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同等规制的国公府,老太君和娘子们出行,前拥后簇的,一个人身边怕是丫鬟婆子围了不下七*八个,唯独明田是个不喜欢别人天天跟在身边的,连秋菊夏荷都被她留在了寺里,只带着五人上山。
什么世家大族的娘子们出行要戴帷帽,不能让平民男子看了容貌巴拉的,明田是断然不放在心上的,连带着五人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好,反正她们跟着明田进出觉得自在极了,遇到有什么不开眼的人,只管上去暴揍一顿就是了。
后山竹林多,九月暮秋,后山隐隐升起一股凉意,明田带着五人朝山顶爬,突听前头有兵戈交加之声,挥手示意,侧耳听了几耳朵,心下了然。
明田回身道:“前头有人行不轨之事,你们说是上去帮忙的好,还是默不作声回头下山的好?”
五人一番对视,最后老大秦玉鑫问:“祖母,平日里您教导我们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次却如此犹犹豫豫,莫非前头人的身份不一般,或是对方人数多武艺高强?”
“不是。”明田坦然道,“身份不一般又如何,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人数多武艺高也没什么,这不是有我在么?我是看你们出来的急,身上没有带什么武器。”
秦玉焱无语嚷道:“祖母,你怎么每次关注点都不在点子上啊?”
几人快步朝山上赶去,手中没有武器,就折了竹竿当枪使,一看光天化日之下竟还穿着夜行衣的一伙人,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干。
明田慢悠悠的晃荡上去,闲庭信步,好似真的只是来爬山赏景一样,这般血淋淋的场景她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五朵金花的枪法是明田亲自教导出来的,虽然习练时日较短,但每日寒暑不辍,外加明田指导,造诣还是不低的,一加入战局就扭转了局势。
明田信步朝着被三四个护卫浴血奋战护住的那锦袍男子,当头一看,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那男子见了明田却是神色缓和许多,踉跄着朝明田这边跑过来。
当头的一个黑衣男子看情况渐渐发生了转变,不禁冷然喝道:“你们是谁?胆敢如此搅局,难道不怕——”
“我呸!光天化日之下穿着夜行衣拿着大刀,你当我们瞎啊还是傻啊?”老四秦玉焱暴躁道,和老五左右夹攻,竟将领头人攻的步步后退。
秦玉鑫几人手上仅仅是拿着竹竿,却招式凛冽,甚至五人还能布一些简单的兵阵,叫黑衣人一时难以招架,节节败退。竹竿清脆声响,敲击在人胸膛、胳膊和腿脚上的声音也清脆,在竹林中惊起阵阵飞鸟。
明田看那锦袍男子,锦袍男子也看明田,他仓惶中理了理狼狈的外形,朝明田拱手:“多谢秦老太君出手相助。”
明田淡淡扫了他一眼,没什么印象,问:“不知你是?”
锦袍男子面上无端的露出一抹失望之色来:“老太君,我是六皇子。”
“……哦。”明田淡淡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些失望上来了。
六皇子回身看战场上的局势,眸光不由自主的围绕着秦玉鑫几人,神色渐渐缓和许多。
未几,秦玉鑫几人将黑衣人一网打尽,都躺在地上呻*吟,连带着黑衣人带来的刀剑也被收了起来放在一边。秦玉鑫朝明田这边张望,不过一眼就阴沉了脸色。
这是见了前世的仇人了?明田心下暗道,大大咧咧的问:“六皇子这是得罪了什么仇家吗?大白天的也能遇见黑衣人行刺?”
