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我都激动忘了,爹,快进屋……”关开兰忙来扶邓智林进堂屋坐了。茶水奉上,热水上来给净面捂手,炭盆也都搬了进来。
邓智林问了问关开兰在府城的事,见她没瘦,还圆润了些,这才放心。
关开涵便与她聊学的字和练的笔去了。关开兰是极认真,看了看字书啥的,还将积攒的不懂的都拿出来问关开涵,关开涵并不嫌烦,一一解答。
邓智林问水娘子话,水娘子说了些喜庆的过年的话,然后又讨好的说了几句娘子天天盼着老爷来的事情,俱都真情的很,像她们这样的,都是精明的,知道老爷想听什么,都面面俱到的说了。
见关开涵和关开兰到另一边的院子里解书去了,水娘子才低声道:“旁的事都琐碎也不值当到老爷这里说,只有一件儿大事,叫我不敢拿主意,娘子也心慌,便一直没说,就盼着老爷来拿个主意呢……”
邓智林看着她。
水娘子这才将拜帖和礼单拿过来了,道:“知府管家送来的,信我没瞧,但看封口是知府管家盖的,想是授意就是府台大人,礼单实在贵重,送来就一直封存着,也没敢开,更没敢往老爷那送,怕的就是有人跟着……不瞒老爷,这信,我心里跟火烧似的,也不知道这信到底是给娘子的还是给老爷的……这,老爷莫非与府台有瓜葛?!这娘子也不出门,按理说,也不可能冲着娘子来……说句打嘴的话,便是要说亲,也没有像这样撞着直接将信与礼送到当事人手上的,这么不讲究,不像那衙门的作派……”
邓智林一看,倒是笑了,这水娘子的确是个精明人,便道:“你做的很好。处理的很妥当,不往我这送,就对了。”
“这信,是冲着我来的。”邓智林叹了一声,道:“既然直接往这送,与往县里送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不信他们不知道我的住处,无非是因为知道我会来罢了……这两日若再有信来,只管接着。府台的面子,表面上不能不给!不失礼数就行。”
邓智林先看信,水大娘只应了一声,不敢多嘴,退到一边了,估计还是有事要说。
邓智林看了信与礼单,放到了一边。
水大娘这才说家里事,道:“林大厨是有家的,过年过节的总不好麻烦他,因此上,饭都是我来做,味道实在一般,只怕是要委屈老爷了……”
林大厨当初是连家带口的来的,不在家里住,只在附近有赁院子呢,节里倒还好,只是年里,不管怎么着都得放个假。因此准他过完正月十五再来。
家里不就没人做饭了吗?!
水大娘一脸难色,估计年里想请人也难,况且家里这个境况也不能叫人知道,所以没请。而她,和小芙小蓉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
至于武护院的手艺那就更不可能好了,他也就是能把肉煮熟的程度,仅此而已!
本家过年自家吃的都是好的,虽然手艺很一般吧,但过年是不差啊。但是现在老爷来了,她做的菜味道就摆不上盘了,因此上一脸为难,道:“要不叫林大厨来?!”给些赏银便是了。
邓智林笑道:“大过年的,总不能叫他不能与家人团聚,赏都要赏,但到十五前,我来做饭便是,劳你为我打下手!”
水大娘一怔,便马上笑道:“哎,那可真是托福了,竟能尝到老爷的手艺。”
赵玉和笑道:“在家里,也是叔做饭的,叔做的饭可好吃了,可不会委屈姑奶奶的饭食!”
水大娘笑道:“那便好了,若是哪里还有不妥的,还要劳这位哥哥提点提点我呢。尤其是口味上的……”
赵玉和拘谨的很,连连摆手道:“提点不敢……太客气了……”
水大娘很会来事的,忙帮着赵玉和把行李往屋里搬。赵玉和搓着手连连道谢,看屋子里布置的暖和的很,放了心。这般的屋子,关叔和开涵住,是不冷的。
二人放好东西便去厨房收拾了。水大娘原本还不怎么敢拿主意,有赵玉和意见在,她也能主张了,知道菜该怎么切,才符合邓智林日常做饭的习惯。
邓智林摸了一下那只长大了不少的狗子,见油光水滑的,笑道:“这才几个月不见,就从小狗长成大狗了,真变威风了!”
武护院进来道:“平日数它吃的最好。”
邓智林嘿嘿一笑,见这狗会看眼色的很,觑着邓智林直打量,也不敢叫,都说狗会看人眼色,半点不错。
“倒挺聪明!”邓智林道:“武兄弟请坐!”
