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是为叔自个了……”雷哥嘿嘿笑,道:“这个事应该找媒人才是,找我,我这……”他真不乐意干那不好的事儿,惹一身脏水。
邓智林觑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要干啥了?!娶小寡妇?!不是我说,我也配不上啊,我这糟老头就别耽搁人家了。”
雷哥还真是愣了一下,道:“那叔是要干啥?!”
邓智林道:“心里有愧,觉得对不起小寡妇,之前图算的事真不算人了,还害了小寡妇处境更艰难,心里过不去,不管咋样,总得帮一帮,总不能看她白白的凋零了。做人,得有点良心是不是?!”
雷哥听的里嫩外焦的,就这个人,还讲良心?!他是半信半疑的,反正这事吧,真是太悬了。
甭管真假吧,但这事,凭啥找他呀?!他是真不乐意掺合这事儿,弄的不好,就成了帮凶,弄一身骚!
邓智林却是从袖子里掏了掏,掏了两个大银锭出来,道:“二十两先预付给你,要办成这个事,除了你,没别人。里长管不了,衙役管不了,衙门更管不了,公道管不了,世情更管不了,得从暗处着手,才能救她脱离苦海。”
他将银子推了过去,道:“不够周转的,我再给你,事后也定会重谢你,不仅给你银钱,更给你生意之道,绝不诓你。只是此事,你若答应了,不管办不办得成,都得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准透,这事关一个可怜女子的生死,她的命都在你身上,还希望你心慈,并慎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雷兄啊,你考虑一二?!”
雷哥看着银子,再看看老汉。看他眼中带着认真。
其实要帮人一把,他真不反感,只是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或许这老汉心里另有打算,藏着奸呢?!
所以他思索了一会,道:“蔡氏的处境,县里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她确实不容易,只是她这样的,也不是一个两个,难道叔个个都要救?!”
“我又不是圣父,也没这个能力个个都能插手管,然而这蔡氏的处境,与我有点直接关连,我便不能不管,更不能见死不救,她才不到二十,这孩子的年纪当我女儿都是够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凋零了,那我也不是人了,以前我的确不是东西,但是,现在我省悟了,人得为自己积点德啊,就当是赎罪了,”邓智林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怕我有别的谋算。这个,真是你雷哥小看我了,此次,我,一不为谋林家的钱财,二呢,也不是图色。相反我还出钱,这个,只是定金。”
两个大银锭子,实在太显眼,雷哥掏了块汗巾子将这给盖上了,却没拿。
雷哥琢磨着,心里天人交战的衡量着,道:“叔说怎么做,我听听看?!”
这人能在屠夫帮扎下根,还这么能吃得开,有隐形老大的趋势,果然够慎重。
邓智林一笑,就得是慎重又慎重的人,这个事才能办的隐秘,而能成。若是不够慎重,见了银子就随便许诺人,什么事都干的人,他还真信不过。
“你知道蔡家是干啥的吗?!”邓智林道。
“这个都知道,破落户,就是摆地摊,天天躲衙役的勾当,算不上正经买卖人,他家做生意,贼的慌,还会骗人,做人更不行,见钱就眼开,这林家没人了,只有一个林老婆子,这蔡家便是图后来之财,也绝不会接蔡氏回去另嫁,他们哪里舍得这样的一个好前程,这林老婆子还能活几年?她一死,家财,就是蔡氏的,蔡氏没孩子,林家更无后,这钱……还不得被他们啃了?这个打算,路人皆知……”雷哥不屑道:“她两个哥哥,更是比地痞流氓还不如,破落户,这是啃亲妹子图长远了。”
便是地痞流氓,也未必不心疼家人。雷哥以为,他若有个妹子,绝不会让她在火坑里呆着耗着的,这根本就不是人干事。
“她还有老子娘在,更不是东西,”雷哥道:“反正是挺一言难尽的。叔若要救她,只怕要费大钱财,大力气。林家家底不算薄,在蔡家一家眼里,就是舍了女儿,也要争得这些了,叔若没大本钱,想要蔡家人动心,能主动去接回女儿,非大利益,不可为。”
雷哥道:“这二十两,怕是……”他有点难为,叹道:“不是我看不上这点银子的意思啊,只是,想要救人,这本钱就大,一是这个阻力大,二呢,是林老婆子,打死也不会松手的。”
邓智林哪能不帮啊?!不帮,这蔡氏只怕活不了几年就死在林家了。林老婆子是死也要套住她的。她怕寂寞,怕无人养老。但又怕媳妇终究不贴心,会有外心,会伙同娘家人,外人来谋林家钱财,来害她,因此,人性在此处展现的淋漓尽致,管她,盯她,盯的跟犯人一样,比小丫头也不如!
不说吃穿,只说这精神压力,早晚也得把人给逼疯了!