六皇子嘴角微微抽搐的看了明田一眼,佯装无辜的摇头说不清楚。
明田下巴微扬,也不理他了。
秦玉鑫不理会六皇子,但是不代表六皇子就不理会她了,清理局势的时候,明田注意到六皇子的目光一直绕在秦玉鑫身上。
这不怪他,毕竟五朵金花个顶个的长得貌美如花,再加上行事果断,气质有别于当下闺秀,外加秦玉鑫如今正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其余几个还有几分少年意气和稚嫩,她却因为重活一世而沉稳许多,颇有长姐风度,很是吸睛。
几人略和六皇子说了几句,拱手作别,仍旧朝山顶上走,欣赏完了景色又下山,随后骑马回城。及至南城门,刚驱马上前就见城门打开,里头驾声高喝,马蹄声高响,马道上奔来几匹快马,但进城人太多,有不少百姓抱着鸡鸭鹅占了一旁的道,见马就要过来,几个百姓避让不及,怀中大白鹅叫着就冲了出去。
虽然只是一头大白鹅,但冲上了快跑的马,怕是也要引起一场不小的交通事故。
明田手下微动,就看见离的最近的秦玉焱把方才拿来把玩的竹竿往前一伸一拦。
烈马嘶鸣声响起,伴随着大鹅的呱呱嘎嘎叫声,还有马蹄声响,一旁百姓的惊呼声,一时乱成一团。
啪啪两声脆响。
“啊!”一声惨痛的叫声。
明田将身边的水囊扔出去。
在红枣马儿将将要踩上大白鹅的时候,大白鹅像是被什么东西往前推了一下一样,摇晃着屁*股朝前一扭一扭的,将将避开了马蹄,安然无恙,是以大白鹅无恙,但是马和马上的人却不一定了。
被秦玉焱一杆子制住马的行动,马儿向后仰倒嘶鸣,马上人一时备不住,将将要落下来的时候,又被一竹竿子从快跑的马上横扫下来,怕是摔的不轻,严重点,怕是要来个骨裂。
不过秦玉焱很有技巧,先制马再救人,只是她到底年轻,武艺不够,拿捏的力度不够,最后若非明田出手,怕是马上人就要步了马的后程。
明田正色对身旁还有些愣愣的四人道:“注意,下次这种情况就不要学老四了,怕是人没救下来,还要去了一条命。”
几人都愣愣点头。
老四秦玉焱定睛一看地上那人,却是面色一变,啧啧两声,冷声道:“竟然是你?早知道就不救了!”
一听这话,明田几人也凑过去看,却觉陌生。
一旁的老五忍不住连声叹气,拉了明田的衣袖,见几人都看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还在马车里头没有出来的秦二郎和杜九娘,悄声道:“这就是给咱爹戴那个的……”她两手捧着做帽形,往头顶上伸。
第二十四章定国公府的偏心老太君8
明田回到府里的时候,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心情看待高高兴兴拉着一大家子出去拜佛祖求儿子回来的秦二郎,只能用满含“母爱”的眼神看他。
秦二郎被明田吓得一个哆嗦,耸了肩膀凑上来问:“阿娘作何这么看儿子?可是有了什么新的教导法子?”
“不,比那更严重。”明田意味深长道。
秦二郎煞白了脸,明田示意五个小姑娘回避,拉了还不明白事情始末的秦二郎,深吸了一口气,只能道:“二郎呀……娘说过,你命中只得此三女,命中无子啊。”
“命中无子?这、这……母亲莫不是听哪里的跛脚算命老瞎子说的么?那恐怕是作不得真的。”祝九娘一脸懵的道。
明田没办法,还是得让老四秦玉焱和老五秦玉垚出来,两人这段日子查来的人证物证站了整间屋子。明田生怕冲击太大,让秦二郎一口气缓不上来给撅过去了,又让人把府上的大夫请来,备了凉茶冷水。
秦二郎果真受不住这样大的打击,他三年来除了寒暑不辍的跟着明田习武,每日里最大的事就是想着用什么样的姿势能让妻妾更好的怀孕,甚至为此求医求药,在京都一些圈子里闯出了“不小”的声名,连带着认识了不少“有志之士”。三年不辍,终于开花结果了,连带着亲朋好友都被他骚扰了个遍,突然被查出来是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这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竟是生生的晕过去了。
明田淡定的拿冷水泼了他一脸,又叫人给他灌汤药,一番折腾,秦二郎终于醒过来,看了明田一眼,又看满屋子人,开口就是:“娘啊,您还是让我晕过去吧……”
秦二郎避而不谈此事,自己一个人默默的躲屋子里去了,明田就把这件事交给了祝九娘处理,随后带着秦玉焱和秦玉垚往外走。明田道:“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们俩都花了这么长时间?”
秦玉垚撇嘴道:“祖母说的简单,我和四姊姊可是等了一个多月才等到姨娘和那人联系一次的,守株待兔也莫过于此了。”
明田道:“下次碰见这种事,直接引蛇出洞就是了,不过引蛇出洞和打草惊蛇的范畴你们好歹还是注意着点。”
秦玉焱嚷道:“祖母,这种事您还等着有下次呢?看阿爹那样子,您这么淡定,是亲生的吗?”
