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听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敢当着爷的面,指责爷错了。
在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几个人敢嘛。
这还不如说她错了呢。
荷香有些听不下去,恨不得逃离出去,偏是没个吩咐,只能把脑袋垂得低低的。
“怎么会是爷呢?”四爷听得无语。
“怎么不是爷?十三的事情,当初说让我帮忙的,现在呢?我可是一步门都走不出去。”知道四爷是担心她,可清宁心里就发得慌。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和情绪有问题。
可心里那种慌乱乱的情绪,根本没法安置住,连眼泪也是说来就来,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还要提早偷偷酝酿感情。
“爷,我是不是有些不对。”清宁突然抱住四爷的手,泪眼婆娑地哭道:“我不想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情绪。明明一点点小事情,我应该没有不开心的,可我就是忍不住……”
哇地一声,清宁哭得更厉害了。
“苏培盛。”四爷急地朝外大喊。
苏培盛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太医被叫过来的时候,清宁的眼泪还没有止住。
就是太医要上前诊断,清宁仍旧哭得抽抽搭搭的。
四爷看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道:“先给福晋开一副宁神汤吧。”在这么哭下去,就怕人吃不消。
“不要。”清宁一听,也不哭了,只是不住摇头:“都说是药三分毒,我不要喝。”
毒?
四爷眉眼森厉地望向太医。
太医轻轻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个意思,不喝也可以,四福晋这个情况其实也不少见,在医术上也曾有过记载。”
“妇人有孕,情绪过激,时喜时悲。汤药虽能缓和病情,但更重要的还是身边的人能体谅照顾到她的情绪。”
清宁在旁边听着,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她也觉得为何时不时就伤春秋悲,这明明不是她的性格,可有时候总是忍不住,太医说的意思,她是听懂了。
“根治之法是没有的,只能尽量让福晋开怀吧。”人心情好,就会少哭。但让一个寻常的人保持好心情不是难事,可像清宁这种情绪因为怀孕被无尽放大的人身上,却是非常不容易。
就算尽力减少生活中的诸多摩擦,但鸡毛蒜皮的事情绝对不会少,而往往一点点小事就会让这样的人难过。
想要做到一直开怀,太难。
反正太医是不怎么看好的,但他也言尽于此。
等苏培盛送了太医出去,清宁的情绪刚好转一些。
锅子早就停了炭火,好在清宁已经吃饱,只一个蛋糕还放在桌子上。
清宁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四爷。
人好好的一个生辰,被她情绪一上来,差点给砸场子了。
清宁一愧疚,差点又没忍住。
四爷慌了慌,忙道:“爷来弄,正好尝尝福晋的手艺。”太医的话,四爷也听明白了,不就是让福晋高兴嘛。
这有什么难事。
他所做的一切,原本就是为了她。
虽说的确不放心,但也是念着她第一次有了身子,怕她无措,才没让她继续耗费心力到别的事情上。
可既然这就是太医说的是“药”,那他何必多此一举,把“药”给倒了。横竖是让身边伺候的人更小心周到一些。
手工强行打发出来的奶油,并不像现代那样贴服。
清宁闹上这么一出后,形状已经有些微的变异。
清宁讪讪一笑:“第一次,没经验,往后改改,肯定能更好。”也是底下人没有把握好力道和时间,改善是肯定能的,但四爷的生辰也是过去了。
清宁叹了一口气,差点又恼上自己。
四爷眼疾手快,飞快地挖了一块蛋糕到嘴里,发出一声“唔”。
“怎么样?”清宁眼睛都亮了:“好吃吗?”
