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宫后直接去了李佳氏那里,宫人来报的时候,太子妃面带寒意地点了点头,叫来心腹,低声吩咐:“是时候安排唐氏瓜熟蒂落。”
心腹应声离开。
太子妃目送她离去后,接过宫人递来的凉茶,好不容易压下心头不断上涌的怒火后,问起萨仁。
“太后说了,往后嫁人自然没有未嫁前那般舒服自在,该学的规矩都得学起来。只是那萨仁格格是个愚笨的,学得丢三落四,太后都气了好几回。”可能怎么办?都是草原上出来的,也不能就直接把人丢到毓庆宫里去,虽说太子和太子妃因着某些忌惮,怎么也得护着人平安几年。
但若是可以,太后也希望萨仁能和和顺顺的,为此把已经抬入八爷府的娜仁叫到宫里,只是姐妹莫名不欢而散。
太后知道后,轻叹一声,让老嬷嬷不必再对萨仁严厉。
出宫的娜仁回头望着宫门,神色晦涩不明,耳间萨仁的质问还言犹在耳。
娜仁知道,妹萨仁怪她。
她……也是。
马车徐徐走在石板大路上,听到外头喧闹的人声,娜仁无视旁边嬷嬷的脸色,悄悄掀开了帘子,往外看去。
这是京城比较繁华的一条街道。
姐妹二人,初来京城的时候,萨仁就想去街上逛一逛,在草原上只有一座又一座的蒙古包,很少有这样拥挤而又充满生息的热闹劲。
只可惜,被当时心里有事的娜仁拒绝了。进京后,她心里十分迫切能同那人联系到,根本没有游玩的心思。
以后……以后怕也是难了。
“侧福晋,过了前面这座桥,拐个弯就要到府里了,您这帘子也该放下了。即是进了府,往后府外的事情该忘的就忘才好。”说话的嬷嬷,是娜仁进府第一个晚上,从正院送过来的,说是八福晋的意思。
娜仁犹记得,见到这个王嬷嬷,原先已经解开袍衫的八爷丢下了她一人,让她这个侧福晋成为府里的笑话。
八爷让整个八爷府的人都知道,哪怕府里进了新人,他的选择也只有八福晋。
娜仁嘴角微嘲,缓缓垂下眼睑,而帘子也重新落下。
马车再拐过一道弯后,又行了一段路后,终于在八爷府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五格也到了四爷府。
门房进去通禀的时候,无聊等待的五格就看到八爷府前,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不多时里头就有人提着矮凳跑出来。
帘子掀开,是个妇人打扮,五格忙撇开脸不去看。
正好门房过来,请五格进去。
五格头也不抬地往里头跑,嘴里还念念有词。
清宁听着好奇:“你在说个什么?”
五格没料到会在前院遇见轻轻,吓得整个人蹦了起来。
那么大的块头,顿时尘土飞扬。
清宁咳了几声,忍不住拍了过去。
五格被拍得龇牙咧嘴,偏还得端着笑脸,讨好地问道:“姐,我的亲姐,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呢。多不好意思啊,我去正院就行,走几步路,一点都不费事。”虽说心里挺感动的,但还是有被吓到。
“没个正经,谁等你啊。”
五格挑眉:“不等我,你站着做什么?”话落就见清宁的背后,传来弘晖的声音:“小舅舅。”
弘晖探出脑袋,抓住五格:“小舅舅,我阿玛答应了。”
答应什么?