明田:……
第二天清晨,明田在校场刚教导五个小姑娘耍了几把枪,祝九娘红着眼睛就过来了。她看明田欲言又止,最后慢吞吞道:“昨夜老爷喝醉了,醉了之后用筷子敲茶壶敲了一整夜,一边敲一边哭唱,刚才才睡过去。”
末了,祝九娘补充道:“上好的茶壶嘴,全被老爷给敲裂了,谁上去劝都没用。”
明田看了她一眼:“别管茶壶的事了,让他发泄出来就成。这种事么,一会儿生二回熟,呸,不是,劝劝他,让他看开点就是了。”
秦二郎醉生梦死浑浑噩噩过了三日,第三天梦中惊醒,大彻大悟,洗漱一番,决定重新做人,随后就听下人说府上来了贵客,明田要见他。
府上来的这贵客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寺庙后山被明田一行人救了一命的六皇子。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秦二郎刚到待客厅就听到这样一句话,顿时脚下一扭,险些崴了脚脖子,连带着心里头对这贵客都有了些怨意,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心里头怎么也藏不住的暗喜:虽然没有儿子,但是他有三个女儿,还一个比一个能干!两个皇子轮番求娶!
“我不同意。”秦二郎嚷嚷道,看高台上的明田淡定的神色,又诧异的发现大女儿秦玉鑫竟然也在这里。不同于上次宫宴时面对嘉平帝和满京都勋贵世家文武官员的拒婚,此时的老大秦玉鑫竟是低头,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六皇子对秦二郎行礼,像模像样的喊了一句:“表叔。”
秦二郎一口气就被憋在了心里,道:“这种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大的亲事合该是我这亲爹做主的,我且听听她的意思,殿下不妨在此和母亲聊会儿。”
秦二郎说着拉了老大就往内殿去,回身看老大仍旧神思不属的模样,心下一疙瘩道:“老大,莫不是你当真对六皇子心有所属?不然当初五皇子宫宴求婚,你也不必就此拒了。”
老大秦玉鑫也有点犹豫不决,不管怎么说,六皇子是她上辈子求而不得之人,这辈子却主动上门求娶,怎么能不让她心思澎湃,可她这辈子总归和前世不同,选择面也广了许多,以致于心里犹豫不决。
秦二郎急的在屋内转圈圈,又道:“如果你今日应了六皇子,宫宴却拒了五皇子,怕不是要传些流言蜚语了。流言猛于虎也,到时候若遭了有心人挑拨,说是咱家看不上五皇子,却一个劲的巴结六皇子,那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秦二郎急的嘴上冒火,想起这三天的大彻大悟,痛心疾首道:“阿娘说我这辈子命中无子,我已经三十多了,妻妾成群却没一个怀孕的……老大啊,爹这辈子,恐怕就只有你们姊妹三个孩子了。”
秦二郎画风转的太快,秦玉鑫还没回过神来,秦二郎就已经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垂了头,满脸深沉,却带着慈爱,眸中又含了几许希冀道:“老大……爹想,你是我的嫡长女,日后,你,唉……我想让你学阿娘,承爵,将来做咱们老秦家的顶梁柱,这样以后也好照着你底下的四个妹妹。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长姐。”
“……阿爹说的可为真?”秦玉鑫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颤。
即便重生了,她也一直都在纠结祖母和父亲的偏心问题。她毕竟受上辈子影响太深,这辈子想的也是扳回自己的局势不落入上辈子的下场,最好嫁个顶顶顶有钱有势的,即便明田多加教导,话里话外都是秦府就靠她们五个了,她也从没想过要做秦家的顶梁柱。
究其根本,就是因为秦玉鑫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人,明田再势大,将全府上上下下调*教一番,在她心中也不是秦府的当家人,她觉得秦府真正的当家人是如今的定国公秦二郎。可是现在秦二郎却苦口婆心的对她说:以后秦家你就是顶梁柱了……
秦玉鑫觉得这辈子自己怕不是看错了性别,自己应该是个郎君才对。
秦二郎长叹道:“以往是我着相了,阿娘说的没错,没有儿子算什么?儿女是一样能用的,我三个女儿,秦家五个孙辈,各个都是能堪比郎君的存在,你们在爹心中,不比梁伦的儿子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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