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人生很难,人生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过去了就好了。”沈父握着她的手。
艾桃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她在花园里看见沈柏业,他耸拉着肩膀,埋着头,手指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动不动。
她转过身,走向停车场。
第二天,沈柏业才和艾桃联系,他恍惚道:“对不起,我昨天真有急事。”
“没关系。”艾桃打断他。
“桃子,你是不是生气了?”沈柏业语气小心翼翼,“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恩。”艾桃语气很正常。
“我……”他欲言又止。
艾桃嗓音柔和,“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沈柏业后面也不知道说什么,他闷闷地说道:“那我挂了。”
他挂掉电话,更加不知所措,他刚才想开口找艾桃借钱,可这样的话,他的行为和林穆清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他这么没用,如果是林穆清的话,不用向艾桃开口,他自己也能赚到那笔钱吧。
沈柏业握起拳头,恨恨地砸了下墙,为自己的无能,为家里的窘境,为曾经的天真。
“柏业,你怎么了?”沈母出来时,关切问道。
“没什么。”他垂着头,“我和女朋友打了个电话。”
沈柏业抬起头,目光黯然,“她家里有钱,我刚才想找她借钱,但我不想让她看不起我,妈,我是不是太混蛋了,我应该为了爸开口的,可我过不了自尊心那关。”
“你不要这样想。”沈母见他这样,也难过,“我们不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不想让你被生活磨得什么都没了。”
她微笑着,“你应该对生活抱有信心。”
“可是……”沈柏业摇摇头,想了一会,重新燃起希望,“妈,先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治病要紧。”
“你爸不同意。”沈母叹气,“他要把房子留给你成家用。”
“成家哪有命重要!”沈柏业音量提高了些,他第一次觉得没钱很难。
以前去艾桃家,公寓漂亮高级,但他没什么感觉,现在他终于有了点切身的体会,那是他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地方,遥不可及。
沈母眼神闪烁,多少次想要开口,却仍憋了回去。
“我先去把房子挂上,总之先筹钱做手术。”沈柏业下了决心,果断道。
他闭上眼睛,回想起艾桃的话,男人要果断强势,不能优柔寡断。
“这不行的,你以后住哪里?租房子?你知道外面租金要多贵吗?”沈母想再劝劝他。
“没关系的,我马上要毕业了,除了工作,我再打一份工,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想了。”沈柏业眼神坚定起来。
“那样对你不公平,你年轻,大好人生才刚开始。”沈母不赞同,“我们不想你过那么辛苦。”
要是他过那么辛苦,还不如早点回去……
“妈,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真不懂事。”沈柏业忽然笑了下,笑容一如既往的俊朗。
沈母拍了拍他的肩膀,捂着脸抽泣了几声。
这几天,沈柏业把房子挂上,中介带了好几拨人来看房,一听他家有人重病,杀价杀得特别狠。
他从大学的象牙塔中,一下置身于社会,见识了不少人情冷暖。
沈柏业希望能抬抬价,至少和小区内成交价一样,可买家死不松口,认定他急需钱,会贱卖房子。
他们怎么能这样呢,落井下石,沈柏业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沈父进了ICU抢救,沈柏业急匆匆地跑到医院,到了抢救室门口,他红着眼睛,“妈,爸怎么样了?”
“不知道,推进去做手术了。”沈母慌张道。
沈柏业回过头来,这才看到艾桃,他心一跳,“桃子,你怎么在这?”
“沈柏业。”艾桃看向他,眼睛很大很明亮,她拉起他的手,把一张储蓄卡放到他手里,“我已经交清了费用,这里面是剩下的钱,ICU一天起码要1万块。”
沈柏业情绪激动,俊脸抽搐了下,他低下头,痛苦纠结。
“不用急着还我,反正这钱是卖了前男友送我的钻戒和项链。”艾桃无所谓,“你也知道,我恨他,留着他的东西干什么,不如帮人。”
沈柏业怔了下,艰涩道:“桃子,谢谢你。”
“不用谢,这钱是林穆清的,要不然你去谢他。”艾桃似笑非笑。
手术要进行一段时间,沈母很感谢艾桃的出手帮忙,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
艾桃听着,微微出神,“阿姨,你和叔叔感情真好。”
她待到深夜,沈母说道:“柏业,送送艾桃,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沈柏业送艾桃回家,他略显憔悴,“我以前只顾着自己,想着玩,想着打篮球,我们交往以后,也没怎么陪你,对不起。”
“你想我说没关系吗?”艾桃睨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做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扶持着你家,照顾你那生病的爸爸?自我奉献?奉献出我的青春时间和精力?”
