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眸光闪烁不明,唇瓣嗫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随后幽幽地收回了视线,选择忽视对方的存在。
林晚为了缓解尴尬,便垂下脑袋,专注地划拉着手机。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出糗了,无所谓,多大点事啊,一回生二回熟嘛。
林晚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与此同时不停地祈祷对方赶紧离开。
......
男人站在林晚不远处,身姿挺拔削瘦,看到小姑娘的举动后,他不禁感到有些意外,默了片刻后,他无奈地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两人之间都隔了一层暧昧又尴尬的关系,小姑娘不想看到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徐迟洲唇线紧绷,俊眉微蹙,他的视线紧紧地落在林晚身上,小姑娘低垂着头,整个脑袋几乎都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只是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后颈。
很抗拒的姿态。
男人一双好似浸了墨的黑眸不动声色地望着面前的人,他扯了扯嘴角,从胸口处泛起的一股酥酥麻麻的疼痛感直达四肢。
徐迟洲额角青筋跳动了两下,他有些无力地垂下了头,眉头微拧着,又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男人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刚才真不应该和他们喝那么多酒的。
......
而林晚则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她心慌意乱,也不知道徐迟洲有没有离开,手机屏幕都快要被自己戳破了。
就在这时,林晚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她像是被笼罩进一片黑压压的影子里。
林晚眨眨眼,有些茫然,她一脸疑惑地抬起了头,向一旁看过去。
男人一身黑衣黑裤,肩膀宽厚挺拔,身上带着一股强烈的厚重气息,他半垂着眼,神情寡淡,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晚。
林晚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寒颤,徐迟洲一向如此,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时,给人一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让人感到莫名的害怕。
小姑娘的手里捧着手机,对方那张精致无铸的脸就在自己眼前,她仰着个脑袋,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徐迟洲,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
林晚眨了眨双眼,她这才发现面前的男人好像有些不对劲。
男人一双桃花眼潋滟迷离,眼眶周围微微发红,那张好看的薄唇也泛着一股几近病态的苍白。
徐迟洲这个状态她有点熟悉。
这是喝醉了。
对方的酒量从以前开始就不太好。
林晚拧起眉头,撇了撇嘴角。
不能喝酒还逞什么强啊。
......
徐迟洲见小姑娘迟迟没有反应,也不做声,只能主动开口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头顶响起男人那低沉徐缓的声音,林晚这时才发现对方的嗓音几乎惺忪沙哑。
林晚操着一颗老妈子心,她垂下眼眸,在心里不停念叨着,不能喝酒就不要逞能啊,喝坏身体算谁的。
但她也只是心里想想,不敢当面表达出来。
毕竟被拒绝过一次,以至于现在连表达关心的勇气都没有了。
林晚轻咳了一声,继而她抬眼望向对方,回道:“里面闷,我出来透透气。”
闻言,男人点了点头。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徐迟洲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额发也被汗水微微打湿,林晚这下有些坐不住了,她软下嗓音,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对方,“你......喝酒了?”
男人像是难受得厉害,他暗暗地咬紧牙关,优雅而慢条斯理地拉开林晚面前的一张椅子,随后直接坐了下来,他向林晚点点头,鼻音沉沉,“嗯,不小心喝多了,也出来透透气。”
林晚在心里暗自嘀咕。
这也能有不小心?
默了片刻后,林晚又看了对方一眼,她声音细细的,小声问道:“不要紧吧?”
闻言,男人扬了扬眉,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晚。
男人略带揶揄的目光让小姑娘莫名心虚,她连忙地移开了视线,耳朵尖攀上一抹红晕,她别开了脸,有些赌气地说道:“你要是撑不住的话,我去找念慈来。”
听了小姑娘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后,徐迟洲不禁愣了一瞬,男人薄唇轻启,刚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喉咙发痒,他转过身去,以拳抵唇,重重地咳了几声,肩膀随之微微颤动。
林晚听得心里一惊,她探出身去,眼神焦急,关切地询问面前的男人,“你没事吧?”
