一脸不敢置信,“你喜欢男人!我跟一个同性恋住一个屋子五年!我、我、我他们恶心死了!”
“你说什么屁话?”朱珍珍吼了过去,“你恶心谁?”
“我恶心他!”黄柏怀毫无理智地发泄着,“谁知道我们在宿舍里脱了衣服时候他在想什么!”
“你回去看看你的德行,再说别人想什么!”朱珍珍气的不行,“你整天指使小铭做这个做那个时候,小铭没恶心你狗腿子命少爷心!你背后说他县城来的见识少时候,你恶心你自己吗?你见识多,一个正常的性取向你就恶心开了!你是学医的吗?你大学五年了就学了一身**气,什么也没学到!”
朱珍珍气场全开,吓得只见过她小鸟依人模样的男朋友唐奕脸色发白,左看看右看看,说:“你们小声点,这事大家好好谈谈,都是同学一场,毕业时候非要为了这种事吵架吗?不是我说黄哥,同性恋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你这么说真的大惊小怪还很伤人……”
黄柏怀被他们一番骂一番劝堵得脾气直往上冲。大吼回去:“你们谁觉得他正常谁跟他去吧!”说完一甩手自己往海滩另一边去了。
朱珍珍让唐奕不要管他,她过去安慰罗铭遥,唐奕感觉左右都是尴尬,过去捡黄柏怀刚才掉的矿泉水,回来拧开两瓶递给朱珍珍和罗铭遥。
“小铭,你别听他的。”朱珍珍说。她还没开口说下一句,就被罗铭遥眼中璨然欲坠的眼泪震惊了。她赶紧拿卫生纸出来给他擦眼泪:“小铭,你别着急。赵老师……赵老师……”她没办法安慰他赵彬会回来,何况,她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的后果并不好,她只能叹口气说:“小铭,赵老师毕竟也是为了你好……”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她坐在他身边静静陪着他,让他喝口水。
黄柏怀回来时候,就看见罗铭遥难过地缩成一团,朱珍珍拍着他的背,似在劝慰。他坐到罗铭遥旁边,沉着声别扭地说:“小铭,对不起。我喝多了酒,说错话了。哎不对,不是说错了,刚才直接脑子都是错的。”
罗铭遥有点发懵地抬头看他。哭过了喊过来他好像心情放松了一些,但完全没想起刚才黄柏怀说了啥。
黄柏怀被他看的心里更是愧疚,红着脸说:“我头一次低声下气跟人道歉,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可没面子了。”
朱珍珍气的拿手拧他胳膊:“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
黄柏怀涨红脸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又跟罗铭遥说:“小铭,别难过了。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以后我们帮你再找。”
罗铭遥低着头不说话。
朱珍珍把他一把带起来,拍拍他的肩:“小铭,加油!爱情总会有的!”
罗铭遥想了想,慢慢地念了一遍:“爱情总会有的……”
第二卷
第1章主诉:反复发作性强直阵挛2+年,复发2小时
救护车呼啸着从城里穿过,迎着上班的车流,直接从车辆较少的出城方向逆行而来。C大附院大门口的巷子里,急诊科执勤的保安听见救护车的声音,迅速地清理出门口的位置,让救护车顺利停靠在急诊大楼前。
车停稳了,出诊的医生跳下来,打开后面的车门,一辆担架车就从救护车上推了下来,从楼梯旁边的斜坡急冲冲往急诊科大厅推去。
听到动静,喧闹拥挤的急诊科候诊区里,人们纷纷让路侧目,一边嘟囔着“怎么回事”一边躲得远远的怕被这匆忙动静撞到。
“既往癫痫,一直控制不好,今天发作持续两个小时了,家属看脸色不对了打了120。”救护车的接诊医生和赵彬匆忙交接,“车上氧饱和度就不行,百分之八十多。”
赵彬点头示意知道了,转头给病人查体。病人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他的双上肢屈曲握拳紧压在胸口,双下肢伸得笔直,嘴唇颜色略微发绀。赵彬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呼叫病人名字,没有收到任何反应。随即检查瞳孔,双侧瞳孔等大等圆,直径3mm左右,对光反射灵敏。他试着掰了一下下颌,病人牙关紧闭,完全没办法掰开。戴着手套的手拉开下唇,意外地看到了齿缝中的渗血。
“口腔有咬伤!咬肌的张力太高了,口腔打不开,没办法查看清创!”赵彬对着护士吼,“叫家属过来,氧饱和度维持不了肯定要切开!现在赶紧测生命体征!建双通道!静脉泵准备拿过来!我马上打电话请神经内科会诊!”