五格一头雾水。
清宁叹气,还能是什么?就是十五、十六微服江南的事情,被弘晖知道了,这两位鼓动他一起去。
弘晖之前回来,就想着怎么让四爷同意,偏让十三的事情一耽搁。他又有眼色,注意到当时大格格红了的眼睛,想着里头或许有什么不好办的事情,因而心里再激动,还是按捺下来。
只是眼看着十五、十六那边要出发了,弘晖终于鼓足勇气要同四爷开口。
清宁就这么被叫过来。
她也没想到,这么巧,五格又是这一天过来。
只是……“你怎么过来了?是为了你的婚事?我已经同嫂子说过了,难不成没去?还是对方没答应?”应该不能啊。
“不是,不是,两家……两家已经在议亲了。”五格还偷偷同对方见了面,他感觉还挺好的。
“那就好,今年喜事多,轮番着来。她们家也是疼闺女的,想着先定了亲,过完年再成婚。”虽说有结了婚好过年的意思,但人家家里也有想留女儿在家里过最后一个松快的年。
乌拉那拉夫人过来同清宁说的时候,也有避嫌的意思,怕被人说她压着五格,推迟他的婚事。
清宁有些无奈,但还是出面应了,为此还让碧嬷嬷跑了一趟女方家里,但其他事情,她是没插手的。
长嫂如母,这也应该乌拉那拉夫人出面。
“那你来是有什么事情?手头上的银子不够使?”清宁想了想,叫来梅香,低声吩咐了几句。
五格才听到,就摇头:“不是,不是这个。”他看起来十分着急,欲言又止地看了弘晖一眼,似是在顾忌。
清宁若有所思地望着五格,突然叹了一口气,先叫梅香离开,又对弘晖说道:“去看看你阿玛忙好了没?忙好了,就说你小舅舅来了。”
弘晖知道这是有话要避开他。
他也习惯了,比起前些年,如今他能在场的时候其实多了不少,但总归还是有需要他不在的时候。
弘晖也曾疑惑过,但邬先生说的对,有时候让你避开,便不是为了防着你,而是有些对要说的人来说本身是他的难言之隐。
这样一想,弘晖就能理解了。
清宁拉了五格到树边,想了想说道:“你是不是问的钮钴禄氏的事情?”
这个钮钴禄氏就是四品典仪家的那位。
选秀那天出了点事,复选就草草结束,没多时指婚的圣旨就依次发了出去,先是众皇子们的嫡福晋,还有宗室那边,娜仁和萨仁算是意外,但也是紧随其后的事情。而剩下的秀女里面,有四五个进了后宫,成了小答应和小常在。
而钮钴禄氏虽说没有被撂了牌子,但也一直没有消息。
偏偏宫里不发话,她们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直到前几日,宫里断断续续有消息传出。
同五格议亲的那家与四品典仪家也算是亲戚,难免也是听见。
原本这话,人家不好问五格。
只是凌柱的妻子林佳氏在看到隔房的侄女有了归宿后,又知道议亲的对象是四福晋的娘家弟弟,就动了心思。
她一开口,众人只剩尴尬不说。
五格也放心不下,就跑来了四爷府。
但这事……清宁其实也没有从宫里收到确信的消息,倒是昨天三福晋来了一趟,抱怨荣妃塞了一个不够,又塞了两个过来,除了那天的秀女,还有两个是汉军旗的,生得婀娜多姿,摇曳娉婷不说,性情上和大大咧咧的三福晋是截然相反的。
“我们家爷就好这口,就看他大冬天也成日拿着把破扇子就能看出来。算了,我也是认了,旨意都下了,我还能咋办,接进府里,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呗。不然还能向八弟妹那样,把八弟打个头破血流不成。”
当时三福晋这样说的时候,清宁能怎么办,只能面带微笑地听着。
许是说的不过瘾,或是一个人不痛快,不如大家一起不痛快。
三福晋就给清宁扔出一枚炸/弹。
清宁这才知道,德妃也给四爷准备了两个汉军旗的秀女,可许是荣妃在前,又或是怕人说闲话,毕竟之前的几次,送到四爷府的人,都是汉军旗的秀女或者直接包衣女子出身。如此一来,先头那个身量不足,看着就没有长开的钮钴禄氏,就入了德妃的眼。
虽家世一般,阿玛只是个四品的典仪,但好歹是个满人。
三福晋走后,清宁又等了等,偏四爷一直没有提起也不曾问起,清宁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说。
只是府里这些日子,已经给耿氏搬了家,剩下的几个院子,清宁也顺便让人去清扫出来,又重新补了些家具进去。
她这动静不小,四爷却一直没有问起。
清宁就心中有数,这事十有八/九,如今不过是等宫里一个明确的消息。
只是这些,清宁是不可能说给五格听的。
“要是对方再问起,你只说不知道,宫里还没个消息。或者你这些日子就先不上那边去,不是要去江南嘛,等你们回来就好了。”江南一去一回,虽说微服,可皇子、皇孙,该有的排场也是有,大运河直接下去,便捷得很,一个月至多两个月就够了。两个月后就是过年了,康熙也不能让他们在外久呆。
这也是为何,清宁愿意放弘晖出去。
五格却是听得心里一沉。
他还年轻,又或许是在清宁这个至亲面前,脸上很容易就流露出内心的想法。
清宁抿了抿嘴,只做不知,从已经回来的梅香手里,接过一只荷包塞到五格手里:“别推,我知道你手里有些东西,但好些不能当不能卖,能卖的那部分,却也没到那份上不是?剩下的银子,便是你够用,可既然难得去一趟江南,那边好些绸缎、胭脂水粉、首饰都是这边不怎么有的,到时不买上一些岂不可惜?”
