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今日,闻月从罗宏那儿得了消息,知道殷灵子正在御书房内向谢翊请令离开。
殷灵子本就是塞北姑娘,思念故土,回归故里,亦是应当。谢翊没有不放行的道理。
所以,闻月特意守在御书房前,只为同殷灵子道一声别。
没多久,殷灵子阖门安静从御书房中走出。
闻月立即半道截胡,将她拉进了御花园的凉亭中。
凉糕是殷灵子前世最喜欢吃的糕点,今世也是一样。两人面对面坐着,闻月拈了块凉糕递给殷灵子,殷灵子没推拒,接过去咬了一口。
口中塞着凉糕,殷灵子的声音有些囫囵:“夫人找我可是有事?”
闻月反感宫闱排位,既然她厌弃宫内规矩,谢翊便索性宠着她,任由她去了。也因此,对外人人皆称闻月一声夫人,殷灵子也不例外。
“无事。”闻月瞧着她吃凉糕时,同前世如出一辙狼吞虎咽模样,会心笑了笑:“只是听闻你要回塞北,心中有些不舍,所以得了空,想同你说说话。毕竟先前因七皇子一事,我在御花园差点中毒身亡,也是姑娘你救得。”
“夫人言重。”
殷灵子本能抬头,却见闻月一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是在透过她,在望着旁的什么似的。
目光交叠的那一刻,殷灵子扑哧笑了。
殷灵子掩着唇,笑眼弯弯:“若我猜得不错,夫人对我不舍,当是因为我像极了夫人先前的那位江南旧友吧。”
“被你猜中了。”闻月腼腆笑了。
殷灵子说:“先前我被江边客所囚,夫人将我认作江南旧友,不顾安危同我搭话,便说明她对夫人很重要。更何况,我还曾听陛下提及,您对这位旧友感情极深,甚至因为我像极了她,所以当时我入七皇子府后,夫人还曾千方百计威胁陛下,要将我救出来。”
提及过往,闻月有些不好意思,“那时是我行事鲁莽。”
殷灵子回以一笑:“若她知道,您为了一个像极她的女子便能做到这样,心中定是感动至极。她得您这样的朋友,心里定是十分高兴的。”
她话音刚落,闻月本能抬眸向她,却见那双同前世一模一样的眼中,满是笃定。
这一刻,闻月仿佛觉得,自己仿佛在同前世的殷灵子对话。
闻月不自信:“她真会这样觉得吗?”
“一定。”殷灵子重重点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闻月望进她真挚的眼中,莫名的失了神。
殷灵子好奇道:“夫人,可否冒昧问一句,您与您这江南旧友是如何相识的?”
闻月掩唇笑了笑,没隐瞒,将前世与殷灵子的故事悉数讲给了今世的殷灵子听。只是唯独将过往辰南王府的背景全都隐匿了去,只说是两人因同在一处务工,相互扶持,方才成了好友。而她的孩子然儿,也被她隐去,成为了她的幼弟。
照理说,殷灵子不知她出身背景,更不知闻昊之事,应当不会起疑。
可殷灵子听完后,却深深皱了眉。
她不解地问闻月:“如夫人所说,既然此女子视钱财如身家性命,当初相识之际,她不可能会同夫人成为好友,更应该趋向于那些有钱人家来的姑娘呀。再者,若她所行所做都是为了钱财,她又怎会几次三番以性命相搏,救夫人、救夫人幼弟,却不问夫人索取分文?”
殷灵子的话,叫闻月一怔。
当初闻月孤苦无依,前世殷灵子对她的好,虽有些突然,却无异于雪中送炭,叫她根本来不及起疑。如今想来,往日种种确实有些怪异。
殷灵子托着腮帮,自顾自地接下去道:“要么此女子对夫人另有所图,要么……”
殷灵子蹙着眉,故意停顿。
闻月接下去问:“要么什么?”
殷灵子眼中闪着精光:“要么,她更像奉命而来,保护夫人左右的。”
听完,闻月浑身一凛。
确实,前世之时,她也曾有过如此感觉,但却因自己出身乡野,谢翊又宠极徐冰清,她未做他想,只暗自打消了如此猜疑。可如今回忆起来,殷灵子对她的好确实来得匪夷所思,似乎天生就是为了保护她左右而来的。
若是……为了保护她而来……
闻月脑中灵光乍现,她猛拍了记桌板,抓住了这一抹灵光。
她立刻抬眸向殷灵子,着急问:“对了,可否冒昧问一句,你是何时成为谢翊耳目的?”
“儿时便是了。”
“儿时?”
“是。”殷灵子说,“我八岁时,陛下少年游玩至塞北时,曾意外救过我们一家。我父亲乃是塞北清官,因办事清廉,而遭贪官污吏厌弃,多次暗中使刀,差点害我一家人被杀。当年,是陛下英□□眼,识破了贪官诡计,救了我们一家。所以,自儿时起,我殷家一家,便立志要报答陛下。”
“所以说……你儿时就开始为谢翊效力了?”闻月推理道。
“可以这么说。”
殷灵子话音刚落,闻月便陷入沉默。
殷灵子与谢翊有四岁之差,照理说,谢翊自十四岁时重生,那时殷灵子已有十岁。所以,他怎可能在殷灵子八岁时就预知前事,救了殷灵子一家?
如此一来,便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殷灵子很早就成为了谢翊的耳目。
殷灵子是为谢翊所使来保护她的!
