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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第40章地牢

翌日,辰南王府谢翊书房内。

罗宏手执一份上了火漆的密保,奉给谢翊:“据探子来报,殷灵子作为塞北官宦之女,理应是要赏给七皇子手下那些平定塞北之乱的功臣的,可不知为何,竟被收押至了府内地牢。”

室内烛火辉煌。

谢翊坐在案前,以细柴拨弄着烛心,漫不经心道:“此乃江边客所为。”

“江边客?”罗宏微怔:“七皇子麾下最得力的那位谋士?”

“正是。”

“他此般意欲何为?”

谢翊未答,只是问:“七皇子府内地牢图纸可有留存?”

“有。”罗宏不解:“殿下是想做什么?”

谢翊站起来,唇角微勾——

“夜访七皇子府地牢。”

“殿下万万不可!”罗宏半跪在谢翊跟前,急切道:“七皇子府邸建造之初,就请了南施国最好的工匠,名义上是说架构府邸陈设,实则为得就是打造那一座密不透风的地牢。那里头可关押着诸多在刑部已除了名、命了死的人,因七皇子之名,无人敢搜查,才存活至今。若进了那里,等同于戳穿了七皇子的老巢,那里,委实去不得!若殿下执意,不若让属下前去!”

“此番,我便是要戳穿他的老巢。”谢翊幽幽地在笑。

“七皇子如今盛得朝中支持,殿下与他对立,并非良事。”

“罗宏你可记得,先前抓到给父王下毒的是何人?”

“记得。”罗宏蹙眉:“是……七皇子之人。”

手上的火漆密保,被谢翊捏得咯吱咯吱地想,他笃定地朝罗宏笑了笑,说:“他既已选择拿捏我家人,那我便要让他知道,我辰南王府的厉害。”

谢翊话音刚落,自门外忽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罗宏警惕地住了嘴,打开了门。

只见王妃携着闻月一同进了书房内院,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

见房门洞开,谢翊正在屋内,王妃便拉着闻月,站在院外,口气炫耀地同谢翊道:“阿翊,总算是找到你了。你快瞧瞧,母妃给闻月挑得这一身狐绒红毡斗篷好不好看?”

谢翊一抬眼,便捕捉到了院中那个娇俏的身影。

她被王妃拉着,脸上有些赤红,始终不肯抬头向他,只侧着脸三心二意地假装同王妃说话。

此刻,那一身狐绒红毡斗篷披在她身上,衬得她本就红润的脸颊,愈发剔透。上好的狐绒蓬松地嵌在斗篷边缘与领口,隆冬时节,她委实怕冷,整个脑袋仿佛埋进了狐绒里头,暖暖的,入眼便觉得娇憨至极。

腊月的风,吹动着她领上的狐绒,柔柔软软,像是掸在了谢翊心上。

谢翊的心头,蓦地就软了。

呆呆的,他回了声,“好看。”

闻月听后,下意识地抬头。

谢翊与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块。

与此同时,她也一并见到了谢翊眼中温暖的宠溺。

跟触着了火似的,闻月飞快地挪开了眼,脸蛋上的那两块红晕,不自觉地蔓延上了耳根。

王妃瞧了闻月一眼,又瞧了自家儿子一眼,无奈地笑着摇头,对闻月说:“阿月,我就跟你说嘛,阿翊定然也觉得好看。你偏不信,这下好了,他都看呆了,待会儿和罗宏公务处理不完,可要怪你了。”

闻月的脸红得快滴下水来。

王妃见了,便不再拿谢翊与闻月开涮,只拉过闻月的手,将她往院外的拱门带,“走走走,不妨碍他们,咱们再去挑几件旁的袄子。”

“好呀。”闻月点头。

临走前,王妃还不忘招呼罗宏:“罗家臭小子,今儿个别急走,留下来用晚膳!”

罗宏朝她抱拳:“谢王妃。”

须臾之后,王妃挽着闻月并肩朝书房院外走去。

遥遥地,谢翊站在书房内,听得王妃特意将声音放的老大,同闻月说:“若冬季成婚,这狐绒红毡斗篷披在那凤冠霞帔外,定然好看极了。”

闻月不置可否,只是低头在笑。

谢翊闻言,唇角不自觉地染上了温柔的笑靥。

他忽然觉着,一切的一切……

或都将在这嘉邺十七年的冬夜里,划归平静。

罗宏与谢翊并肩,相距不过咫尺。

当下,他分明瞧见谢翊望向闻月离去的目光中,满是温情与怜爱。

罗宏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过脸,问:“殿下是想救出殷灵子?”

“是。”谢翊回过身,“亦不是。”

“可殿下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殷灵子……”

“不必多言。”

谢翊摆手,关上门,打断罗宏再将话继续说下去。

罗宏蓦地半跪下去:“殿下恕属下多嘴,属下想问一句,这殷灵子是否为闻月要殿下所救?”