本就不是亲母女,这没有血缘的情份,只生生靠一个死人绑在一起的婆媳,又掺杂了人性和利益所有的纠葛,就已经注定了是惨剧。
林老婆子已经是心理出问题了,只怕她自己还没发狠,已经先把蔡氏给折磨死了。
她们这两个人,就是肉,不光什么光棍,穷人把她们当肉,想图上一图,连蔡家,是她娘家人都拿她们当现成的,必能吃到的肉……
这就是困局中的困兽!
“这个事得看怎么操作,蔡氏年纪轻,容貌也算小家碧玉,又会针线绣活,听闻在家就天天做帕子贩卖呢,想必绣活是过得去的,”邓智林道:“雷哥只说一个富商看上了她要纳妾,富商娘子也看中她的手艺和容貌,要她去,是为富商生儿育女,这富商有头有脸,家产极厚,可惜子嗣不丰,只要过去了,三年生两,以后还不得提为贵妾?!蔡家人必定动心。只说富商不要黄花闺女,不知道服侍人的,只要嫁过人的,好看的,又贴心能服侍富商娘子相伴随的,只要肯下本钱,此事必成。”
第42章头脑与力气
雷哥是听明白了,道:“富商不露面,全靠蔡家人动心想象?开空头银票的意思?!”
“对了,”邓智林笑着点了点头,道:“事后他们要找你,你不必担心,事已成定局,他们还能怎么?!真要闹起来,给点蝇头小利的,三瓜两枣的一棍一枣,包管老实,既是破落户,也绝不敢与屠夫帮闹的。再则,给个小本买卖给他们做,也并不难。拿人手短,就更难闹了。”
“叔这是既想蔡氏脱离林老婆子,又脱离他娘家啊?!”雷哥感慨道。若是真没私心,这是真好心了。
“我还有一点疑虑,叔怎么安顿她,真找个富商嫁了?!”雷哥道。
“这个不难,她有手艺,她就能自己养活自己,将来,若想嫁人,再嫁便是,若不想嫁人,她这一生,手艺也够养老了。”邓智林道:“暗中略照应一二,不难。”
雷哥叹道:“虽是如此说,然而无儿无女,无依无靠的,一个人生活,也难。将来若是有好的,还是另嫁才好。”
那是你不够想象,这小寡妇吃尽了苦头,心里愿意不愿意再嫁都不好说。在尝尽人情冷暖,娘家也靠不住以后,她还敢将命运寄托在嫁人出头上吗?!
不心灰意冷青灯古佛都是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丝良善了。
雷哥这一种,就算同情她,也未必能懂一个女子经历千帆后的细腻心思。
“林老婆子……”雷哥道。
“她不是没有娘家,她还有娘家侄儿,林家人是死绝了,然而这林家财产,够她养老了,她娘家侄儿们包管个个抢着要照顾她……”邓智林道:“不愁养老。我不图林家财产,也图不着。只是要救这个小寡妇。之所以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也是实属无奈。这个事,我不能直接帮,除了她娘家人肯拉一把以外,谁能指望谁?!”
所以才说古时女子可怜啊,关键在于她们并没有独立自主的一种包容的外部环境。而这,恰恰才是隐形的无形的束缚与捆绑。
她们始终都是依附型的存在!
雷哥怔了一下,这是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也得帮了?!
雷哥伸手拿了银锭子往袖里一塞,道:“叔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便信叔一回。这个事,我便揽了。只是我不方便出面,我会另安排人处理,还是要媒人做的,事成之后也方便脱身。”不然到时候外人还以为是他雷哥图小寡妇呢,所以他也是不能露面的。
“这是自然,你看着操作,我不干涉。”邓智林道:“韩里长那里,我会跟他打声招呼,他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能捺得住事儿的可靠一人,真到时候闹起来,他会助你平息此事。”
“叔放心,到时定不叫韩里长为难,我寻正经可靠的媒人便是了。不过是创造些条件,便是真衙门查起来,也查不到作假的。”雷哥道:“况且也未必闹到衙门那里,到底只是家事。”
“不错,到底只是家事。”邓智林捡了一颗炒黄豆,放到雷哥手里,道:“到时候叔真谢你。这黄豆是个好东西啊,我能让它开出花来,结个最美的方子送给你。你虽杀羊,虽能立住脚,却远不能在这留谷县扎下深根,有了这个,别说留谷县,便是渠道以外,你的别的线上,你也能稳得住了。地头蛇有什么出息!?你这样的人,该沿着渠道到处开吃才是,当隐形的老大,才是真正的老大,有这个,这商道之事上,你便能真正的拿它开路,自成一贸易大渠道商了。”
雷哥看着黄豆,也没看出朵花来,也没听明白。
这黄豆还能开出什么花来!?
虽不怎么信,但还是出于谨慎的问,道:“叔所说的是?!”