这一想法甫一从脑海中浮现,闻月便蓦地怔住了。
好巧不巧,殷灵子掩唇笑着,插进话来:“依我看,陛下是爱夫人爱到了骨子里头的。且不说旁的,便说夫人自辰南王府出走的那一夜,我就猜到了。”
“自辰南王府出走的那一夜?”闻月玩味反问道。
“是呀。”
看闻月一脸懵然模样,殷灵子挑着眉提醒她:“便是我被江边客所囚,在东街头回见夫人那夜。”
“那夜……怎么了?”
殷灵子了然笑笑:“原本依陛下计划,我本不该于那夜进京。然而,我候在京畿外时,却意外收到陛下密令,要求我扮作塞北官宦之女入京。陛下曾在信中说起,我长相像极夫人旧友,因夫人走丢,所以迫不得姐将计划提前,希望以我的出场,引得夫人出现。”
殷灵子话音刚落,闻月便猛地拍了记桌子,杏眸之中满是恍然顿悟:“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通了。”
说完,她便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朝御书房里去。
她身后,殷灵子急得满头大汗,直在后头提醒:“夫人您且慢着些,小心腹中胎儿呐!”
暖风撩过她的鬓发,那细软的发丝无数次地擦着脸颊。
可此刻,闻月却恍若未知、未闻。
此刻,她唯一的想法,便是要快一些……再快一些见到谢翊。
虽然心中已有笃定答案,但她仍想亲口问一问他。
是不是前世她最要好、最知心的好友殷灵子,乃是谢翊故意安插到她的身边。而殷灵子无数次的舍身救他、帮她,亦是在他的授意之下?
闻月很想知道,是不是前世无数个她咬牙恨着他的夜背后,暗藏的皆是他无法言说的静默守护?是不是他扮作江呈守着她的每个夜里,那一扇房门隔绝之后,皆是两颗心的煎熬?
而她前世原以为的岁月静好,不争不抢,原只是他在背后无声的护着罢了。
可这一些,她全都是不知道的。
甚至,她还因为前世过往,恨了他整整一世。
闻月火急火燎地推开御书房大门时,谢翊正在案桌上埋头批阅。
大门“吱呀”一声洞开。
谢翊正纠结思考于政事之上,一双眉紧蹙着。
得闻开门的动静,他尚且以为是哪个不识相的太监闯入,正想训斥几句,却在开门见到来人时,瞬间没了脾气,一双眉都渐渐舒缓了。
见是她来,他索性搁了笔,抬起眸,好整以暇地朝她笑,问:“你怎么来了?”
彼时,春和景明,日头正盛。
澄澈的日光自那大敞的雕花窗、洞开的大门照进来,落上他的脸颊、睫毛深深浅浅,衬得他侧颜深邃。
见到此景,闻月立在门外,忽地怔住了。
不知为何,这一刻竟让她恍惚想起,前世在夷亭初遇,她识破他身份,为寻找亲弟,推走了他送来许她心愿的玉镯,却央他娶她的那一幕。若非当初她存了那般的坏心思,或许时至今日,他们迎不来如此岁月静好的结局。
此时此刻,她方才知道,她这两世最不悔的一件事,便是在那日,扔了浣衣盆,赤着脚上了他的马背,与他一道离开家乡,奔赴上京。
隔着一道御书房的门槛,两人四目相对之时,闻月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
原本满腔的话,像是忽然没了出口,停在了唇腔之中。
闻月的二十岁已于上月悄然度过。
她与他的这一辈子还长得很,很多事情……
或许,可以慢慢说。
众望所归之下,谢翊登上了皇位。
只不过,在谢翊登基之后,那后位却是一直空虚着的。
身为国师的那些日子里,闻月没少见后宫的那些勾心斗角,她对那位置本就没多大的向往。加上闻昊以命相抵,护她与谢翊逃出生天之事,已叫她恨极了皇权斗争。那日,从谢翊口中知晓,闻昊被禁军所杀之后,闻月一连病了数日。
她打心眼里,是无法接受自己,踩着弟弟尸首走上后位的行径的。
她自来向往安逸温暖的生活,权势、后位于她而言并无意义。
也或许,此事之中还掺杂着点恃宠而骄的成分在。
她心知谢翊心中只有她一人,所以才那般大着胆子,拒绝了那她不愿接受的位置。而她也清楚的很,那个位置,是普天之下权臣嫡女、邻国公主都梦寐以求的位置。
可是,只要她不去坐,那位置便会永远为她预留着。
因为,谢翊不会允任何人去坐属于她的位置。
这便是,他对她的信任。
当然,往后数十年的光景里,谢翊一直保有着这个承诺。
谢翊在位数十年里,勤政爱民,赢得百姓的一致青睐。
而更为后世称道的,则是皇帝的痴情之举。皇帝在位期间,后位空虚,后宫更是空无一人。世人皆知,皇帝专情,后宫中只有一位夫人,夫人虽非皇后,却为皇帝的左膀右臂,皇帝每每遇上难处,也定会与夫人相商。有民间传言,这位夫人乃是前朝国师,也有人传言夫人乃是能预知未来的天女,总之版本颇多。
传言虽有添油加醋,可百姓皆知,皇帝独宠夫人一事绝无虚假。
夫人常年伴皇帝左右,先后为皇帝生下了太子谢然,公主谢安,一子一女。
一双儿女在他们二人的精心教养之下,更成为王朝之中出类拔萃的存在。
当然,那也都是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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