“何处此言?”

罗宏道:“上京之路,我们一行人曾逢一位塞北女商人,当时闻月与她交谈甚欢,甚至用塞北方言同她招呼。当时伍林曾纳闷她怎会塞北方言,她便回应道,她曾有一塞北好友,相交数载,她说她那好友曾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灵子。”

谢翊未置一言。

罗宏懂,这是默认。

罗宏越想越气,拳头捏得死紧。心想闻月这臭丫头,旧茬儿还没过,又添了新茬儿。先前害殿下进瘟疫村染病之事,他还没同她算账呢,如今又搞出殷灵子这一茬。更要命的是,这一茬更比一茬难办。

罗宏恨不得当下跑出去捏死了她,但仔细想想,到头来遭罪的是自家殿下,还是算了……算了吧。

他们罗家自有先令,为辰南王府之事所忠。

罗宏为罗家长孙第五代,定然要为辰南王府之事鞠躬尽瘁。

既然谢翊要做,那他不问缘由也要替谢翊达成。

罗宏认真道:“殿下,救殷灵子一事,让属下去吧。”

“不必。”谢翊将他扶起来:“你以为,七皇子府上最得力的剑客是谁?”

“江边客。”

“江边客剑术排行上京前十,你列位十三,敌不过的。”

“可殿下您……”

谢翊行至案桌旁,取了支狼毫笔,在手上把玩,“我位列三甲,一个江边客不足挂齿。更何况,你我都明白,这塞北小官之女殷灵子就是个幌子,他意在我。”

罗宏犹豫,“可江边客既知殿下会去救殷灵子,定然准备了天罗地网给殿下跳,殿下此行太过危险。”

谢翊沾了墨,用上好的狼毫笔在宣纸上写画。

他从鼻腔里出了口气,道:“众人皆言,江边客谋略武艺惊天,我若不会一会,岂不是错失了这一次他给我准备的机会?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七皇子府中地牢守得密不透风,连探子都未能一探虚实。此行,我倒是很想亲自去瞧瞧,里头到底是何奥秘。”

罗宏着急:“江边客若真谋略惊天,定不会以明刀明枪同殿下比拼,若有暗招,又或是旁的毒术,殿下定防不胜防!”

狼毫停顿,墨汁在宣纸上洇成一团。

谢翊闻言,笑得如沐春风:“放心,会有人救我的。”

谢翊这话,让罗宏一头雾水。

可眼见谢翊坚决至此,罗宏亦无法再劝。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卫好谢翊出七皇子府后的平安。

傍夜。

用过晚膳后,谢翊难得地没同闻月说话,仅是道了句有事,便走了。

平日里习惯了谢翊的胡搅蛮缠,今日他一句无话,闻月倒觉得无趣了。

信步走在后花园里,闻月百无聊赖,便站在拱桥上,寻了些鱼食,饲那塘中锦鲤。鱼食刚倒进手心,她感知到后方有人走来,手一抖,半袋的鱼食落尽了塘里,引得锦鲤哄抢。

再抬头时,罗宏已站在她的身侧。

闻月好奇:“罗将军怎么来了?”

罗宏却不答,只是说:“闻月,我有话问你。”

他口气毫不客气,闻月与他熟识,原本顾着这辰南王府丫鬟小厮众多,给罗宏面子,喊他罗将军,哪想到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连姑娘都不客气地喊一声。闻月叉着腰,瞪他:“你虽长我几岁,但好歹问话时,也得加个请吧,我又不是犯人!”

“我看你简直比那犯人还罪大恶极。”

“喂!罗宏!”

她正想跟他算账,他却沉下脸来,一本正经道:“闻月,那殷灵子是你要殿下去救得吧?”

闻月点头,称“是”。

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会不认。

罗宏蹙眉:“既然如此,你可知救那殷灵子有多危险?”

“危险?”闻月纳闷:“她不过是一介塞北官宦之女,有何危险?”

罗宏转过头来,定定望向她:“那我问你,你可曾见过江边客?”

“见过。”

“你可曾在江边客面前展露对殷灵子的在意?”

“算……有吧。”

“那当时殿下是否在场?”

“在。”

罗宏叹了口气,“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江边客的厉害?”

闻月如实道:“听闻此人弑杀,谋略惊天,是七皇子手下要将。”

“你可知,七皇子意在皇位,对坐拥南施国大半兵权的辰南王府志在必得?”

“不知。”

罗宏说:“殷灵子进府后,已被人从塞北官宦之女中除名,改为关押在七皇子府内地牢,那地牢密不透风,要想进去难如登天。”

闻月一惊,急忙问罗宏:“那殷灵子可有恙?”