话一出口,嘴巴馋得更厉害了。
先前还觉得吃的撑,现在当然是人有两张胃,专门为甜食而生的胃还等待四爷的投喂呢。
“好吃。”四爷也没让清宁失望,索性直接用筷子夹了一口。
不同于平日里常吃的糕点,这个蛋糕非常绵软,非常一层白色的奶油虽然还有一点点腥味,但并不影响整体的口感。
至少,对四爷来说是的。
“这个难做吗?”四爷若有所思地看向清宁。
清宁楞了楞,摇头:“不难,今天是我临时想到,底下人忙了一个下午,很多东西都准备不足。要是时间够的话,会更好吃。”她从不怀疑古人的智慧。
四爷闻言,叫来苏培盛,让他去问问厨房的人。
苏培盛来回的速度很乖,回来的时候,看清宁的眼神,也充满惊喜。
清宁略一怔,马上就明白了。
蛋糕肯定不是就做了这么一个,厨房里有不少失败品,可就是这些失败品,也差不多就类似鸡蛋糕,没尝过的人,吃起来自然是非常好吃。
苏培盛很快带回了厨房里管事的话。
四爷听了脸上一息,挥挥手让苏培盛下去。
人一走,立刻抱住清宁:“你真是爷的贤妻。”
清宁又一次懵住了,贤妻是这么容易做的嘛。
四爷却没有解释,而是私底下带着人忙碌起来,也是这一天起,正院里一直弥漫着香甜的味道,正如清宁的心情。
或许那一日哭得太过痛快,情绪说来就来,也说走就走。
她心情一转好,四爷的心头就更加畅快了,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在某一天进宫了。
四爷的生辰是十月三十,太后的生辰则在十一月初六。
选秀事后,太后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下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弱了不少。
康熙心中愧疚,但能做的非常少。
太后出身蒙古,又是清朝的太后,这两难的身份注定她要在左右徘徊后选择一边站位。
太后当然是站在康熙这一头,但与此同时对蒙古草原的愧疚也与日俱升;
好在阿巴亥是个懂事的,虽因着准备婚事,搬出宁寿宫,住到宫外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置办的府邸后,还是隔三差五地进宫陪太后说说话。
眼看着太后一天天好起来,生辰就到了。
今年的生辰,太后说过一切从简。
这又是为了康熙。
旁人只以为康熙是为了惩罚几个皇子们,才把分家银子砍半,实际上康熙是真的有苦难言,无论是内库还是国库的银子都已经捉襟见肘。可山西那边的灾情虽已经平复,可后续安置的事情还需要一大笔银子兜底,更别说其他事情上。
哪怕砍了一半银子回来,补充到国库里,其实也不够数。
太后知道后,自然带头从简。
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一年的生辰大事,可宫宴、家宴不举办,这生辰也不能不过,可年年各种寿礼敬上,早就没有了新鲜花样。
四爷就是这个时候,让人把东西送到梁九功手里的。
梁九功看了一眼,就呈到康熙面前。
康熙翻了翻:“这是老四让人送来的?”
梁九功低声应是。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四爷会递上来的会是一个点心方子。
蛋糕毕竟是进嘴里的东西,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谁也说不清楚,以四爷谨慎小心的行事,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让他进来。”康熙也想知道为何送这么一个点心方子进来。
四爷进来后,给康熙请安。
康熙叫了起后,扬了扬手里的方子:“这什么蛋糕?你让人送过来的。”
四爷点头:“前些日子是儿臣的生辰。”
康熙颔首,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只是到了四爷这个份上,生辰也就是生辰,康熙不会另有什么赏赐,倒是在那一日去永和宫坐了坐。
四爷继续说道:“原本就是小生辰,儿臣也没在意,当日身上也有差事,只是府里突然来了人说福晋在府里为儿臣准备生辰宴的事情。”
“这在以往不是没有,但福晋素来贤惠,若无特殊原因,也不会特意打发人来通知儿臣。后来才知道,是弘晖让人送了信过来,一起的还有一块寿山石,说是给儿臣做生辰贺礼。”四爷说到这里面色有些羞赧,但很快就面无表情了起来:“从弘晖病好后,福晋把他看得极为重,一点事情都往心里去,何况是这样的事情。其实又哪里是福晋一个人,儿臣也是如此。”所以才在收到消息后就推了差事。
这在以前是难能可见的,四爷的异常行为,自然有人禀到康熙那里。