男人闷哼了一声,随后他缓缓地转过头来,徐迟洲腮帮子紧绷,眼眶红得厉害,他朝着林晚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沙哑,“不碍事。”
说罢,又忍不住垂头轻声咳了起来,片刻后,男人抬起头,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他站起了身,手撑着桌面,对林晚说:“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晚抿了抿唇,点头应道:“嗯,你去吧。”
男人转身离开了小餐厅,向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姑娘望着男人的背影,愣愣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拿起手边的饮料,心神不宁地喝着。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吧......?
可能是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林晚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虚脱了一样,心口也憋得发闷。
林晚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往后仰,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思绪混乱。
她上一次看到徐迟洲喝醉还是在他大学毕业那会儿,那时候,林子琛、徐迟洲两人和他们同寝室的朋友在学校门口的小餐馆办了一场小型的毕业聚会,林晚也跟着一起去了。
当时,徐迟洲的其他室友调侃他平时也不跟他们一起出去喝酒,便一同商量着这次一定要把徐迟洲灌醉。
兴许是在这种告别氛围的渲染下,徐迟洲也不好拒绝,便接过了他们递来的酒。
但哪曾想徐迟洲一罐啤酒下肚,就醉得不行了,连话都说不利索。
他们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高高瘦瘦的男生估计也有些醉了,正在兴头上,不知分寸,死活缠着徐迟洲继续喝下去,他一边把酒杯往徐迟洲的手里塞,一边说道:“迟洲,就你这酒量怎么行?等以后工作了有你好受的,来来来,这次趁机好好练练你的酒量,继续继续。”
徐迟洲扶着额头,摆摆手,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晚见徐迟洲都这样了,对方还让他喝酒,当时就有点不乐意了,“他都不想喝了,你干嘛还强迫他,没见人那么难受吗。”
那男生没想到会被小孩子教育,他红了红脸,随即辩解道:“小屁孩懂什么啊?我这是为他好。现在不练练酒量,等以后进入社会后有他好受的,你一女孩子哪懂这些。”
林晚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对方,不说话。
林子琛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出声打圆场,“老四,算了算了。迟洲他喝不了酒。”
“哎呀,哥,别介啊,这多扫兴啊,可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聚餐了。以后哪还有机会啊。”
林子琛轻啧了一声。
其他人看小眼镜他实在是过于胡搅蛮缠,于是纷纷劝道:“算了算了,你喝多了。”
眼镜男被其他人拉扯着坐下,他不服气地嘟嘟囔囔道:“不就喝点酒吗,真是......多大点事儿啊,一个两个都磨磨蹭蹭的。”
林子琛估计是被这人折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拧了拧眉,冷声说道:“老四,你不了解迟洲的情况就不要把他不喜欢的事强加给他,迟洲这次破例同意和你们喝酒是把你们当自家兄弟,你可别不识好歹,得寸进尺了。”
林子琛刚想再说些什么,立刻被徐迟洲制止了。
徐迟洲的眼神不像平时那般清明,他对着林子琛摇了摇头,“算了,是我的问题。”
几人见情况不太对劲,便立刻转移了话题,强行把这事儿给翻篇了。
......
林晚仰着脑袋,盯着天花板看得出神。
现在想来林子琛当时好像是知道些什么隐情的样子。
徐迟洲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能喝酒这么简单吗?
林晚的心越来越乱,她坐直了身子,伸手揉了一把脸,随后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已经过去七八分钟了,徐迟洲还没回来。
林晚轻蹙眉头。
不会是在洗手间出了什么事吧?
她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则新闻,有一个男生在体育课上犯低血糖,他去洗手间的时候,可能是正好昏迷了,身体往后倒,后脑勺磕到了台阶上,导致当场死亡。
林晚越想越怕,后背发凉。
虽说对方拒绝了自己的告白,虽说对方目前的生活作风不检点,那万一真出事了,可是人命一条啊。
一想到这里,林晚随即站起身来,拿上手机往洗手间的方向赶去。
离小餐厅最近的洗手间就在不远处,林晚站在外面踌躇不定,她抻直了脖子,小声地呼唤道:“徐迟洲?徐迟洲,你在吗?”
林晚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动静,心里越来越慌。
她只好背靠着墙壁,默默地候着,顺便掏出手机给对方打了一通电话。
这时,林晚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她心里一跳,直接掐灭了手机,连忙转头看过去。
“你没......”