“事到如今你还只关心那殷灵子?”罗宏替谢翊不值,他气得眉头直皱,质问她:“你以为一介塞北之女到底是有何紧要,需要关进七皇子府内机关重重的地牢?”

闻言,闻月不由地眉头一紧,“难道,是因为我流露出了对她的在意,被江边客察觉,所以他用殷灵子来要挟我,还有……谢翊?”

“你很聪明。”罗宏淡淡道。

“不好!”

闻月蓦地想起,那日雨夜她同谢翊的对话。

若两日内救出殷灵子,她便嫁他为妻。

她自以为是寻了一个对谢翊来说最简单的机会,却未想到,因她自身在江边客面前所犯的错,让这机会已难如登天!

闻月赶忙抓住罗宏的袖,惊恐问道:“谢翊在哪儿?”

罗宏无奈道:“殿下已夜行七皇子府地牢。”

闻月不信,扔了鱼食,慌忙跑进谢翊院中。

无奈卧室、书房四处寻不见谢翊的踪影。

临离开书房时,她瞧见谢翊书桌上正横着一本黄历,上头正停留在腊月廿六。

闻月瞬时睁大了眼,再回头,罗宏已至。

“罗宏,今日是何日?”

“嘉邺十六年,腊月廿六,冬至前夜。”

罗宏虽不解她为何如此询问,却如实回答了。

须臾之后,他看见闻月飞快向他跑来,面上露出恐惧神色。

她定在他面前,踮起脚尖,以一双锐利、坚定的眼,灼灼地望向他。她攥着罗宏衣襟,认真问道:“罗宏,你信不信我。”

罗宏从未见过闻月眼中流露出如此神情。他认识她以来,她在他心中的形象便是娇憨的、狡猾的,偶尔还是蠢笨的。但当下,她目光灼灼,恍若洞察一切,完全不像个柔弱女子。他忽然有些察觉,殿下为何喜欢她了。

毫不犹豫地,罗宏回了句——

“我信。”

得闻罗宏应允,闻月立即转过身,去书房内寻了谢翊的笔,便开始在宣纸上奋笔疾书,一边写,她一边道:“我写个方子给你,你去替我将这些药材准备齐全,务必在半个时辰内送抵书房。另外,最重要的是,所采买药材的记录定要全部抹杀光。”

“好。”

虽不知她意欲何为,但罗宏知道,相信闻月,不会错。

接过她的方子,他飞快走向夜里。

见罗宏携药方出了门,闻月却仍旧紧张地忍不住来回踱步。

她怎生得就忘了,前世的今日,冬至前夜,那是场大祸!

前世那夜,东街别院。

谢翊宿在她房内,半夜却不见了踪迹。

待闻月再醒来时,谢翊已躺在她身旁,一身是血,中毒不轻。

没过多久,七皇子府上江边客带着侍卫前来搜查,说是七皇子府进了刺客,偷了晔帝御赐七皇子的要物。好在那刺客身中剧毒跑不远,故前来临近的东街别院搜查。搜查至闻月房内时,闻月打翻胭脂香水将血腥味掩盖了去,总算带着谢翊逃过一劫。

然而,江边客无所不用其极,为逼刺客现行,七皇子听从江边客指示,禀报晔帝,要求彻查,并一夜之内收缴了所有可医那毒的药物。那毒本不难治,但少了那几味必需药物,诊治难如登天。

谢翊每况愈下,为挽救谢翊性命,罗宏饮了他的血。

同中那毒后,罗宏为保谢翊,前去七皇子府认罪。

七皇子将谢翊无可奈何,但却借机利用罗宏护主之心,让他指认他行刺之举为当今太子所挟。太子根基深厚,为皇后之子,罗宏一事根本无法撼动其位。

随后,在皇后多次巧言令色之下,此事逐渐平息。

而罗宏却因此被发配边疆,生死未知。

谢翊失去亲信,虽得救治,却急火攻心、痛心疾首,落下病根。

第41章芍药

前世,冬至前夜一事,对后来之事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爱将罗宏、父亲辰南王先后因朝政之事卷入旋涡,一个发配,一个殒命,让谢翊饱受打击。病愈后,谢翊为报先前之仇,投身朝堂内斗,与七皇子为敌。

谢翊本就把持南施国诸地兵力,一入朝堂,便引得支持无数。为丰富羽翼,谢翊先后迎了多位朝臣之女进门,只不过他们同闻月一样,均是些姑娘辈的,顶好的也就封了个上姑娘。那最后的王妃之位,则留给了当朝权臣相国之女徐冰清,徐冰清自小与谢翊青梅竹马,父亲又位高权重,实在是谢翊优选。

在徐冰清入主辰南王府后,谢翊一度权极众臣。随后,他拥立晔帝宠妃许贵妃所生的襁褓中的九皇子为主。

霎时间,因谢翊之选,嫡位归属瞬间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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