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就要我自己的。”小瑜哭的可伤心了。
他心里隐隐的,是想回到那个饭对胃口,一起玩的孩子他更喜欢的地方,但他只能表达为想要自己的鸟。
孩子这么耍脾气,可是真让大人为难啊,但是,孩子这一通闹,也让张开成功的想起了贺译民夫妻,和他们正在卖的罐头,所以他突然问宋清明:“宋书记,你们厂过年的福利还没发吧?”
“正在准备,马上就发。”宋清明说。
张开握上宋清明的手了:“给我个面子,我一战友那儿有几百罐罐头,东西是好东西,宋叔看看,能不能当成福利,给解决一部分。”
之所以开这个口,是因为今天短暂的怀疑了战友的人品,张开心里特别惭愧的缘故。
也是他想着,自己帮贺译民俩口子出点罐头,让家里那几个孩子少在外头卖罐头的时候受点儿冻。
张开可是首钢领导家的儿子,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吧,人家开了这个口,面子宋清明当然得给。
“哪个厂的罐头,什么罐头,你只管说,我明天派人去拉。”宋清明爽快的说。
张开笑着说:“不远,过河就是,我战友叫贺译民,宋叔应该也认识吧。”
坐着跟张开聊天的宋清明,和一直在厨房里收拾着家务,擦着灶台的宋小霞脸上的笑容,一起消失了。
不,应该说,俩人就好像给抽了几大巴掌。
第46章46
“贺译民俩口子人是真不错,那个厂子呢,也是属于你们区的,支持一下他们的工作。”张开又说。
“支持支持,当然得支持,我明天就去拉罐头。”宋清明说。
“那行,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得去住宾馆了,您也早点休息。”
“就住家里吧,铺盖都是安排好的。”宋清明连忙说。
“不用不用,现在谁家有多余的铺,我们住宾馆就行了。”张开说着,低头一看,刚才还在哭闹的儿子,已经缩在他怀里睡着了,小家伙汗浸浸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子,委屈又可怜。
等张开走了,宋小霞从厨房里出来,就开始呱叽了:“二叔,你总不会真的用贺译民的罐头吧。”
宋思思和贺译民结婚三个月就离婚,作为父亲,宋清明当然知道,宋思思的错误更严重。
而且,买点东西发福利,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不用?你倒是生产好的出来给我用啊!”宋清明瞪了宋小霞一眼。
……
“你也别总说人贺译民俩口子的不好,这回区里头要选模范市民,人陈月牙才是百顺街道报的人选,你啊,好好学学怎么做东西,把产品质量做上去,要不然,你那罐头厂估计也得给区里收回去。”宋清明没好气的说。
说起模范市民,宋小霞更闷气了。
她收拾好了二叔家里,出门一看,咦,下雪啦。
丈夫偷人钱,做生意又比不过陈月牙,宋小霞又闷又气,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
再说福妞,出门的时候,宋小霞直接往她兜里揣了两块钱。
回家躺在床上,福妞美滋滋儿的回忆着自己的梦呢。
贺帅她还是喜欢的,从梦里到现实中,她一直喜欢的都是贺帅,但这不妨碍她要努力抱将来的检察官的大腿啊,算一算,张津瑜的妈妈离死已经不远啦。
他要被送回清水县的日子也将不远,很快她就可以上小学,跟张津瑜发展一段友好的关系啦,这一次,她要把所有那些梦里的好朋友全部抛弃,只认张津瑜当朋友。
这梦,可真美啊。
超生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美美的睡了一夜,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贺炮手里团着一个白白的大球。
看起来像白糖团成的,这是炮哥哥给她团的糖球球吗?
伸着舌头舔一口,哇,还真的有点甜味儿,这是贺炮用白糖给她拌的雪呐。
“下雪啦,超生快点起来,扫雪喽。”贺炮个大嗓门儿,掀开了燕支胡同的扫雪新篇章。
穿上小棉袄的超生小心翼翼走上天台,在雪白的雪地上踩下两行小小的脚印:“哇,妈妈,太漂亮啦。”
“超生小心脚下,贺炮小心摔倒,小斌,不要再胡同里滑雪啦。”一个二个,简直操心不过来。
偏偏前阵子宋小霞才说,她休想再做钢厂的生意,但今天钢厂采购科的人,就又来拉罐头了。
虽然说没必要和宋小霞那种人一般见识,但幸灾乐祸也可以小小的开心一下啊。
“再要300罐罐头,这是600块钱,小陈同志,你数一数。”采购科长说。
陈月牙接过钱,一张张的数了一遍,心里是真美滋滋儿的:“是不是你们钢厂的人觉得这罐头味道还行,又买这么多?”