话还没说完,林晚直接停住了。
因为站在林晚面前的不是徐迟洲,而是一个醉酒的陌生男子。
林晚愣了一瞬,她幽幽扭过头去,轻声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大腹便便的醉酒男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晚,面前的女人虽然穿着打扮极其随意,但藏不住是个美人胚子,他喉结滚动了一番,“你一女的候在男厕外做什么?”
林晚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她冷声回道:“你管不着。”
男子呵呵笑了两声,“我懂的。”
说着那人直接走上来抓住林晚的手腕,浓重的酒气把林晚熏得眉头直皱,她试图往外抽出自己的手,那人却越抓越紧。
“装个屁的矜持,候在外面不就是为了钓男人吗?说吧,约你要多少钱?”
“放手!”
林晚气得牙痒痒,她一边警告着那人,一边在心里想着要怎么出脚才能让对方断子绝孙。
“他妈的,老子又不是出不起钱......”
林晚眯了眯眼,刚准备抬起脚,却被人拉住手臂往后撤,随后猛地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是来找我的。”
林晚头顶响起熟悉的清冷声音,小姑娘莫名感到心里委屈,她瞬间鼻尖泛起一股酸意。
那男子晲了两人一眼,识相地松开了林晚的手腕,他轻啐了一口,转过身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徐迟洲顿了一会儿,随后低下头看着林晚,沉声问道:“没事吧?”
看到林晚的表情后,男人身形一顿,他喉结微动,犹豫了片刻后,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小姑娘泛红的眼角。
“怎么哭了?”
第19章
徐迟洲强忍住身体里那股不断翻涌的反胃感,向面前的小姑娘打了声招呼后,便缓缓起身往离得最近的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男人走到洗手池前,打开了水龙头,他伸出手去,清凉的水流从他的指缝间划过,带去了一丝不适感。
徐迟洲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在镜子里的那张脸苍白而凝肃,额前的黑发被汗水微微打湿,粘在鬓角处,镜子里的人眼眶红得厉害,嘴唇带着病态的白。
狼狈而不堪。
徐迟洲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喉咙却发涩。
刚才,他就是以这副模样在那人面前吗?
一想到这儿,男人脸上的自嘲表情渐渐淡去,他紧抿着双唇。
真是不像话。
徐迟洲皱了皱眉头,他的脑袋还疼得嗡嗡作响,男人幽幽地收回了视线,他伸出双手在水龙头下接了点儿凉水,微微俯身,随后把凉水拍到自己的脸上。
男人半弯着腰,双眼紧闭,任由清凉的水流缓缓划过自己的脸颊,紧接着顺着那下颌骨、脖颈最后流到了衣领里,那微凉的寒意渐渐地渗透到皮肤里。
闭上眼的那一瞬间,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他不想再回想起来的过往,一股脑地冲进他的脑海里,怎么赶也赶不走。
徐迟洲越是不想回忆,那记忆却越是清晰。
记忆里,那个女人依然那样和顺善良,甚至是懦弱,徐迟洲讨厌她那副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样子,但更多的是心疼,是无力,是懊悔。
但就是这样一个软弱可欺的女人,却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护在自己的身后。
徐迟洲已经快记不清那女人的具体相貌了,只记得她时常穿着一身颜色已经褪得泛白的鹅黄色围裙,中间是已经洗不掉的脏腻的油污。
每次她把自己藏起来时,徐迟洲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带着清淡香味的肥皂水的味道。
“阿洲,你爸爸喝多了,千万别去招惹他,你就在这里写作业,等一会儿妈妈把饭给你端来,你千万别出来,听见了没?”
“......”
如果当时能够叫住她就好了。
如果自己当时有能力带她逃离那里就好了。
如果这些假设都成真的话,那她现在一定会过得很幸福,不会再受到那么多苦了。
“妈......”
徐迟洲的眼眶渐渐发热,身体忍不住地微微发抖,他艰难地从齿缝间吐露出这一个字,随后胸口骤然缩紧,像是有一股力狠狠挤压着他的心脏,让他接下来说不出半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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