四爷也是担心皇阿玛不满福晋,毕竟他是在办差的时候离开,可要是因为弘晖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说句不怕皇阿玛笑话的话,儿臣从前一直以为养孩子是多容易的事情,底下的人不少,自然有他们伺候着。儿臣给他吃、给他穿,让他长大也就是了。可弘晖一病,儿臣这想法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儿臣不由想起小时候生病难受,皇阿玛也是端着汤药哄着儿臣,就是太子二哥哪怕皇阿玛不许,却还是偷偷跑到儿臣的床头安慰儿臣。可弘晖小时候呢?儿臣想来,实在是亏欠太多。”那个时候的四爷忙着四处办差,只把后院的事情丢给福晋一人去承当,同弘晖之间有父子亲情但却也是陌生过多。
相反,别看康熙是皇帝,但在父子关系上,反而是他做得更好的那个。
至少在二十几年前,康熙、太子、四爷甚至直郡王都是有过一段父慈子爱,兄友弟恭的日子。如今四爷说起,康熙也是感慨良多。
“难怪你放弘晖去江南,怕是觉得愧疚与他吧。”康熙一针见血,点出四爷的心思。当阿玛的觉得对不起孩子,想要补偿他们,当然会在其他方便尽可能的去补偿。以老四的性情,肯定做不到温情脉脉的样子,但给予弘晖达成所愿的机会却是非常正常。
而弘晖之所以要去江南的原因,康熙是知情的。
十六同弘晖虽是叔侄,但年龄只差上一岁,平日里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情,突然能下江南了,免不了在同龄人弘晖面前炫耀起来。
孩子嘛,都有些攀比的心思,十六一说,弘晖就心动,跑去四爷面前求情。
四爷这才去求的康熙。
因而对于康熙的话,四爷只是抿唇。
良久后,又感慨:“人虽放出去,但好像血脉牵引,没一刻不担心,虽说在弘晖身边放了人,又有十五、十六在,五格同样也在,可心里总是不放心。没曾想,原以为放出去要飞得远远的孩子,却无时不刻惦记着家里。福晋也高兴,挖空心思地想着借机给儿臣好好整治一顿宴席,正好底下的人呈上来这么一个方子。福晋就想试试看,这么折腾一个下午,别说出来的成品,绵软香甜,实在是别有一番滋味。”
“儿臣就想……”四爷沉默了一下:“儿臣就想着,儿臣是阿玛,却也是皇阿玛的儿臣。儿臣从弘晖那里得到了他认为的好东西,儿臣也想把儿臣认为的好东西送到皇阿玛面前。”
四爷即是他人之父,也是他人之子。
康熙同样如此,他是四爷的皇阿玛,却也是太后的孩子。
他为太后所忧,偏受制众多,无能为力。
四爷为康熙所忧,同样能力有限,但即便是有限,他也把他认为好的送到康熙面前。
这份挚诚的心意,康熙如何说出不。
他挥了挥手,让四爷退下。
梁九功就小声问:“万岁爷,既然如此,是不是让底下的人去试试。”方子他也看过,一个个步骤写得非常清楚,以四爷府的条件,一个下午就能鼓脑出来,何况是皇宫,更被说还有工部那个能工巧匠奇多的地方。
不过是半天的功夫,不但清宁在四爷府没能弄出的烤箱被造了出来,就连蛋糕的成品也放在康熙的面前。
梁九功手里举着银筷,咽了咽口水说道:“奴才先试试味。”虽有专门的膳食太监,但梁九功也经常给康熙试菜。
康熙笑骂一句:“你这个奴才,怕是馋了吧。”
梁九功嘿嘿笑了一声,加了一块蛋糕走,奶油已经经过处理,再没有那腥气的味道,口感比四爷吃的那吃是好上太多。
香甜的口味让梁九功忍不住眯上眼睛。
等他睁开眼睛,康熙早已经吃了起来。
到底是帝王,反应自然不大,但也点点头:“太后肯定喜欢。”人老了,牙齿没有以前好用了,吃东西自然喜欢软烂,更别说这样香甜的口感。
康熙也喜欢,正想着,却是心神一顿。
半晌后,放下筷子,不再尝。
梁九功见状把蛋糕撤到旁边的桌子上,又倒了杯凉白开。
康熙饮了一口,问道:“让你查的,去问过没?”
“奴才让人问过了,当日永和宫并未人出宫。”可那日是四爷的生辰,康熙因为先是君才是父,不能表露太多想法,可德妃呢?
亲儿子过生辰,一点表态都没有。
德妃会不知道康熙为何在冷了她两个月后,突然驾临永和宫留宿。
亦或是,她从头到尾没有把四哥的生辰放在心里。
可真没记住?
怎么可能?
只是每年四爷生辰的日子,也是德妃痛苦的日子。
今年德妃一直不曾提起,龚嬷嬷虽心口跳得厉害,还是没敢出声。从十四爷的婚事定下,德妃就漠视四爷更加厉害了。
特别是四爷为了十三爷在宫外的府邸忙碌,全然没有想起帮一帮十四爷这头。
德妃就真的恼上了。
这一日,德妃从宁寿宫给太后庆生回来,一张脸阴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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