“罐头味道是真不错,但您也是真厉害!”采购科长别有深意的,给陈月牙竖了个大拇指。
整个清水县就没人能想到,她能第二次把罐头卖进钢厂。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干的,总之,今天书记宋清明的脸,红的就像猪肝一样。
妈妈去装罐头了,超生从天台上下来,就给二斌绑到一只倒过来的小板凳上了。
胡同是平的,雪也给踩平了,贺斌把小板凳绑到自己腰上,后面再有贺炮一推,超生这还是生来第一次滑雪,嘴巴张成鸡蛋一样哦哦哦的叫着,跟着贺斌一起就滑出去了。
“喜欢吗,要不要再来一次?”
“要要要,一千次!”滑雪实在太好玩了,超生要玩整整一天。
刺激又冒险,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胡同里满是推着小凳子玩滑雪的孩子们,你从这个胡同出来,他从那个胡同出来,尖叫声此起彼伏。
但明显,张大民家张小兵是滑的最快的,用贺斌的话说,就像一支穿云箭。
“哥哥,像小兵哥一样快!”超生也不看看人家的装备,那是溜冰鞋,豪气干云的说。
贺斌拖着个凳子,还是布鞋,怎么可能像人家一样快?
“看我的!”身后突然一轻,超生觉得自己已经飞起来了,回头一看,已经到学校扫了一回雪的小帅回来啦,正在后面推她呢。
哇,这日子,美翻啦!
几兄妹一路杀到百货商店的门口,各个胡同的居委会主任,街道主任秦三多全都在,几条胡同里所有的男人几乎都集中在一起,黑鸦鸦的一大片,全冻的搓手捏脚的。
“同志们,扫雪任务下来了,任务艰巨啊同志们,你们有没有信心?”秦三多说。
“是咱们自个儿扫,还是钢厂的职工们也来一起扫?”有人问。
“当然是大家一起扫,但是,我把213国道段给争取下来了,213通哪儿,通北京,领导们坐着吉普车从北京下来,一路走到咱们区,看雪扫的比别的地儿都干净,是不是要问这雪是谁扫的?是不是得夸我们几句?改革开放在即,领导看咱们百顺街道表现好,给咱们区几个试点政策,让你们这一小部分人先富起来,你们难道不乐意?”
街道的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谦让了起来:“领导们呢,只要领导带头,咱们就上呗,这有啥说的?”
当然,这时候贺译民和秦三多首当其冲,是被大家赡仰,并且围观的对象。
扫雪这个工作,不分领导下属,邻里邻居,老人孩子一起上,能者多劳,谁干的多谁受尊重,大家一起其乐融融,其实大家伙儿都爱干。
大家一起,扫雪去啦!
陈月牙把装罐头的车小心翼翼送到桥上,因为看大雪纷飞的,专门在街边买了些红薯,又去看了一回付敞亮。
呵,被治安办打击的投机倒把贩子们,全躲在废弃的劳改农场里。
要不是陈月牙给送了件烂棉衣,付敞亮他们就要给冻死在里头了。
一帮给打击的无处可去的倒爷们,看着陈月牙,就跟看救世主似的。
这帮人马上就要出去找货源,只等开春,就能帮陈月牙倒来一批新产品做罐头,现在资助他们,投资的是将来!
