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路为环叹了口气，他看着自己的信号接收器，驻守云端的几位金樽将领正带着各自的部队前来云端研究所支援。

永生的诱惑太过于强大，政权张孝善首席被软禁后，军政皇三权的高层已经出现了一边倒的倾向。

在这种倾向下，即使有人并不赞同，也已经不可能出来反对。

路为环并不认为所有人都会被程不器蒙蔽，这计划看似美妙又周全，但是其可怕之处也非常明显。一个灵魂的重生伴随着一个肉体被剥夺，除了最高层的实验掌控者，谁能保证被剥夺肉身灌入其他人灵魂的那个倒霉蛋不是自己？

连他都能看出来的阴谋，那些老谋深算的政客没有理由看不出。

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没有人能够站出来反对，已经走到一定高度的这些人是不会轻易在这种关头站队，让自己家族成为垫脚石牺牲品的。

黄恪等人一直在为拉拢势力而费劲心思，却收效甚微。在这种局势下难辨敌友，任何接触都冒着被程不器发现的风险。

但是路为环想到黄恪先生去年为之奔走的那桩案子。

希云，也就是黄太太，“禁忌十条”案。

他记得，希云是被提起了公诉。而除了几家和黄耀有矛盾有利益冲突的家族，还有几个真正为了这件事而在反对的势力。

这些才是真正可能站在他们阵营的人。

但是恐怕现在也远水解不了近渴，路为环派去接触的人还没有反馈，眼前的战役却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路为环的飞行器是路家专用，来这里一路上已经经过了无数关卡，想必现在全云端都知道他们百年中立的路家已经公开站队。

他用手捻了捻胸前的项链，那是一个花样纹路非常复杂的银色项链，他离开前黄恪亲手给他戴上的。

就在这时，云端研究所的防护罩忽然发出了巨大的电流声，并且表面浮现出青色闪电一样的花纹。

“这是···”路为环飞行器的驾驶员睁大了眼睛，“家主，这·??·??·??”

云端研究所的技术水平是云端顶级，无论是防御还是进攻。而它的防护罩更是比云端军权、政权、皇族最高权力所在地还要高端的设计存在。

那团已经所剩无几飞蛾一般的军舰纷纷向研究所冲去，冲撞产生的爆炸直接在研究所上空发生，产生的能量因为无法被防护罩吸收甚至波及到了路为环飞行器所在之处周围的树木。

“家主，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驾驶员问道，“现在离开云端的路线已经全部被封，我们很难接触到那个舰队。”

路为环观察了一下，说：“你把我送到离研究所最近的地方，然后回去保护先生。”

驾驶员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以隐身模式操纵着飞行器在监控网的死角向前探寻。

反正路为环已经立下了遗嘱，如果有什么意外，他的堂姐会回来继承路家。

他只是个小小开飞行器的而已，路家倒不了，有工资可以领就好。

路为环很快就离开了，在离云端研究所不算近的位置。

驾驶员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驾驶飞行器离开了那里。

程克虽然人不是很靠谱，但是有一说一实际技术是过硬的。

他的驾驶干脆利落，漂亮地以弧线躲过了所有敌舰，俯冲到了离云端研究所的建筑穹顶最近的地方。

程克在眼前不停炸开的火光中维持着绝对冷静的姿态，正确地判断了每个伪攻击，最终在拉起飞船的节点按下按钮，将两个透明模式的脱离仓送了出去。

而在他按下按钮的同时，大气层外提心吊胆的程崇云也当机立断，按下了电磁攻击的按钮。

程家舰队所有信号发射器同时工作，攻击所覆盖范围内一切电子设备，断送了非己方来源的全部能源和信号传输。

程克按下按钮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十秒钟后，脱离痕迹上没有任何波动，他才猛然呼出一口气。

程克拍着胸口：“老天爷保佑！”

然而，当他掉头想要突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虎视眈眈的敌舰包围了。

“我日！”

突击舰的脱离仓和普通军舰不同，透明模式下尤其考验脱离者的体能。在九英训练时，有许多第一次使用这种脱离仓模拟器的学生当场昏厥。

即使两人已经久经沙场，落地后仍感到一阵眩晕。伏悯本身就是omega，这一下子更是要吐不吐，捂着嘴弯着腰跟在于千涅后边坚持前进。

于千涅按照技术组绘制的研究所地形图迅速找到了用作生物垃圾处理的侧门。

这里的门禁已经在刚才的电磁攻击中失效，但是以两边技术员的水平差距看来，只能维持不到五分钟。

这五分钟还只是因为对方措手不及，而非水平不够。

“我的天啊·??·??·??”一进入侧门就是一阵浓重的血腥臭气，伏悯看着一旁已经发黑的血池，以及里面可怕的，正在被残忍处理的肢体。即使他是在战场见过了横尸遍野，也不禁觉得背后发凉，一阵恶心。