这边话说着,那边护士报告他血氧饱和度在下降:“指氧现在73%了,赵医生!”
“要考虑是舌咬伤出血误吸了!”赵彬往门口看,病人的父母站在外面,紧张地相互扶持着。他对着夫妇两大声说,“氧饱和度维持不住!病人估计是舌头咬到了,里头血块把气管堵住了,进不了气!他现在牙咬得死死的,我们气管插管都进不去。要保命现在必须马上做气管切开!”
“切开、切开是切哪里?”病人的父亲哆嗦着声音问。
赵彬在脖子上比了比:“切这里,切开气管,把一根管子插在这里让他肺能够进气。这样才能保命!”看着两个人对望着发抖就是不说话,他对着家属也吼了:“马上做决定!不切就是等死!切还能有保命的希望!”
“不能、不能先打药,把他、把他这个停下来吗?”家属结结巴巴地问。
赵彬耐着性子继续吼:“你都发作了两个小时了!现在一只药下去能不能停是一回事,药下去也可能造成呼吸抑制!懂不懂?”
“以前他每次发作,也是一两个小时,这回是他脸色都变了……”母亲在旁边念叨着,听到要切开气管,她吓得脸发白。
“氧饱和度还在下降!再不通气就保不住命了!”赵彬一阵头痛。最怕遇到这种犹豫不决的家属。
“老人跟我们说,切开活不了多久了……”病人的父亲还在犹豫。
“到底切不切!救不救命!”赵彬暴躁地吼。外面有好事的人往抢救室看。
护士长听到动静,赶紧来把围观的好事者拉走回等待区或者病房。急诊科来往的人很多,抢救室设的位置也不太私密,来往总有人忍不住往里面看医生是怎么抢救的。看不懂什么也忍不住指点指点:“怎么看医生都不太紧张呢。”
“切吧,切吧!”父亲眼泪都掉下来了,“他活得了几天算几天了!”
“推急诊手术室!气管切开的包拿过来!”赵彬帮着护士飞速地转移病床去手术室做切开。那边住院总也过来看是否需要帮忙。新换的住院总没有周璐那时候麻利,在手术室门口还能听见赵彬对着他吼:“打电话请神经内科!用什么地西泮苯巴比妥!直接泵米达唑仑和丙泊酚!”
床旁气管切开是个小手术,很快赵彬就出来了。病人带着气管切开的口子从手术室推进急诊观察病房,接上氧气管,心电监护上的氧饱和度已经上来了,维持在98%-99%。但病人的强直状态还没有停止。赵彬当然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就好转,他转头问新的急诊科住院总谢晓东:“神内老总电话打了吗?”
谢晓东点头:“打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再问家属情况了吧。”
谢晓东是今年新上的住院总,人其实算比较能干的,比起周璐稍微差了点。又因为是个男医生,赵彬说话格外不客气。
“估计在问?你刚才又没出去给人指路,别人怎么知道谁是家属?”赵彬说。
谢晓东人倒是皮实经骂,这会儿还能笑着对赵彬说:“护士在外面呢,护士长看到了肯定会给她指。”
赵彬白了他一眼:“你跟着听听,重新学一下癫痫持续状态怎么处理。”赵彬说着往办公室走,果然看见神经内科的住院总医师陈帅站在过道和病人父母交谈。
“陈总,进来说。“谢晓东做事不算麻利,为人却不错,带着陈帅和病人家属进了办公室,给陈帅拿了一张椅子来。”坐着说吧。“说完又给病人家属也搬了椅子。
三个人坐下,赵彬坐旁边,开了电脑边听边写,谢晓东怕赵彬吼,不敢站着不做事,外面一喊他就溜出去了。
“我刚才问了下病史,”陈帅说,“病人发病有十年了,都是这样全面强直阵挛发作,小时候发病可能时间不长,几分钟就过去了,他们也就没有处理过,没带孩子看过病。孩子……从小就有脑瘫……估计大脑发育异常造成的这个癫痫发作。孩子没有治疗,癫痫发作越来越频繁,在当地县医院用了什么药以后,发作减少了,但偶然发作一次,持续时间很长,因为他们觉得反正都能醒过来,没再管。”
“县里的医生说,”病人父亲插话,“治不好的……他已经都是傻子了,我们再治又会有什么结果……?我们现在打工的钱寄回去给家里老二,其余的都用在他身上了。因为他这个样子,老年人也不敢照顾他,我们出来打工都只能带上……”
