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小斌,小炮,下来试凉鞋啦!”陈月牙把菜重新放到了锅里头,喊说。
几兄弟撸兔子的撸兔子,揉松鼠的揉松鼠,因为妈妈一句盯着胡同,这会儿的身份那是助理公安,还得帮着爸爸盯人呢,才顾不上试鞋子。
“妈我们忙着呢,不要鞋子!”贺帅说。
“新鞋子啊,牛津底儿的凉鞋,一人一双!”陈月牙说。
“不要不要,我们今天晚上饭都不吃哦,因为我们不饿。”贺炮也说。
得,连吃饭都省了,那正好,最近贺译民瘦的厉害,就不让孩子们先吃了,一起等着丈夫吧。
“妈,妈,快上来看!”贺帅突然一声喊。
枪声,平原上的枪声,超生骑在贺帅的脖子上,陈月牙上到平台上,看斌和炮急的不行,把三炮捞了起来,架在了脖子上:“看见啥没?”
“看见啦,听到枪响,好多人在乱挤乱跑,有些人被踩倒啦!”贺炮说。
“这就对了,我为啥不让你们去,就因为怕你们去了要踩到你们。”陈月牙说。
有枪声,当然她就无比的操心了,虽然知道丈夫是去执行任务,穷凶极恶的一级通缉犯,试问谁不怕?
……
没有硝烟的平原上,公安和武警全部出动,才能堵住一帮想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们。事情就发生在劳改农场和钢厂,以及一大片密林的交界处,这又给看热闹的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付东兵当然在最佳观测位置,也一直在听耿卫国的汇报。
然后响了四枪,这时候付东兵就觉得情况不妙了。
不论贺译民还是付敞亮,再菜,一枪也能瞄得准,而且一把枪里就五颗子弹,这证明,要么展开了枪战,要么,下面不止一个犯罪分子。
地道啊,要是罪犯刚刚藏匿进去还好,要是熟知地形,那贺译民和付敞亮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俩人顶多两把枪,十颗子弹,现在已经响了四枪了,剩下的每一颗子弹都很珍贵,他们俩能安全撤出来吗?
虽然儿子没啥出息,但到了这个时候,付东兵才发现,自己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毕竟他现在孑然一身,唯独就剩下付敞亮那么一个软弱,不成器,还胆小的儿子了。
可以说是从小骂到大,不高兴就打,搧耳光是家常便饭,还动不动就要踢两大脚,大儿子太优秀,小闺女是命根子,唯独二儿子,在家里一直是个隐形人,他妻子又去的早,付东兵没有再婚的打算,生活压力可见而知,二儿子承载了他太多压大时的发泄。
这要儿子真死在地道里,付东兵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付东兵有个心绞痛的毛病,经常一紧张就会发作,就这会儿,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心绞痛似乎有发作的迹象,于是回头问警卫:“我的阿斯匹林呢?”
“出来的急,医药箱没带!”警卫说。
“赶紧去找阿斯匹林……不对,算了……,你们看那个出口是不是有人?”付东兵一眼就认出来了,儿子穿着绿背心儿,还是绿军裤,背朝前,人朝后的,从洞里慢慢退了出来。
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被人用枪抵着脑袋的样子。
这是抓犯人不成,反变人质了吧?
“阿斯匹林呢,您还要吗,这儿有位叫张虎的同志说他有药!“警卫追着说。
付东兵都要叫儿子给气死了:“没看见人都出来了吗,还要什么阿斯匹林,我就死这儿算了。”
但是,事实是付东兵想的那样吗,远远不是。
有人一阵惊呼,因为付敞亮的手里拿着一把老式盒子炮,抵着一个人的脑袋。
显然,他治服了一个罪犯。
紧接着,再出来一个人,大家又是一阵惊呼,因为,这显然还是一个罪犯,高举着双手。
耿卫国看见从里面出来俩,全高举着手,兴奋的说:“后面肯定是贺译民,这个同志胆大心细,而且对地道极为熟悉……”
又一个高举着双手的罪犯,这已经是三个了,后面还有一个,加起来,整整四个罪犯,给贺译民的枪顶着,从防空洞的位置钻了出来。
外面不说机枪大炮吧,也算得上火线重重,几个犯罪分子一出来,等着他们的当然是正义的制裁。
但是付东兵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啊。
同样的围歼,同样是他不争气的儿子,人家跟贺译民打配合怎么就打的天衣无缝,两个打四个,一锅子给端了呢?