于千涅环视一周，只吐出两个字：“走吧。”

于千涅和伏悯这一路走得非常顺利，只遇到了两个抢险修理工，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伏悯一个人就能够解决，还换上了对方的防护服。

在进入二楼的时候，两人穿着雪白的防护服，迎面又遇到了一队研究员。为首者气质出众，一看就是个小领导。他身后除了其他研究员，还有几个持武器的兵员保护。

于是他俩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等对方先走过走廊。

对方果然也对这种待遇习以为常，毫无怀疑地带人路过了他们。

“等一下。”跟在队伍末尾的一个持械兵员忽然摆了摆手，出声叫道。

伏悯心里咯噔一声，他的手被防护服的手套紧紧包裹着，指缝间还贴着存了一枚削铁如泥的粒子刀片。

他不着痕迹地向对方的方向转了转身体。

而那个目中无人的研究员也停了下来，一队人面色不善地与他们对视。

“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最后的那个兵员看着于千涅明显小了一号的防护服，用手中的枪管拨动他胸口的基因卡，盘问道。

伏悯刚才只顾动手，根本忘了看这俩人叫什么名字。就在紧张得额头冒汗之时，于千涅忽然开口了：“尹先生，我之前开组会的时候忘了跟您说光明计划的实验品最近两天出现的失眠情况，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对面被簇拥在中间的青年男子，他在防护服里露出苍白的一张脸，金丝眼镜下的一双眼睛盯着于千涅审视半晌，最终命令兵员撤枪。

“跟我来办公室。”

于千涅和伏悯跟着这一队人走到对方办公室门口，这个男人指着于千涅说：“你跟我进来。其他人，在门外把守。”

于千涅跟着对方进去，这人的办公室像个生化武器实验室，用的是厚重的大型隔离门。于千涅看着对方把一个个反监听模式打开，这才摘下了面罩。

而这个男人也摘下了自己的面罩，他带着眼镜，看起来不算老，不过眼角也已经出现了细纹，有几根花白的头发。他看上去非常疲惫，像是连着几天没有睡觉一样。

但是他的眼睛很亮，他的面容也很熟悉。

他问：“我没有见过你，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知道光明计划？这项计划已经被叫停十几年了。”

于千涅也拿下面罩，他丝毫不在意对方会不会发现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在意对方在看到自己脸的那一瞬间微微收紧的拳头。

他说：“你既然是云端研究所的人，那你应该认得尹温。”他勾起嘴角，忽然笑了笑，“换个说法，也就是你的父亲。”

尹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上前抓住了于千涅的防护服领口，似乎要把它撕烂。

“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85章不翼而飞

于千涅轻而易举地掰开了尹英细瘦的手指，随意地甩开到一边去：“我是受尹温先生的委托，来毁掉他早就该毁掉实验品的人。”

“你胡说！”尹英的眼镜都在颤抖，他握着被于千涅捏疼的手，难以置信地喊道，“他早就死了！他被荣誉追封过，他早就死在光明计划的实验中了!”

于千涅想到刚才生物垃圾处理口的惨状，忍不住冷笑：“是吗？那研究所是怎么处理了他的尸体呢？像其他生物垃圾一样粉碎后焚化，然后丢弃到永远回不来的黑洞之中吗？”

尹英难以置信，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无风计划”的上一代，也就是绝对禁忌的“光明计划”的第一代负责人。他对自己的父亲毫无印象，只有小时候，在自己已经疯了的母亲口中听到过关于父亲的只言片语。

在此之外，尹英唯一和自己父亲交流的渠道，就是通过当年尹温在计划中留下的各项计划书，实验日记和材料。

在负责人死后，“光明计划”的所有负责人和参与者都已经被程不器处理掉，现在整个研究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程不器两人。

尹英非常确定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程不器赶尽杀绝的习惯和能力。

“你·??·??·??”尹英颤着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还活着，眼前的高大男子让他感到危险。他马上反应过来去按手腕上信息处理器的报警装置。

在于千涅眼里他这个动作就像放慢了无数倍一般，等尹英反应过来，已经被人紧紧抓住了手腕，一把扯掉了上面的信息处理器。

一股柚子清香在于千涅的颈后散发，迅速占领了这个空间。

“你·??·??·??”尹英喉咙像是被扼住，难以发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处于信息素绝对压制主导地位的于千涅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子软下去的尹英，松开了他的手。看着他在地上抱成一团，难以自制地颤抖，并拼命往自己的办公桌存放信息素隔离贴的地方爬去。

