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三十万,那个菜市场的建设,才是第一步。
“一百元的大团结,快给我看看,闻起来都有股香味儿,不过,这三十万,就全得交到政府去?”今天才上北京的刘玉娟摸着一沓一沓的钱说。
她是会计,而且现在只管服装厂的账,陈月牙得把她慢慢调到北京来,让她管账,毕竟,至少一段时间,超生的百货商店,才是她们的业务之重。
“是得送到咱们琉璃场街道去,毕竟那菜市场归这个街道管的,别心疼了,咱们以后勤奋一点,认了真的干,这三十万还是有希望赚回来的。”陈月牙说。
“拎着吧,咱俩一起去,还是……”刘玉娟问。
贺译民撩帘子进来了:“我陪你们一起去。”
“老二最近工作不忙了,都有时间陪我们去交钱啦?”大嫂问。
绿色的公安服就是漂亮,愣生生把老二衬托的比老三还年青,跟老大站一块儿,老大简直是他爹。
贺译民最近其实是一直盯着贺金生呢,因为他的钱筹够了,正在跟广州那边交接电视机的事儿。
而所谓卖电视机的人,就是那帮子新时代的造反派,伤痕派们。
有必要的话,贺译民还得去趟广州,所以才有时间在家呆几天。
“走吧,三十万不是小数目,现在街上乱。”贺译民自己拎着包说。
三十万是够沉的,就买了一破破烂烂,搭成棚子的菜市场,刘玉娟那个心里啊,可憋屈了。
他们去找姜书记,姜书记的俩闺女,则跑来找小盛和小帅,看他们轰动整个老城区的小飞机。
“盛海峰,你还要不要检波器啦?”姜丽芸问盛海峰。
盛海峰在忙他的小飞机,顾不上抬头:“不要了谢谢!”
“奶奶,你们家海峰最近脾气大了啊,我说话的时候头都不抬。”姜丽芸跺脚,跟盛奶奶告状。
盛奶奶笑着说:“男孩子牛脾气,等再过几年到找对象的时候,有他后悔的。”
不过就在这时,盛海峰突然抬起头了:“姜丽芸,你能给我串一下电芯吗,我需要一个高电压的工作平台。”
姜丽敏也是属于学霸级别的,物理学的尤其棒。
但是女孩子到了十五六岁,势必要进入青春期,要是父母不好好引导,在青春期,很可能因为一些浮动的心思,就要影响学习。
“好啊,但是,我想吃碗豆黄!”姜丽芸说话的时候就带点儿撒娇了。
盛海峰从小到大,不仅仅学习好,而且,他对于自己的要求特别苛刻,不知道这种自律的遗传来自何处,但是,他属于天生就严已律已的那种孩子,你能上就上,不能上就算了,一会儿提个要求,这样会让他觉得特别烦。
他不理,小帅同样不喜欢理女孩子啊,人姜丽芸就给晾在当场了。
但是有超生这个最强辅助啊,小丫头这趟变小哑巴时间挺长的,但是,过年压岁钱多啊,所以她蹬蹬蹬跑出去,就去买碗豆黄去了。
等姜丽芸觉得盛海峰不给她面子,赌气想走的时候,超生已经把碗豆黄买回来了。
姜丽敏也在,不过姜丽敏和超生一样,还都是低年级的小学鸡,看不懂这帮物理大牛们到底玩的啥。
超生把碗豆黄捧给姜丽芸,示意她吃。
姜丽芸抓了一块,其实也就舔了一下,再递给超生,转手,帮盛海峰的忙去了。
但过一会儿,她又说:“我渴了,还想喝高乐高,你家有吗?”
明摆着,看着人家书房里有高乐高。
盛奶奶今天要回自个儿家,因为最近看新闻,说台湾和大陆正在准备互通关系,她那老宅子的地址,盛成的亲爹盛荣臻有,但是,她不敢确定盛荣臻夫妻还活着没。
并不怕儿子年届四十突然发现自己有亲爹,就跟自己生分。
她怕的是,盛成叫她押着唱戏了,但是盛海峰还是走上了科研这条路,而这条路跟两岸关系可是大忌。
你有那种关系,不论那边的人现在是死是活,保密单位都进不去,海峰孩子多勤恳,多用功?