送完棉衣回来,赶的好不如赶得巧,在桥头碰上一个卖茶叶蛋和豆腐脑的,是个挑着担子的老奶奶。
看寒风瑟瑟的,陈月牙把她悄悄叫到百货商店的后头,进胡同的时候给胡同里的女人们说了说,嘿,老奶奶还怕陈月牙是个治安队的奸细,或者抓投机到把钓鱼的呢,虽然想卖东西,但也提心吊胆。
没想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胡同里涌出一群女人,把她的豆腐脑和茶叶蛋买了个精光。
这个百顺街道,居然是个不抓投机倒把的街道。
老奶奶心说,这儿的人可真好。
陈月牙的茶叶蛋和豆腐脑买回来之后,又悄悄到马大姐家买了几大根油条,外面天光放晴,寒风扑面,屋子里热腾腾,暖融融的。
几个孩子舍不得穿皮鞋,换的布鞋滑的雪,鞋子上在往下滴水,两只小脚丫从鞋子里脱出来,红彤彤的,凑到炉子跟前,又热又疼。
滑雪有多开心,暖脚的时候就有多难过,疼啊,钻心钻肺的疼。
但是,把炉盘擦的干干净净,滴着小磨香油,花生米和香菜的豆腐脑又是那么的香,还有茶叶蛋呐,多普通的小吃,在这个计划经济的年代,也成了一种新奇物品。
头一回吃茶叶蛋的超生很快就适应了茶叶蛋的香味:“咸咸的,还香香的哦。”
“赶紧吃,烤干了袜子,一起去扫雪。”陈月牙说。
“要大扫把。”人不大,口气不小。
“给你一把最大的。”陈月牙说。
今冬也下过几场雪,都是小雪,难得有一场大雪,而且街道分到的任务重,大家必须一起去扫,这时候孩子们都得带着去,热闹嘛。
而且,帅斌炮绝对可以帮他爸很大的忙。
把袜子烤的热热的,绵绵的厚皮鞋穿上,肚子里有油条和豆腐脑垫底儿,饱饱儿的,家里所有的扫把,扫帚,罐头厂里所有的扫帚全部带上,胡同里不论男女老少已经全都装备齐全,装备好了。
只有何向阳在叫屈:“我一孤寡老太太,凭啥让我去扫雪,大马路那么宽,踩踩雪不就滑了,为啥非得去扫。”
“不服气就把大宝和睡莲都喊来,何大妈,看看整个街道,就您一家最不积极,不上进!你咋好意思叫我给程大宝安排工作?”秦三多竖着扫把说。
说起这个,何向阳就没话说了。
谁叫她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懒,只有程睡莲愿意出来帮忙扫点雪呢?
碧雪银妆,整条清水河都给雪封起来了,外头是真漂亮啊。
“超生,换把小扫把,不要扛那么大的。”贺帅说。
超生才不要呢:“最大哒!”得,她扛了一把比自己还长的扫帚,在前面摇摇晃晃的走着。
贺帅上回从农场的池塘里,曾经捞了一支钢笔出来,而今天,小学所有的老师都会参加扫雪。
做为一个小小的有志青年,在学校扫雪,贺帅就扫的最快最干净。
在公路上扫雪,他当然也要勇争第一,给老师们看。
马上要升三年级了,今天穿的又是新做的大棉衣,贺帅把自己那支从农场的池塘里捞出来的钢笔,就端端正正别到了他的上衣的笔兜里,对着镜子看一下,真是无比的帅气啊。
一出门,就连爸爸都要夸贺帅帅气:“咱们小帅也长大了,这得有一米四了吧?”
“是大小伙儿了,他那外套我都能穿。”陈月牙看着大儿子挺拨的背影,笑着说。
贺译民还没给儿子买钢笔呢,而在这个年代,孩子们有一支钢笔,那属于再风光不过的事儿。
英雄牌钢笔,贺译民原来当然用过,但一个拥有四个崽的男人,可不敢用它。
接过来扭开笔管,贺译民问:“笔哪来的,下水怎么样,好用不?”
“爸,你别打开呀。里面早就生锈啦,这是个样子货,不能那么用力。”贺帅一秒破功,红着脸说。
在池塘里泡了一年,里面当然已经锈的不行了,而且,贺帅拿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贺译民手劲大,啪哒一声,给人掰折了。
贺帅那个肉疼啊。
不过俩父子看着吸墨水的水肚子,里面好像有张纸?
仨小的跟着妈妈,在前面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贺译民把大扫把一横,小心翼翼的解下钢笔的胶质水肚子,从里面居然抽出一张小纸条来。
“爸爸,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不要惊慌也不要伤心,等事情过去,你知道该到哪儿接我。”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段话,连落款都没有,这会是谁写的?
贺译民把纸条捏在手里,回忆了半天,突然脑海中闪过一念,正好回头,看胡进步也扛着扫把,在扫雪的人群。
于是问他:“老领导,您看,这是不是胡俊的字迹?”
胡进步属于离退休领导,其实不该扫雪的,但他坐不住啊,家里有个半疯颠的老太太,触景生情,处处是儿子,就想出来干点活儿。
看见贺译民手中的字条,手都抖起来了:“这还真是我家胡俊的笔迹,这笔应该也是他的,是他的遗物啊,原来在我兜里,你咋拿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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