“别挣扎了，尹先生。”于千涅向前两步，用包裹着一层防护服橡胶鞋套的战斗靴那尖锐的金属前端轻轻踩住了尹英颈后的omega腺体，说，“无风计划是不是还有最后的几个问题怎么都解决不了？如果你还想见到你父亲，那就配合我，我现在不打算杀死尹温先生的儿子，但是你还能活多久，还得看你表现。你要考虑清楚。也许你一念之差，你那可怜的父亲，只能死不瞑目地在地狱跟你见面了。”

尹英被他这一踩彻底踩碎了最后一丝精神，只能趴在地上，一滴眼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流出，落在透明、一丝不染的镜片上。

“好·??·??·??”尹英小声吐出一个字，顿时感到身边信息素的压制和颈后的重量同时消失，他惊魂甫定地顺着气儿，缓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坐起来。

于千涅满意地看着他，说：“安排我和K1见面，并带我的同伴去见黄耀将军。”

尹英在没有信息素压制的情况下很快调整好了状态。恢复了不冷不热的那副研究员死样子。

“我要跟你一起去，去见K1才可以。”他对于千涅说话还是心怀敬畏，但是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张不开口，“你的同伴我可以安排他以我的名义去给黄耀将军送生活必需品。”

于千涅跟在他身后，说：“希望你不像你父亲一样自作聪明。”

尹英自嘲一笑：“我当然不敢，如果我要害你，你脱身未必能行，但是在你死之前能杀我一百次。而我的命比这里任何一个实验项目都重要。”

于千涅笑了笑，重新戴上面罩。对尹英说：“那就麻烦了。”他踢了踢地上刚刚被扯下来随手一扔的信息处理器，说，“戴上吧。”

等在门外的伏悯已经精神高度紧张到快要肢体僵硬，他身边全是敌人，在于千涅两人进去之后这些人一直盯着他看，伏悯自忖心理素质极好、极过硬，等了这半天也难以招架。

心态要崩了，舰长。

忽然，笨重的大门一声闷响，从里面打开。

穿着防护服的两个人从门里走出来。尹英对手下说：“警卫队跟我去一趟K1区，你。”他指着伏悯，说，“你，跟他们几个，给黄耀先生把他上次说要看的几本书带到监禁室。把他昨天弄坏的桌子修一修。”

伏悯马上答应下任务，下意识地看了看于千涅。

于千涅却并没有和他进行眼神交流，紧紧跟在尹英的身后，在一群持械兵员的保护下转身离开。

“走啊！”伏悯正摸不着头脑，他身后的一个小研究员推了他一下，“赶紧点，去晚了又得被黄耀将军骂一顿。”

另一个研究员点头附和：“没错，唉，这些打仗的当官的架子是真的大，我们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啊，又不是让他们呼来喝去的狗。上次派我哥去送酒，这事儿就离谱，一个云端最佳贡献奖获得者去给犯人送酒。送晚了还被踹，这是什么破事儿！”

“我倒是挺希望黄耀倒台的，他就是活该。”身后的小研究院嘟囔着，几个人带着伏悯边走边说，很快就和前边于千涅等人拉开了距离。

于千涅刚才虽然用尹温钳制了尹英，但是他并不认为尹英这么个高级研究员会是省油的灯。所以一直观察地形，并密切注意着尹英的动向。

何况他并不觉得尹英会对自己几乎没有见过的父亲有多么深的感情。之所以用尹温来威胁他，只是于千涅看过尹温留下的资料后，认为尹英一定在计划中还有怎么都攻克不了的难关。

他也许不会看重作为父亲的尹温，但是一定会看重作“光明计划”一代领袖的尹温。

进入地下K1区后，随行兵员就不能再跟随。尹英和于千涅并肩往关押K1的房间走去。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尹英忽然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走在他主导的地盘上，刚才于千涅带给他的压迫感小了很多。

于千涅轻声回答道：“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似乎刚才那个恶劣又冷漠的人不是他一样。

尹英听了，又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他们很快就走到关押K1的房间。

尹英说：“进去之后不要说话。”然后他脱下防护手套，打开了接触式基因锁。

“欢迎，尹英高级研究员。”

于千涅跟着尹英进入了这间囚室。大门在两人背后合上。

屋里的灯亮起。照亮了房间正中央的巨大兽笼。

于千涅环顾四周，没有说话。

尹英却慌了神，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房间中央空荡荡的白色笼子，想要按下呼救按钮。

果不其然地再次被于千涅制止。

“你放开！”尹英急了，他对于千涅吼道，“实验品不见了！”

gu903();于千涅冷冷地看着他，手上力道丝毫未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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