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就不能叫他出头,”刘凤冷笑一声,道:“出了头第一件事不是光宗耀祖,而是想着怎么休妻欺人了。狗仗人势,说的就是这种人!”
关开涵听了,是真不知道该说啥,一时沉默。
邓智林也一样,同样沉默。
这刘凤,想的还挺极端,真不愧是关金玉的女儿,这是要死磕到底了。
也是!其实邓智林挺能理解的,古代女子,哪能轻意擅离的呢?!就算是现代社会,很多女子一旦结了婚,即便是后悔,也多数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只有少数才能撕心裂肺也有离的。
这本也没什么对错之别,不过是各自不同的选择罢了。
“也罢了,你即已决定了,舅舅也不多说什么了。这个人,我就不见他了。”邓智林道。
刘凤点头,道:“不见才好。舅舅放心,我一定将他摁住,不敢来烦舅舅的。他就是想出人头地,想沾舅舅的好处,我也绝不会让他沾。这一辈子,他就这么与我耗着了。”
这是将怨气添到婚姻中的堵气去了。
关开涵难得的劝了一句,道:“也别太怨,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高兴是一天,堵气也是一天,不如高兴的过。”
刘凤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我叫张广才送你们回去,表明意思,叫你们分家单过,以后也少受那边的气。”邓智林道。
刘凤跪了下来,磕头道:“多谢舅舅作主,有舅作主,我就有底气。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分开单过,不受那边公婆的气了。大面儿上,我也不愿意轻易原谅他,必叫他妥协,他家里也掂量的。”
邓智林叹了一口气,掂量什么呢,无非是让他舍一点好处,才能叫那小白脸下定决心罢了。人呐,不见兔子不撒鹰。
要真是什么都得不着,说不定是要舍了这桩婚事。
他哪怕讨厌刘凤,可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他又能怨到哪里去!?况且,这孩子婚姻不顺,他也同情,再则,又有他的手笔。
无论于情于理,都得漏点的。
这孩子,其实挺不容易的。
邓智林点点头,道:“我话放在这儿,只要他家肯分家,你们另开个店面,以后补货的货源就按进价,从你那四个表哥亲家的家里进。只是有一样,生意得按规矩来做,更得维持好与他们的生意关系。我能保一时,却不能保你们一世。亲家们也是,能看我一时情面,长远的还是看你自己。”
邓智林是有点提点的意思了。
刘凤聪明,而且识时务多了,道:“舅舅放心,我一定守规矩,好好做生意。”
邓智林便叫张广才送她们回镇上去,道:“又得辛苦你了。”
张广才笑道:“这有什么?叔瞧着我来办吧,包管妥当!”
刘凤也不肯多留,绝不想留自家的小白脸在这儿裹乱添堵的。因此就告退走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张广才带着她,她拎着小白脸,上了马车,利落的走了!
人虽走了,但看热闹的还未散,赵玉和出来看到关开富,道:“二爷来了,怎么不进来?!”
关开富便讪讪的,灰溜溜的,怂的要命的进了院子,心里却是卧糟的很,现在进出爹家里,还得看赵玉和的,哎,这身为人子,混成这样,也是够够的。
“老二来的正好,给我跑跑腿,请你丈人和其它三个亲家都来一趟,我请吃饭。有事找他们商议。”邓智林道。
关开富应了,却是道:“爹这手伤还没好,有啥事只管吩咐一声便是了,何必请吃饭这么客气?!”
邓智林瞅了他一眼,所以说这人啊。真是不知道怎么说。
亲家是什么人,下属吗?!有事求就得商议,就得请吃饭,客气的,正式的在餐桌上说,吩咐一声算怎么回事?!又不是真的多亲密。对雷哥,他可以,对张广才,对小涵,他都可以这么做,但是对亲家不行。
关开富讪讪的,见爹瞅自己没说话,便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去通知,是晚上还是中午呢?!”