难道他这儿子,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没出息?
这时候还等啥,贺译民要走,付敞亮也要走,毕竟贺译民是真的要回家休息了,要不然非熬猝死了不可,付敞亮已经递了辞职书,也不是公安上的人啦。
付东兵当然啥也不说,立刻也跟着儿子了。
他非得弄清楚,在地道里,贺译民和付敞亮俩到底是怎么打配合的。为什么,当初他儿子付平死了,但是贺译民和付敞亮俩,却能那么默契的,完成任务呢。
家里头,提心吊胆,陈月牙坐在炉火旁,搓着双手等着。
不一会儿,超生等不到稀奇,下来闹妈妈了:“妈妈,我饿肚肚啦!”
“那行,妈先给你盛碗饭,泡点汤吃,好不好?”
“好!”超生是真饿坏了,而且,要是爸爸有什么危险,她会有预感的,毕竟她的是个有灵力的小人参嘛,就在刚才,她已经有预感爸爸抓到犯人啦。
“妈妈,我的动物园明天会有人来看吗?”超生吃饭的时候,已经困的上下眼皮都要瞌到一块儿了。
陈月牙想了很久,说:“估计没人看。”
“为啥呢妈妈,小松鼠特别好玩呀,它特别会装死哟,看装死我还想另收费呢。”超生又说。
到这儿,陈月牙才发现,自己还没带闺女逛过真正的动物园呢。
当然,她也就结婚之后,蜜月旅行的时候,跟贺译民一起去过一次,所以她说:“现在妈妈手头是真的紧,等到咱们卖衣服赚钱了,妈妈带你们去真正的动物园,你就知道啦,那动物可是很多的。”
“喔哦!”超生一秒兴奋,但毕竟困啊,吃了两口米饭,眼皮子都合上了:“妈妈,动物园一定要去哦!”
卖服装赚钱是必须的,带孩子们去逛趟动物园也是必须的,除了吃饱穿暖,孩子们的眼界也很重要啊。
就这么决定了,这次卖衣服赚了钱,带孩子们上大城市,住大宾馆,看动物园,她要像蜜月那时候一样,再旅游一次。
“来了来了,妈,我爸回来啦!”贺帅在楼上一声喊,把超生都给惊醒来了:“爸爸?我爸爸回来啦。”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胡同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老领导您就甭劝了,我两天没吃饭,特别饿,现在就想回家吃饭。”这是贺译民的声音。
紧接着是付东兵的:“不不不,咱们必须聊会儿,走吧,武警大队安排了饭,咱们去那边吃。”
张大民使劲儿扯着贺译民的衣服,给他瞪眼睛都瞪成斗鸡眼了。
中央纵队的领导啊,公安系统里能被这么一个人赏识,不就能熬出头了吗,这贺译民是脑子有问题吧,人家请吃饭都不去?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三十四五了还是个小所长,而且只有一年的工龄,想升职这辈子都没指望了吗?
但贺译民心里也苦哇:连着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就是铁打的它也掰不住,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他也该养生啦!
养生是啥,不就是回家吃顿饱饭,摸着肚皮在院子里看儿子闺女乐吗?
谁愿意这会儿去吃一顿不自在的饭?
“这样吧,您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问敞亮吧,今天这场抓捕多亏了他,我只是给他打下手而已,领导,这饭我真不吃了。”贺译民说着,就要推门进院子。
问儿子?
付东兵回头去看儿子,晚上天黑,胡同里挤的人特别多,但就在他抬头的那一刻,被挤在最外围的儿子刷的踮了一下脚,立刻举起了一只手,示意自己还在。
“行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咱们完了再聊。”付东兵说。
问儿子?
今天的事情,真是儿子立的功?