“豆腐,”邓智林笑道:“有了它,它就是敲门砖,开路石,本身不会给你带来直接的利益,然而以此声名于外,你雷哥的名儿,定会如雷贯耳,只要布局的好,什么根底扎不下,扎不牢?!你晚上来家,我做给你瞅,不过带点黄豆来,我家里没黄豆……事先泡好。”
雷哥愿意帮他助小寡妇,其实也是冒了风险的,虽然也不是为图他什么方子,然而虽不信,但看老汉说的一本正经,便也点了头,他不是固守成规的人,便道:“成,晚上我去看叔。”
“别告诉我那四个不成器的儿子了,”邓智林哼笑一声,道:“他们四个,便是知道了方子,也只会做点豆腐卖卖豆腐,挣那几个死银子,有什么出息!这玩意儿不在于它方子本身的价值,而在于声名,他们玩不转……”
这雷哥不一样,他有渠道啊,而且把住渠道,半点没被人套出来过,这么久了,也没人知道,守的死死的。不然这羊肉的生意为啥只他一人在做呢?!
“承蒙叔看得起我,”雷哥道:“若果真如此,我定与叔分成,绝不独占便宜不吐枣儿的。”
“好,好样的,叔果然没看错人!”邓智林笑了起来。
小二端菜来了,又倒了酒,二人便先停了口,等菜上齐,小二退回伙房去了,这才开始喝酒吃菜。
雷哥道:“其实关大哥他们人挺好的,对我也有些照顾。”
“我自个儿的儿子我能不知道?你会做人,会笼络,会周旋,他们才与你结交,他们四个,只是四个大块头,脑子不行,不如你。”邓智林笑道:“不然以关家四个兄弟,在屠夫帮里,不做老大谁做老大!?可惜啊,他们蠢啊,有资源都不知道利用!”
雷哥一笑,这一点也确实如此。
一家四兄弟,在一个行当里面,算是一种天然的优势了,而且又是祖传的手艺行当里面。哪个屠夫家里也没这个优势。可是这四个人心不齐就算了,在内部还会内斗,今天为你抢了我的生意我打你,明天为了摊位上的肉多肉少而你打我的,真是白瞎了这么强的优势都不知道利用。对行业本身更没有半点的悟性。
说实话这几年,若不是雷哥把着屠夫帮,外来的屠夫都能把留谷县给蚕食了,他们关家四兄弟还卖个屁的肉。
在里面混,要有力气,更要有头脑。光打架,光有力气也解决不了事情。
所以才说可惜啊。本来他们是地头蛇,又姻亲沾姻亲,在这里根深蒂固的,只要齐心,有点头脑,在这留谷县,只说屠夫帮还真没别人什么事儿,可是,偏偏他们不齐心。只要齐心,只靠力气,说一也没人敢说二。可是他们连心都不齐,也难怪被人看轻,又蚕食了份量,又毫无所觉了。
雷哥看了一眼关兴,他觉得以前怕是错看这个老汉了。
这老汉着实是见识了得!
“你以后若起了势,多照应一二这四个蠢货便是,哪怕当小弟一样照顾呢,他们四个是蠢的,便是有时候又眼皮子浅冒犯了你,你也只当被犬吠了几声,别放心上才好。”邓智林道。
雷哥心内感慨的不得了,这话说的贼好。一是为他说的吉利话,二呢,也是有在意儿子之意,三呢,也有为儿子伏小之意。这话一出,他要是不出头,也感激他的吉利话,要是出头,便是这四个儿子再折腾,真的嫉妒犯到他手上了,他还能真出手?能怎么着儿?!
所以雷哥此时心里已是服气的不得了了,道:“叔真言重了,我本来与关大哥他们是兄弟,既是兄弟,不用叔多说,我这心里有数呢。叔,喝酒。”
雷哥笑着为他倒酒,此时已然多了不少真心。
不管外面怎么说,他就是觉得这老头值得结交。
二人一时说了不少话,菜没吃完,便打包了,用了盘子装着带回家吃。邓智林可不嫌是剩菜,这都是好菜色。
二人拎着往回走,也是碰巧,碰上张广才了,张广才一瞅见他手上拎的菜,那眼睛就直瞪着溜圆,眼巴巴就蹭了上来道:“叔,雷哥,你们二位,咋在一块呢?吃酒了?!”
“是吃酒了,你哪儿来!?”邓智林跟看不见他的眼神似的,只笑问他。
张广才瞅了瞅他与雷哥,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雷哥笑道:“叔,我先家去了。晚上再去叔家里。”
“行,你先忙。”邓智林道。
雷哥抱拳,便折转身回家去了。放了关开华的鸽子还得去解释一下呢。
张广才瞅着他的背影,嘿嘿直笑,邓智林一拍他脑袋道:“瞅啥呢?!”
“嘿嘿,叔,我有事与你说,可你这剩菜,要不给我呗?!”张广才也是脸皮真厚,这刚在他家吃了一顿饭,就蹬鼻子上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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