武护院话很少,人也不卑不亢,叫坐就坐了。
邓智林给他倒了一杯茶,武护院倒是高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虽不算江湖人,但也算不上不义之人,人也不会眼高于顶,便接了茶喝了。他知道这是感谢他看家护院。
“武兄弟甘愿于此,虽是志之所在,然而,到底是委屈的,以兄弟的本事,自能更有一番事业,我不能见你甘愿在此,就理所当然,还是要谢谢你,真诚的。以前,现在,还有以后,我不在时,这里的安危都交给武兄弟了。”邓智林道。
武护院看了一眼他手边的信和帖子,便明白他的意思了,点了点头,道:“我既应了,便不会有闪失。这年里,虽有人常来附近打探,但还没有胆敢摸进院子里的,明的来敲门的也没有。”
邓智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骚扰到开兰就行。
邓智林笑道:“一会儿我做点好的,咱们喝上一杯!”
武护院点了点头。人是真有本事,脾气也是真脾气,话也是真话少。
邓智林进厨房烧菜去了,然后整了两大桌,两桌摆成一桌,都坐了吃饭。
邓智林一一谢了武护院,水大娘,还给了小芙小蓉压岁钱,给他们都有红包,还送了菜和酒,以及红封去了林大厨家。林大厨下午忙来道了谢。
见这边确实用不上他,这才走了。
关开兰眼睛亮亮的,她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爹的手艺原来这么好!一时说说笑笑的,倒吃的尽兴,还敬了酒与邓智林,邓智林见她没饮过酒的人有点头重脚轻的,便叫去歇午觉了。
府城的院子里静谧安详,却也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风雨欲来的感觉。
邓智林叫关开涵看信。关开涵看了信和礼单,道:“信倒是稀疏平常,可是到了这个门上就不是平常。礼单却贵重。”
“信是府台管事手写的,管事是什么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的意思就代表是知府的意思,而知府的后面是府道台,背后有多少人,不知道……”邓智林笑了一下,道:“他们亲自写信给我这样的人,肯定不像样,所以叫管事写,只是管事写给我这样的一个屠夫,乡野村夫,也是屈尊降贵了……”
“他们在等爹看到信和礼单求上门去,”关开涵道:“写的信很不祥,含糊其辞,客气话一堆,其实虚无一片,什么都不算,算是试探,爹打算去吗?!”
邓智林摇头,道:“之所以与县太爷和你山长合作,是因为他们都是正的人,这样的人,官运可能很一般,但因为正,也没大祸,况且他们背后也有自己的靠山……他们不错,我们就没事……而现在咱们又怎么知道,这府道台的人,与县太爷他们是一路人,是一系的呢?!若不是,就是咱们搅和到这不知名的事情中去了……小五,你知道上面人派系的斗争是很残酷的,没有对错,只有胜负,没有无辜,只有牺牲……咱们可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他们欺我们什么也不懂,未必是没有把咱们当成是棋子的意思,博弈嘛,未必是为了钱,而是别的东西……就算是蝼蚁,谁又甘心成为筹码呢?!”
关开涵想了想,道:“我来回信,就说我们乡野小民,不知礼之人,实在不敢妄想能踏上那样的门槛。因此把礼退回,只说不敢去叨扰。更不是贤人,更不敢劳动知府大人来陋巷拜访一个屠夫……只说惶恐便是了……”
这是把要来的理由也给找着了。
邓智林一乐,道:“他们肯定是等着咱们上门呢,心里还不定怎么小瞧我们,说我们巴不得要巴上去,偏不去……这信用白话文来写,你写,我来纠正,越白话越好,越粗越狗屁不通越好,就算他能放下脸皮敢来,我也给他设置一下心理障碍……”
都说往来无白丁,估计要说服自个儿来拜访一个写信都狗屁不通乡野村夫,心里这一关也过不了,能端着不来,就最好不过了!
就是来了,这狗屁不通的信也是挡箭牌,为啥呢,要是真舔着脸皮的来了,他跟人家装傻装糊涂,装听不懂文化人的话就完了,他就不信了,他们这些当官当一方之宰的,能把话说的直白了?!
文人嘛,肯定是内涵那一种意会的说话的,因为他们不需要把话说直白,有的是人主动贴上去。
关开涵一听,竟是一乐,道:“还是老爹有办法……”
关开涵开始写,邓智林笑道:“这府城的人不安份,明年春里……那些事一出,一端就是一窝……怕他个鸟!”
关开涵道:“爹以为,那些事情,他们有份?!”
第123章狗屁不通
“若不是有这些人,京里的手能伸的这么长!?”邓智林道:“县太爷和你恩师不是小家小族出来的,才能明哲保身,不参与进去,不然,无权无势的,还不得妥协?!你想想咱们县太爷可需要看府道台的脸色?!”
这倒不用。若不是县太爷出身旺族,恐怕也得看人脸色,年节里都要孝敬的,战战兢兢的做个小官。然而县太爷鸟府道台吗?!