沈柏业肌肉抽动了下。
她进家门前,拍了拍他的脸,“沈柏业,你是男人,不是男孩,别再这样幼稚了。”
沈柏业回去后,想了很多。
艾桃走进别墅,上楼经过书房,书房里传来浓郁的烟味,艾明荣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
看上去遇到什么事了。
她细细地思索着,从林穆清发给她的短信开始,到沈柏业爸妈的谈话,每件事都想了想,眼神冰冷,唇角划过一丝浅笑。
林穆清收到信息,经侦已经开始调查充电桩公司的财务造假事件,艾明荣收到风声,此刻应该惴惴不安,在想办法吧。
他心情不错。
收到沈铮师兄的微信前。
沈铮发了个网页给他,迟疑地问道:“我在拍卖网站上看到这款钻戒,这款是不是你定制的?”
林穆清点进去一看,拍卖网站上有一款钻戒,正是他送给艾桃的那款。
卖家是某家典当行。
他眼神倏然变得阴森起来,眼里有氤氲黑气。
她不要了。
把他的东西扔了,送的东西典当了。
她的举动带着扇人耳光的嘲笑。
无情地摧毁着他的自尊自信。
他以为他能在她心里留下点痕迹,然而什么也没有。
他靠在椅背上,下颚线分明。
无名的火从心头蹿起,林穆清怒气不可遏制,然而在怒气背后,他的心隐隐有些刺痛。
助理敲了敲门,“林总,国内有人来找我们配合调查,有个项目是关于充电桩公司上市的。”
“帮我把电话接过来。”林穆清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视频会议,电话那端的人问了些问题,“林先生,请问你事先知道这家科技公司的账目有问题吗?”
林穆清怔了下,随后冷静道:“我不知道,财务审计是艾先生负责的,我们只是提供公司上市的服务。”
对方又问:“你所说的艾先生,是艾明荣吗?”
林穆清垂下黑眸,淡声道:“是他。”
第32章重温
艾桃捧了束花去探病,沈柏业坐在病床旁,正在复习功课,见她来了,他忙把书合上。
“你怎么来了?”他起身迎她。
沈父也从床上坐起,他神色温和,“艾桃,你来了啊。”
“叔叔你好,我过来探望一下。”艾桃礼貌道。
沈父:“谢谢。”
“我去把花插起来。”沈柏业接过花。
“艾桃,你陪他一起去吧,我正好想休息下。”沈父虚弱地笑道。
“好。”
关上房门,沈柏业走在前面,思绪万千,沈父做了手术,在ICU度过艰难的时间后,转入普通病房。
住院期间,他和沈母两个人轮流照看他。
谁都知道,陪床看护是最难熬的时间,沈柏业要上学,沈母要上班,两人只能轮班。
煎熬又辛苦。
“请个护工,怎么样?”艾桃提议道。
沈柏业没什么表情,他摇摇头,请个护工,少说要万把块,家里负担不起。
“那笔钱,我会还给你的。”他想到什么,主动提起钱的事情。
艾桃冷声道:“那不是我的钱,你就当林穆清借给你的。”
“哦。”沈柏业闷闷地应了一声。
艾桃看他眼神茫然,委顿不已,她拉着他的手走到外面,“我们聊聊。”
住院楼下的花园,两人坐在长椅上,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沈柏业伸手捂着脸颊,手指修长,不愿让她看见难堪,“桃子,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的生活被打乱节奏了,下学期是大四,我本来准备考研的,可家里的情况,我要去找工作了。”
他侧头看她,嘴唇微动,心里万般不舍,但他知道,他也不能耽误艾桃。
棱角分明的下巴有些青色,带着颓废脆弱的性感,艾桃静静地看着他。
“沈柏业,既然你认为这是你的责任,就担负起来,我讨厌逃避责任的男人,你不要成为我讨厌的男人。”她干脆道。
“不要唯唯诺诺的,一点也不像男人。”
沈柏业心里震了下,他沉沉地点头。
艾桃浅笑了下,她伸出细长手臂,搂着他,轻柔地蹭着他的脸颊,“这样才对啊。”
沈柏业迷恋她,哪怕和她就待一会,他都觉得心神惬意。
休息了会之后,她离开医院。
艾桃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瞥见人名,唇角勾起,“喂,沈伯父,您好,你拜托我做的事情,我正在做啊,好好地激励沈柏业,让他快点成熟起来。”
“谢谢艾小姐了,相对的,你要调查的事情,我发到你邮箱中了。”沈渊淡淡道。
艾桃挂了电话,打开邮件看了起来,她手指敲了敲唇,眼神发直。
怪不得艾明荣最近很不对劲,连女人都很少找,胡子拉碴的,顾不上仪容仪表。
原来是惹上经济案件了。
接下去她没课,开车回家了。
晚上,听到楼下传来动静,艾明荣身形不稳,扫到了边桌上的花瓶,瓶子破碎的声音传来。
艾明荣气息不稳地咒骂:“莫谦你个老王八蛋!气死我了!”