“县里给你开的药,今天带着吗?”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陈帅又问。病情处理要紧,暂时没有人想听病人家属的心酸。
“带来的,带来的。”病人母亲拿出一个瓶子,上面也没有标签,倒出来的药片是最普通不过的圆形小片,谁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估计是……苯妥英钠吧……”陈帅一脸无语,“县里的医院很多都用这个。作为癫痫经典老药,也算是能对症。”叹了口气,他又说:“不过都不是重点了……现在的问题,这个孩子病情很重,你们要有准备,可能会出现什么问题呢?第一,病人持续状态不能停下来,脑水肿出现,癫痫发作停止了仍然意识障碍,甚至成为植物人;第二,病人可能已经有误吸了,就是口腔里的东西吸到肺里面了,这样就会出现肺炎,肺上的感染很重,可能因为感染出现呼吸衰竭,必须呼吸机维持;第三,长时间卧床,压床……所有这些问题,对你们经济压力都不小……而且都可能致命……”
陈帅讲完这些,夫妇两个都是木木的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还在消化这些信息。赵彬让病人家属回去陪病人,他和陈帅写的写病历,写的写会诊。
等他回诊室的时候,他听见病人母亲在离办公室不远的地方哭泣:“不切开让他就这么死了多好……”
“同学们,来准备!”摄影师举起手来示意所有人看相机,“一、二、三!”
“茄子!”临床医学院五年制的全班同学加辅导员、院领导、校领导一起喊着。
穿着白色镶边的黑色学士服,带着方形的学士帽,到处在校园留影。这是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了,酷热的气温也没让毕业生们退缩半分。周一把学士服发下来,毕业生们就开始到处拍照。去只待过两年的学校总部拍,在医学院教学楼、图书馆和解剖实验室门口拍,还有去自己实习的附属医院拍照。拍到中午,太阳晒得越来越厉害,很多人都换了衣服吃饭休息了。
黄柏怀还拉着罗铭遥往医院去:“小铭,陪我去医院吧,中午了你说他们那些科主任会不会出来,我们也能拉几个大佬合照!”
朱珍珍发出一声嗤笑,劝他:“你博士毕业时候再找大老板们拍吧,本科生谁理你呢?这么热的天!走路上别人都嫌你挡道!”
黄柏怀不屈不挠地要去医院,还拉朱珍珍:“珍姐,珍姐!我们的革命友谊是在医院里建立的,怎么也得去那里合影留念不是?”
朱珍珍翻了个白眼给他:“不去,我现在有男朋友的人,不能生活那么粗糙了。这个天,伤皮肤!”说完跟自己寝室女生回宿舍换衣服去了。
黄柏怀怕罗铭遥也要走,赶紧把人抓住:“小铭我们去!待会儿我请你在医院旁边吃。下午我们还喝个冰咖啡!”
罗铭遥点点头。本来他也想去医院拍一张照……
到了医院,没想到这个时间出来还坚持的人也不少。黄柏怀一会儿拉这个一会儿拉那个的拍。每个专业他像是都认识几个,还没脸没皮地去别人班跟着蹭拍。他也没留意到,罗铭遥已经一个人悄悄去了其他地方,周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罗铭遥去了急诊科,他去的时候门口救护车刚好开走,他在门口的那两棵晚樱树下站了会儿,往急诊科里头望,想等等会不会看到赵彬出来。候诊区的人太多,坐的坐站的站,来来往往的人头攒动,根本看不到诊室那边,他踮起脚也看不清。
“小铭?你也来急诊科拍照啊。”有人在他身后喊。
回头是班上几个男生。“我们当时在急诊,每天轮班可惨了,我真的是在急诊时候都要顶不住了!”男生们语气夸张地讨论着。
“是啊,是啊,急诊是真的惨!我妈那时候出差来C市看我,心疼得都流眼泪了。我说我只是个实习生啊,我们急诊带教老师更辛苦!”
“哎,谁能不在急诊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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