要到最后发现自己因为档案污点没法进好单位,孩子得多受打击啊。
盛奶奶颤颤兢兢,提心吊胆,得随时去守着。
家里再没别人,打辅助的小超生就得去给姜丽芸冲高乐高。
姜丽敏跟着超生进了屋,跟超生俩抬起暖壶,冲了一杯高乐高,伺候祖宗一样递给姜丽芸,结果就在这时,姜丽芸手一抖,啪啦一下,整个电路板一起烧掉了。
“是她碰了我一下才出事的。”姜丽芸立刻指着超生说。
小盛在屋子里搞电焊,小帅刚好看到了,立刻说:“行了,不要你了,这活儿我来干吧。”
“真是你妹……”
“推卸责任是工作中最让我反感的一种坏习惯,我觉得你这样很不好。”小帅索性直接说。
姜丽芸气的站了起来,指着小帅说:“你牛什么牛啊,我叔在部队上就是搞物理的,将来毕了业还不一定谁能找着好工作呢,比我还低两级,多大的口气啊你。”
小帅回头问超生:“你没事儿吧?”
超生还说不了话,摇头示意哥哥自己没事儿,其实,她反而担心的是,俩哥哥想要突破自我的飞机,它飞不起来。
小帅一口气吹在头发上,给超生眨个眼儿:“放心吧,她刚才装线路的时候我已经看会了。”
超生的小帅哥哥,永远都是这么牛。
就连姜丽敏都毫不争气的叛变了:“贺笙笙,你贺帅哥哥对你,脾气实在太好啦!”
毕竟在初三,小帅在全年级,可以是脾气不好凶而闻名的哟。
烧掉一个电路板,就得重新焊一个,工作量可想而知,小盛出来之后,发现姜丽芸已经走了,他也没说什么,闭上眼睛定会儿神,继续从头干起吧。
但就这样便宜的干,他们已经将近烧掉三千多块钱了。
超生听见外面妈妈喊了一声自己,立刻拉着姜丽敏出门了。
不止妈妈在家,老炮儿伯伯,大伯三叔都上北京来了,毕竟有了那个菜市场,这帮人就有地儿住了嘛。
那么,全家人的致富路,就可以继续往前进了。
“街道的罐头厂也租不出什么价格,暂时就先关掉,服装厂呢,翠莲盯着,剩下的人先住在菜市场,大嫂带大家一起去采购铺盖,然后咱们得雇人,集中把菜市场拆掉,到时候大哥监工,老三你盯着图纸,和老炮儿一起看着,咱们得建一个大型的百货商店起来。”陈月牙正在跟家里人一起商量事儿。
见超生进来,邓翠莲给她勾手呢:“来,丫头,给你个甜的。”
超生对于三婶婶发掘美食的能力还是很相信的,接过三婶婶递来的纸袋子,抓出几枚可大可大的枣儿来,一口咬下去,糠浆居然拉着丝儿。
这是什么啊,甜度是超生从来没有吃过的。
而且,它也不是普通的新疆大枣儿啊。
超生给甜的,眉毛眼睛都皱一块儿了。
“好吃吧,这叫椰枣,婶儿知道你爱吃甜的,这枣儿是你三叔去新疆的时候带来的,我全给你留着呢。”邓翠莲说。
啥,三叔还上过新疆?
“咱的衣服现在销遍天南海北啦,过阵子,婶也带你出个差,你想去哪儿,婶就带你去哪儿。”邓翠莲得意的说。
是,服装厂几乎可以说是走上正轨了,毕竟经过四五年的积累,走货渠道是成熟的,只要盯好服装版式,保证质量,她们的渠道无法爆炸的扩张,但也绝不会萎缩。
而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啃下30万买来的,这个烂摊子了。
它要赚不出钱来,那三十万就等于是给琉璃厂街道办做了慈善,帮姜丰姜书记升了个官。
“你们都上北京,就把我扔在县城里,几个孩子都得我带着。”邓翠莲最不高兴的是这个。
谁不想上北京,她也想啊。
凭啥把她一个人留在县城里?
“翠莲,你这么说话我可不服,小老八是谁带大的,你一半儿,超生得占着一半儿吧,钢子和仝子都上四中了,那也不是老二帮忙上的,是孩子自己考的,你得让雷子和铮子自己争气考学,不能总想着靠别人。”刘玉娟说。
邓翠莲心里其实依然不高兴,但是毕竟确实,她在培养孩子方面,远远不及老大俩口子,也就不说啥了。
得,正好年也快过完了,收起心来继续干活儿吧。
在北京买个院儿,这是邓翠莲如今最大的希望。
春节假期放完了,小炮明天就要去侯伯伯那儿学习珠心算啦,但小炮并不高兴。
当然,很多孩子在学习兴趣课程的半途都会想放弃,因为热爱并不能支撑孩子们走的太远。
训练实在太残酷,也太乏味了。
但是,毕竟小炮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他没敢跟爸爸妈妈闹,只敢跟超生念叨两句:“超生,我不想去啦,整天打珠算,特别累,我想天天看电视。”
超生也想天天看电视啊,但是,超生还知道一点,那就是,桥本一郎,那个塌鼻梁,小眼睛的女孩子,把她当米虫,而且虎视眈眈,把小炮当成自己的对手。
好吧,三炮哥哥跟三叔一样,嗓门儿大,但是人很单纯,爱一门钻一门,可他也有累的时候,这个超生懂。
但是,超生更懂得是,那个老桥本,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拿走她们家的龙票,她还不知道,老桥本要用什么办法呢。
怎么办?