艾桃披着毛毯,立在楼梯口,眉宇间有厌烦,“爸,你吵死了,发什么疯?”
艾明荣抬起头,一双眼睛血红,透着戾气,“我发疯?我被人阴了,莫谦和林穆清联合在一起,给我下套,让我背锅!”
他音量提高,怒不可遏,“你看看你找的男朋友,哪里找来的白眼狼!”
“那是前男友,况且你不是看不上他吗?”艾桃明艳的脸上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结果他让你栽跟头了?他不是挺能干的。”
“你……”艾明荣额角有青筋横起,他伸手指着她,“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艾桃冷嗤了声,她施施然地转身回房间。
艾明荣发火归发火,但还维持着一丝理智,回到书房,打电话找人帮忙。
他一连打了几个电话,没人肯出手帮忙,要么是虚与委蛇。
“这帮混账东西!”艾明荣气道。
要是这件事处理得不好,他没准真的要进去,他手指插进黑发中,颓废懊恼,没想到被林穆清和莫寒两个小子摆了一道,把自己赔进去了。
他烦躁不已,点了根烟,抽了起来,氤氲烟雾燃起。
要不是艾桃把林穆清弄进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眼神陡然阴鸷起来。
手机铃声响起,艾明荣赶紧接电话。
“艾先生,我们是负责调查充电桩公司上市一案的调查人员,根据林穆清的供词,请您于明早10点前来调查。”
艾明荣见惯了大风大浪,他压下翻滚的情绪,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他在书房内来回走动,紧迫感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然去别的国家躲一躲?
艾明荣思忖了翻,回房间去找护照,他打开柜子,没找到护照。
去更衣室里找,将衣服翻的乱七八糟,依旧没有护照的影子。
难不成放在行李箱里?
他拉出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还是没有。
到这份上,他恼怒不已,维持不了风度,暴躁地踹着行李箱。
“砰砰”声夹杂着男人犹如困兽的怒吼声,在自己房间里的艾桃听的一清二楚。
她手里拿着一本护照,翻到护照页,上面写着艾明荣三个字,她轻轻一笑,把护照锁进了抽屉里。
艾桃眼眸幽深,喃喃道:“爸,你太让我失望了,竟然想着自己跑路。”
翌日一早,艾明荣恢复了正常,他穿得一丝不苟,西服上没有一丝褶皱,黑发全部往后,露出一张脸,英俊又体面。
早餐时,他在打电话给助理,嗓音嘶哑,“我护照丢了,你帮我补办一本。”
“帮我找最好的律师来,上午有个案件我要配合调查。”
连保姆阿姨都听出了事情严重性,惴惴不安地看了眼艾明荣。
这些有钱人,倒起来也非常快,上次有个保姆在另一家做,上午消息刚出,下午公司就破产了,房子车子立马被银行查封。
保姆再瞧瞧艾桃,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喝着咖啡,吃着三明治。
艾桃细嚼慢咽完,皱着眉:“你非要在吃早餐的时候打电话?吵死人了。”
艾明荣脸颊抽搐了下,眼里流露出痛恨,情绪翻滚,仿佛艾桃勾起了他的痛苦回忆。
他冷冷地说道:“你和你妈妈一个样,我每天工作都很累,她从来不会安慰我,只会挖苦讽刺我,听不到半点好言好语。”
“哦,所以你到别的女人那里听,去别的女人那喝汤,有了另一个家?”艾桃笑道。
艾明荣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你妈就不是个好女人,一点也不温柔体贴,更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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