“晚上吧,家里也得花时间收拾席面和菜蔬,大白天的,亲家们也忙,得看顾店里的事情,哪有空来?!”邓智林道。
关开富应了。
“你怎么来了?!摊子上不忙?!”邓智林道。
“这不是听说爹这儿有事嘛,我怕爹吃亏,就来看看,那小白脸还挺碍眼的,我本来是想打一顿扔到城外去,”关开富道:“不料爹有办法,不用使武力,都能把人打发了,还是爹有办法,我是直脑子,不懂这些弯弯绕。”
对他这脑子,邓智林也不抱指望,但也没骂他,只笑道:“你有心了,知道维护你爹,很孝顺,虽然法子不对。”
关开富心情挺复杂的,这么久了,爹这是第一回夸他,心里既心酸又觉得意外,他便憨憨笑,坐了坐便回去了。
邓智林对关开涵道:“亲戚,兄弟的,还有氏族,乡里人等事,既然不能完全撇开,有些事该管还得管。若不管不顾,惹出祸来,依旧是咱们买单。既然如此,不如就费点心,导入正轨,才能真正的顺利起来。”
关开涵道:“爹总归是心善。”
若不心善,不至于到这份上。虽说从利益上,是不得不做,可是,怎么做,总是有区别和差异的。而邓智林总是尽量的与人为善。这样就很可以了。
这对关开涵心里的触动和影响也是挺大的。
圣人言,一家不扫,何以扫天下?!
如若连亲戚,乡人之间的事,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人,就算自身多么厉害,也总归是格局极低的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实践型的对他的教养。这比书上任何的文化知识更直面,更影响自身。
对邓智林,他一开始是感激,到现在,则更添了敬重,因为这个人,就是这么敬重。
哪怕他这么做,可能会被有些人认为是多管闲事,狗拿耗子。
可是,一个人只要想做事,这所谓的多管闲事就少不了。而一个人只想宅着养老,什么也不管,什么都不做,自然就不必如此了。
只看各人的选择。
关开涵以为,邓智林不纵恶,却也愿意帮一把落难的人,帮一把是一把,这种分界,就把握的极好。
赵玉和去买菜了,准备了果子,茶,然后是炒菜蔬,准备荤菜,花生米,然后就是买了点现成的烧鹅烧鸡啥的,就妥当了。他手艺实在很一般,所以才会买现成的一些菜色。若不然,他也自个做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卤菜也不难吃,甚至是有些原滋原味的香,不像后世,多数是催熟养大的,肉质是真的比不上现在的。只是本鸡那种都长不太大,但肉质是完爆现代的鸡肉的味道的。
这一桌席面,也极像样了。
邓智林请客,而且是难得的要正式的请客,四个亲家自然早早的来了,还带了酒啊菜的,这也是到人家家里赴宴的习惯。
邓智林笑道:“坐,都坐。今儿我就不喝酒了,但我陪坐,咱这也许久没这么坐过了。”
四人皆笑,道:“是啊,好些年不曾这样了。”
往年可不会这么客气。今年却不同,可过年关兴又不在县里,也没这个机会。
所以现在倒难得。
一时都坐了,四人饮酒,邓智林看他们酒到半酣,才说了这个事情,只说按着行规来办,若是他们以后做生意不老实,你们也不供货就是。说白了,就是说,只是牵个头,但是他们想蹭上来占便宜,也不行。而且是不会多提携别个的了。
四人自然满口答应,心里其实还挺舒坦了,其实这个事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关兴特特的请他们吃饭来正式的说一声,这就是尊重。
再则,关金玉家都这样了,关兴还是不忘照应一下这刘凤,这外甥女,这个人,就是真的仗义。这样的人,是最值得敬重的。
所以四人心里反添了敬重。
这样的人,能服人。现在能提拔一把刘家,而他们比刘家可与关兴更亲,儿女姻亲啊。以后若是落了难,关兴必然不会不管。
这样的人,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交心的。
四人诚诚恳恳的举了酒杯,这一次不再是以亲家的身份,而是以合作者,或者说是依附者的身份,以下属对上司的那一种态度,道:“以后亲家但有吩咐,我们四个,万死不辞!”