付东兵心里虽然还是觉得不可能,但是,出了胡同之后,就在河边,跟儿子俩单独走在了一起。
他得问问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两个方位的围捕,彼此不知道信息,下去的时候,以为里面只有一个人,但是,在前面爆破的付敞亮追到的是四个人,而这时贺译民是不知道的,他在另一个口子上做拦截。
“你是怎么通知贺译民的,要不然,四打一,贺译民必死无疑。”付东兵问。
付敞亮跟在他爸身后,垂着脑袋说:“我开了四枪,这就证明里面肯定有四个人,贺译民听到声音,就知道有四个人,所以他在那边就会戒备起来,这很简单啊爸,只是一个特别简单的配合。”
儿子手里是一把自制的土式合子炮,手一直往里缩着,为什么要缩手呢,是因为70年的时候,他出去执行任务,同伴死了,他的手给燃烧弹烧过,烫掉了一大片的皮。
那时候付东平就曾骂过儿子,毕竟万一伤到神经,以后还怎么拿枪,还怎么保家卫国。
总之,这个儿子哪哪都不好,混身的毛病,付东兵一见面就想骂。
而且,听他说开了四枪是为了给贺译民通风报信,付东兵就更生气了,忍不住就又要骂:“贺译民跟你不过泛泛之交吧,你可以扫四颗子弹来给他通风报信,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那当初在湘西的时候,为什么你不知道给你哥报个信?不过算了,好歹你也长大了,成熟了,你哥的牺牲就当是个警钟,你永远把它记在心里吧!”
“爸!”
……
“那次我带的是机枪,里面有二十几发子弹,您记得我回来的时候,里面还有几发子弹吗?”付敞亮低着头,仿佛下了很久的决心,才抬头看了他爸一眼。
月光下,付东兵突然回头:“你的意思是,你曾经也给你哥报过信?”
“我把所有的子弹打完了,击毙了两个土匪,然后拿一把空枪追捕,就是想让我哥知道,里面的土匪远远不止一个,而是有很多很多。”
所以说,他当初也发了信号,但是,哥哥没有搞明白弟弟给的信号。
是不是也意味着,当时更大的责任其实在付平身上?
执行任务的人,就在于一个双方配合,贺译民个外人都能跟付敞亮达成默契,为什么他哥就不行?
“爸,您要没事儿我先走啦!”付敞亮又说。
这个沉默,内向的小伙子,说完也没什么留恋的,转身就走。
“你以后准备干嘛?”付东兵喊着问了儿子一句。
付敞亮深吸了口气:“做生意吧,现在不是允许私人卖买了嘛,我去当个个体户,是给您丢人,但是好歹也是谋生嘛,我啥行业都干过,都能干。”唯独武警是毕生梦想,但他爸不让他干。
说着,小伙子转身就走了。
当然,他爸心里是怎么想的,付敞亮也懒得管,他现在,才算真正把自己所有背负的罪过给放下了。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孤身呈勇很重要,但打配合更重要。
他哥的去世,是,有付敞亮配合上的问题,但是,他哥没接到信息,也有自己的过错。
付敞亮一直很愧疚,可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遗憾,那就是,他浪费光了自己的子弹,冒着死的危险给哥哥传递消息,哥哥却没能理解他给的信息,而他呢,又是一个习惯于把所有的错误往自己身上揽的人,所以他不说,不提,默默的把这事儿给背下了。
但这一回,他和贺译民配合着,执行了一次完美的任务,也算为自己的军旅生涯划上一个句号吧。
付东兵上了车,得回武警大队。
这一回,连警卫员都觉得首长的眼睛可能不对劲了,因为他的眼珠子从上车就没有转过。
一直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整个人好像给雷劈过一样。
……
超生早就睡着了,斌炮最近迷上了让小松鼠装死,正在不厌其烦的逗小松鼠,让它装死。
小松鼠就不装死,连觉都不睡的,睁圆了眼睛瞅着俩个熊孩子,总之,已经被他们折磨的生无可恋了。
贺帅则抱着本《基督山伯爵》,盘腿坐在床上,认真。
超生啪一脚踢开被子,他就替她盖上,再啪一脚踢开,他又替她盖上,俩兄妹不厌其烦的做着斗争。
好容易等几个孩子都睡了,贺译民本来想干点啥,但今天吃的肉太多了,没消化,胃疼,捂着胸口在床边坐着。
“谁叫你两天不吃饭的,不就几包方便嘛,又不是买不起,还要给孩子留着,看吧,饿坏了吧?”陈月牙替丈夫灌了个热水袋让他抱着。
贺译民一直看着妻子,看了半天,突然说:“愁的?”
“孩子都听话,我也不给你找茬儿,你有啥可愁的?”陈月牙拍了贺译民一巴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你给我读的诗一看就是女人写的,我都没吃过醋,没闹过你,你有啥可愁的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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