不会说话的超生吃椰枣都吃的自己肚子里齁甜齁甜的啦,但是,她说不了话,就劝不了哥哥。
而这时,二斌还来添了点乱呢。
“三炮,超生,哥给你看个好玩儿的。”二斌说。
“啥好玩儿的?”三炮跳起来问。
二斌本身脚步就特别灵活,一手摸着肚子,一手顶在额头上,前走,后走,扭个屁股:“看出来我是怎么走的了吗?”
俩小只直接傻眼了:“没看出来,这是啥,凌波微步?”
“跳舞。我不是喜欢这个,跟这个比我更喜欢打拳,跑步,但是,我发现招待所里,有个房间天天在放这个,你们想不想看?”现在的孩子,对于电视上的一切东西都觉得新奇。
最近二斌三炮都在迷《少林寺》,最爱的是少林功夫,二斌甚至有冲动上少林寺拜师学艺,但正如整个西方都在风靡迈克尔杰克逊一样,对于二斌来说,这种好比凌波微步的舞步,他只有两条腿都在,就非学到不可。
“在哪儿,咱们一起去看!”三炮立刻说。
一边一只手,超生像她那毫无人权的小兔子一样,给俩哥哥一边一拎,拉到胡同口的招待所去了。
几个孩子悄悄溜进招待所。
其实就是贺金生最近一直长住的那间房,里面有电视,还有录相机,录相带,全是这家伙带来的。
而这家伙,最迷的就是迈克尔杰克逊,天天看他的录相带。
不过今天,贺金生并没有看录相带,相反,超生在这儿碰见了一个熟人。
潘家园里,帮她妈妈跟桥本家打过交道的那个古董贩子,金羊。
他正在和贺金生俩聊天儿。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爸你妈不是你的亲爹亲妈,他们不可能给你分家产,所以你就甭想了。咱也是爱国的人,解放前我爸还是抗日义士呢,八岁就光荣牺牲了呢。但是,咱得面对现实,太君们解放前带的是洋枪洋炮,咱们任人鱼肉宰割,现在不是啦,他们带来的是钞票,是钱,而且咱们比不过人家的,当年咱们饿肚子,人家打咱们,现在咱们好容易能填饱肚子了,你出门问问,有多少人想跑日本赚钱去的,去三年,回来就是北京一套房,这证明人家还是比咱厉害,现在又不讲打打杀杀了,光明正大的赚钱,为什么不行?”
斌炮和超生等于大开眼界,特别好奇金羊这家伙。
他爸爸八岁就被日本人杀了,那他得多可怜啊?
“人桥本一雄来打围棋对抗赛,一路过关斩将,打的咱们落花流水,日本才多少人口,咱中国有多少?甭跟我说贺炮,贺炮那孩子在哪儿上的学,读过什么书,现在跟的师傅是谁,他师傅家那垃圾桶,见天儿的,我都雇人翻着呢。这不是我想当汉奸,我不是汉奸,是人桥本一郎好学,立志要打败贺炮。人日籍友人有这学的决心,也有下功夫的狠心,还能专注的投入,老桥本在北京给我买了一套房,就为这,咱们让日籍友人满意是必须的,所以,别搞你民族节气那一套了,现在中日友好啦,父母也抛弃你了,当初你为之卖命的人民也抛弃你了,只有日籍友人让你有钱赚,拿你当人看,你还别别扭扭的干嘛啊你?”金羊又问。
贺金生舔了舔唇,摇头,没说话。
想放音乐吧,但这会儿他也挺烦的,把电视钮开,又关上了。
且不说贺金生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也不说这俩人商量的到底是什么事儿。
只说外面的几个小崽崽听完这话,二斌和超生一起扭头,看着三炮呢。
三炮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小家伙睁的怒圆的大眼睛里,突然就憋出两颗斗大的眼泪来。
你以为打珠心算只是玩玩而已吗?
随便打打就能赢,所以不需要用功吗?
人一日本小姑娘为了打败你,研究你读过的学校,研究你读过的书,还天天翻你老师的垃圾桶,只为获取只言片语的信息。
如火如荼的中日围棋对抗赛,桥本一雄一路高唱凯歌,目前为止,我国还没有出现扭转局面的选手。
而你呢,居然还想着在家看电视,再玩几天,享乐几天?
贺炮刚要张嘴,二斌和超生同时把他的嘴巴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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