过年过节都没送过礼,人家恨不得咬死他,又不能拿他怎么?!
此时县太爷是巴不得离这些作死的人越远越好的。
关开涵若有所思,道:“这是不好拿县太爷怎么,却直接向爹开口了?!”
“嗯。他们也是有所顾忌,咱们背后是县太爷和胡氏一族的脉后,他们自己牵扯来去的较劲,不关咱的事,只是咱们不能先惊慌了,先认了输。”邓智林道:“我就还不信了,他们还能把我们给抓进去……”
关开涵一笑,抓倒不会抓,只是,少不了要威慑恐吓。
就邓智林这心理素质,又有靠山,完全不怕的,好吧?!
若不是因为心里有把握,也知道县太爷在任几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根本都不会把这个方子拿出来经营,就老老实实的吃老本就完了。
之所以敢这么折腾,是因为知道县太他和胡山长他们都是特别正的人,来头又大。
“只怕会拿长姐这事作文章,”关开涵不免担心,道:“既然能找到这里,恐怕是下了大功夫查过了。”
“未必是知道雷哥的线,而是上次来的痕迹,他们晓得了,才找来的,况且你长姐落户这事,府道台都知道,只是,想要查出你长姐姓蔡的事情,也未必能伸得了这个手,你长姐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他们查不到的,顶多说她是来历不明……”邓智林道:“镇定一点,就算他们想往留谷县里查,县太爷那,还不得顶回来?!在官场上,别看大官小官,虽说府道台是现管,但也咬不下骨头硬的,又敢硬杠的,县太爷可是硬茬子,他们就是想下口,也难……”
邓智林敢这么说,是因为真的从来没有看到过,年底了,还有敢不与上司走动的人。哪怕只是客气走走衙门都没有。就说明,他骨头硬,不屑于此,当然,现在撇清关系也是重要原因。但他敢这么做,一是有背景,二是有心气,三也是有把握,上面就是再怎么着,也不能拿他怎么着。
如今这肥皂的事是出来了,他估摸着就是上面想把他调走,换别的人来掺合抢上一脚,估计县太爷也不可能叫人随便动他的。
到明年秋里就是正式的三年一换期的时期,若是想高升的,从今年年底就开始要走动起来了。可是县太爷不动如山。
他压根就没想调动或升迁。他甚至还得写信叫家里人不要动他的县太爷的位置,别叫人把他给换了!
这块蛋糕才刚做起来,还没吃上,结果便宜了后面的一任,县太爷不得气死?!
除非是他家里人敢把他换下,换上更听话的自家人,但以县太爷那性情,估计能咬死家族里人,要喷死他们。
但凡大族就算是支系的,嫡系吃相太难看,支系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县太爷不算是官迷吧,他根本就没想过现在就升迁。
邓智林一一说与他听,又道:“……现在上面的人手伸的这么长,连科举这种事都能伸手,就说明,上面的局势有点乱,而县太爷是个聪明人,他绝不会现在想要上去掺合,搅入其中,搞不好,一生都被毁了……就算是有所志向,现在也绝不是掺合的时候,县太爷这个人守得住寂寞,沉得住气啊。小涵要与他多学学……”
关开涵点了点头,看着邓智林道:“爹,只是咱们总归是受制于人,我总不甘心。想要靠别人,别人未必是永远靠得住的。现在,他能用得上咱们,自然能护着咱们,可是,我宁愿是我们能自保,而不被人宰割。”
邓智林道:“如果你应举很强,将来说不定,反客为主,将县太爷他们一系纳入麾下,而不是依附他们……依附于大树,也是有风险的,不说大树要将咱们怎么样,只是大族但凡要毁,是会连累到很多人的。”
受制于人,总归是不好。
邓智林看关开涵这小子身上倒有一股劲儿,不服输的韧性,但是,也不算偏执。就是一种执着。
邓智林知道他状态没有极端,便道:“有报握中举吗?!”
关开涵点了点头,道:“然而,还是要借一把力。”
这就是有把握了。说的借力其实是指,不要被埋没。古时候就算有才,没有人,被埋没而中不了举的不知道有多少。
因为古代科举也有弊端,是什么弊端呢,与现代还不一样,现代是全部阅卷,但古代不算是,比如说拟在本府要几个举人,而有很多人一并考试,但是将阅卷的人是很有限的,不可能所有人的卷子都阅,一般都是阅一小部分,然后才者有,那么就正好拟了这几个有才的人,其它人的卷子就不用阅了,管你有才没才。根本就没有全阅卷,然后对比择优的事情。还是人手不够的原因。
而在这其中,又有很多人打招呼说,未必就是作弊啊,就是说,别漏了某某某的卷子,要公平公正的去阅,那就从一堆人里翻出来啊,然后只要大差不离,选的肯定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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