“拿着吧。”四爷走出来,正好听到这里。“你若是不嫌弃麻烦,也可以让多带几个人去江南置办一些聘礼。到时候,我在让弘晖身边的人,帮着你一点。”
清宁听到这里,忍不住看向四爷。
四爷面无异色。
清宁轻叹一口气,对五格说:“听爷的。”
五格这才接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从荷包的厚度来看,里面的银票不少,他不认为自家姐姐只会那十两二十两的银票给他。不是他嫌弃少,而是不怀疑姐姐对他的大方。五格低了头,只在心里保证着,便是到了江南,他也只跟在弘晖身边把人护着。
走的时候,五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在八爷府门前看到的事情说了。
清宁知道是娜仁后,摆摆手,这在八爷府都是一笔混账呢,谁又有空去管。
……
三天后,弘晖就出发了。
清宁带着人,整理了一个晚上的行李后。
四爷从沐浴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在发呆。
“爷在他身边放了人,皇阿玛那边也是有准备,福晋不必担心弘晖的安危。”就弘晖这么一个嫡子,还是失而复得,四爷自然重视,沿途路上都有了安排,只是江南那边,他插手太晚……
四爷的心还是有些悬,却也不敢在明显已经有了焦虑的清宁面前表现出来。
许是弘晖是被她亲手从鬼门关里拉过来的,又或者这些日子,早晚见面,的确是培养了感情,一想到这孩子要远行,哪怕心里早早清楚自己不能做那斩断雏鹰羽翼的人,可还是忍不住心惊眼跳。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眼皮子却跳得异常频繁。
清宁的心口更是慌地厉害,下意识抓住四爷的胳膊:“你说,你说皇阿玛为什么突然让十五和十六去江南。”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因为缺乏政治敏锐性,也是她对这些了解地太少,所以哪怕觉得不对,却始终说不出所以然来。
“能是什么?两个孩子想去,皇阿玛只能纵容了。”四爷低垂的眼睑盖住眼底的震惊,想起床笫之间曾有过的笑言,莫非女人的直觉真的那么可怕。
四爷在抬头,目光已经变得沉静。
清宁看着这样的四爷,心里也沉了沉,抓着四爷的手缓缓松开。
夜半,清宁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轻轻动了动身子,发现身子都陷在四爷的怀里。
清宁沉住气,轻轻地搭在身上的胳膊挪开,身后的人动了动。
清宁屏住呼吸。
“想去如厕?”四爷带着睡意的声音还是响起。
轰的一下,清宁的脸,成了煮熟的虾子。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身后的人慢慢挪开胳膊。
清宁低着头下了床,一溜烟去了隔壁。
再回来已经是一刻钟后,四爷好像已经重新进入香甜的睡梦中。
清宁舒了一口气,把自己滚进被窝。
许是放下一桩心事,不过一瞬,就沉沉睡去。
送行的那一天,清宁跟着到了城门口。
四爷正带着十三爷和护送皇子皇孙的侍卫说话,清宁趁机抱了抱弘晖,把人弄得面红耳赤后,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道:“额娘给你留的东西,不许不信,要是……要是万一,额娘是说,真的万一的时候,就用了。”
“额娘。”弘晖有些无语,他的脖子上挂了个小玉葫芦,也不知道额娘是从哪里找来的,神神秘秘的说是保命的。
弘晖也是好奇的年纪,早就偷偷看过,没有看出所以然,觉得就是普通的泉水,平平无奇,可又实在欢喜额娘对他的在意。
弘晖只能告诉自己,泉水就泉水吧,阿玛说过了,就算是哄额娘开心,好歹不用彩衣娱亲。
“四哥。”十三推了推四爷。
四爷收回看去马车的视线,这才发现身边只剩下十三。
“他们下去安排了。”十三解释。
四爷轻轻嗯了一声,又去看马车上的人。
十三顺着视望过去,轻叹一声说道:“我没想到,四哥这么舍得。”
“皇阿玛不也是吗?”
“那不一样。”十三摇头,那能一样嘛。皇阿玛的儿子有多少个,前些日子还连御三女,不知道过些阵子会不会又添几个弟弟妹妹。可四哥呢?就弘晖一个嫡子,至于那个叫弘昐的,也不知道为何,四哥总是淡淡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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