“言重了,言重了。”邓智林以茶代酒,道:“我也敬四位,以前多有得罪,咱都一杯干下去,以后再不提!”
“好,好,好!”冯安民哈哈大笑,道:“再不提,谁再提就是乌龟王八。”
三人也都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直到此刻,关兴才真正的得到了他们的敬畏,尊重,以及认同,还有敬服。
这一桌上的事,其实没那四个儿子什么事,四人感觉像边缘人似的,也挺寂寞如雪。哎。
相谈甚欢,喝到二更天,才告辞回家去了。
过了几日,张广才就回来了,道:“分了家了,两人分出来单过,分了一间铺面,如今准备做杂货生意,再做点胭脂水粉的,还有布匹啥的,有刁家,还有于德荣家进货,有货源,这生意就基本不会差。那家父母总归是想要儿子好过的,因此虽然不乐意,为了好处,也应下了。归根结底,其实还是贪心的缘故。倒也不算大贪,小老百姓的,无非就是想占点小便宜,舍不得小好处罢了,以后不会再生怨怪。”
邓智林点点头。
“叔也别担心刘凤,这丫头可不是一般的,分了家后,那财产都被她握的死死的,生意上的事也是,铺面的帐本和钥匙,都是她保管呢,那小白脸也就顶多负责点算帐,跑腿的活,别的想头早被这丫头给摁下去了,真是个厉害角色。”张广才笑道。
“又是一个关金玉啊。”邓智林笑道。
“可不是?!”张广才道:“也算是个有担当的,每天都回娘家看关金玉,有她这样子的性子,刘家兄弟也欺不上来,刘长胜也不敢苛待关金玉,委屈她的弟弟妹妹们。”
“这是当两个家了,”邓智林乐道。
张广才点头,道:“也算上进,我瞧着生意以后是差不了,她虽有些像关金玉,然而却收敛多了,横也只是对家人横,对客人,哪像关金玉那样的态度!?”
邓智林听了便放心了。这一头确实是可以放下了。
一路便说路上的景色,张广才道:“城外的花都开了,满山遍野的艳丽如春,这早春的花,开的荼蘼,绚烂的不得了,叔要出城去看看花花草草的吗?!”
“不去了,去了又得麻烦人保护安全,反倒添乱,再等等吧,”邓智林道。
“也罢了。”张广才道:“在城里看看也不赖,家家户户的多少种了点花花草草,瞅两眼也不错。”
说罢自娱自乐的很。
邓智林道:“这两日你多打听一下县里可有什么动静,尤其是关于科考方面的,记住!千万别沾,一点风声听到,都不要凑近!”
张广才一凛,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会小心,绝不主动打听,但多放几只耳朵,听听是怎么个意思和风向,再来与叔说。”
“去吧。在家休息几天,”邓智林叫他带了点吃的喝的回去。
张广才领了东西就家去了,怀里还放了银子,这是给他养的耳目的。
关开涵道:“爹若想出城看花草,我陪踏青去。”
“不去了,”邓智林摇摇头,“年年花草相似,人却不同,今年看,与明年看,花不都差不多?!好花不怕晚。”
关开涵便知道他是怕出事,便道:“有同窗来邀我出去写生踏青,我给拒了。我瞧着书院里今年反常,以往是年年春里,秋里都要出去的,或是踏青,或是游山游学,今年春,书院里却只拘学生在书院里上课。只借口说是外面不安全。同窗们正抱怨着呢,大好春光的耗在书院里了……”
邓智林一乐,道:“这是一个个的经过一冬,心里散了,想放松了。”
“有好些是自行组织了去城外游玩的,也不远,就一日来回,就是关家的温泉庄子上,那片山,倒也不赖,种了花,全开了,去的人不少,街邻们去的也不少,顺便拜拜山上的庙和佛,那庄主还能赚点香火钱……”关开涵笑道,“是个会做生意的。”
就是当初分给了四子的那个庄子,那可是个大租的来源。
“你想去玩?!”邓智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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