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师者,有干货的少,而肯说的更少,因为教学生若是教的不好,自己是要担责任的,一是难求一个有悟性的学生,谨慎的更少,所以宁愿悟着不教,都不能多说那种。
这一种一般称为内课!
便是师者也没几个这样提拔学生的,多数都是教自家子弟的,才会毫无保留。
这是准备把腹中真才实学,不是书上能学到的东西全拿出来了啊!
关开涵深吸了口气,却是噗嗵一声跪了下来,三拜九叩,郑重的不得了。
胡山长没有阻止,没有阻止白受了,就是认可了,就是一定会教真本事。这叫内门弟子!
受了这礼,二人就不是真正的师徒这么简单了,而是如父子一般的师徒。
但凡师父与弟子,也分内外之别的。像书院那种学生一堆的,遇到了也只是叫一声师父之义。别的没有。
但如父子这一种,是不是父子却类如父子,愿意教真本事的,是真正的恩师,将来要像儿子一样当父亲一样敬重,并且侍奉的!
胡山长见他这么知礼,又知道轻重,心中更为满意。
关开涵起来了,道:“学生家去收拾地方,明日来接老师。”
“无须多费,干净整洁既可!”胡山长笑道。
关开涵先回家去了,告知邓智林,邓智林叹道:“遇到这样倾囊相授的老师极为不易!往后余生,要像对父亲一样敬着他,爱护着他。才能报答一二罢了!”
关开涵郑重的点了点头,哪里会不知道轻重。
“你的恩师此次也是无妄之灾,他是被连累了,”邓智林道:“以往见他也有寄情山水之意,然而真的不得不寄情于此的时候,心里总归又是另一样的遗憾。他在你身上寄托着更多的东西,无法实现的理想和志向,你要多学,多听,不懂就问……”
关开涵郑重应了。
赵玉和跟着他去收拾和布置屋子,夏天要凉快,就在邓智林旁边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现成的榻,然后布置上书架和桌椅之类的算是匆匆弄好了。
赵玉和很紧张,家里进来五爷的恩师,他能不紧张吗?!前前后后的把屋子打扫了三遍,墙上的灰,屋顶的蛛丝全给弄干净了,地都洗了三遍。然后还特意去买了香回来熏屋子,生怕把胡山长给臭到了。
古人对于读书人的推崇是真的从骨子里自感而发的那种。尤其是恩师住进学生家里这一种,是真正的看重了。因为为师之人,是很重视威严的,而能主动来学生家住,这更是真正的亲密才能如此了。
新知府晚上就抽空去了客栈,看着胡山长道:“这一次,你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他心里挺内疚的,因为这次事件没有能将胡山长给摘出来,书院出了这事,就算山长没罪,也是受了名声所累的。
也就是说,以后入仕,总是受很大影响的了。
“你可欠了我一个人情啊,我得讨回来……”胡山长笑道,“正好,也是顺势而乘风……”
“我就知道,为了你的关门弟子,”新知府道:“帮一帮他,哪用得着你开口说?!放心,我来安排。无非是趁势打铁的顺手之举,上头不会不加恩的……”
胡山长这才笑了,道:“你也犯不着内疚,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
“牺牲了你,我才成了这个知府……”新知府道。
“说牺牲两个字,言重了……”胡山长道。
二人心知肚明。说牺牲这个词不是因为这件事的牺牲,而是后面的牺牲,他们的利益是一体的,是绑在一起的,上面的人也知道,所以一旦重用了新知府,就绝不会提拔胡山长,这才是,真正的牺牲的地方。
二人都知道胡山长是无望了。
新知府道:“……你是个有志向有能力的人,一生所志向的,再没有实现的机会。可是,你有这个弟子。将来,他得你的教导,会替你实现的……这孩子,你不用担心,将来……有我在仕途上提拔一二,前程差错不了……况且他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这倒是。胡山长笑了。
“你看你,叫你到衙门里去住,你偏不去,还要住到学生家里去……”新知府叹道。
“还嫌我与你不够亲近啊……”胡山长道:“上面的眼睛看着呢,我真住去了,就再解不了绑了……况且,真要与你太亲近,他们还以为我做了你的幕后之宾,哪个肯放心?!”
新知府黯然一瞬,是呢,所以他只能晚上来,原因也是这个。
不仅连胡山长以后少不得避避嫌,连关家也是。不然到了秋里的科举,这关系户的帽子就扣在了他们身上了,也会疑心这关开涵的实力……
“既然都决定好好培养小涵,何不将你膝下的女儿配与他?!这孩子将来总归是前程不差的,人品你也放心……”新知府笑道:“你若开不了口,我来保媒便是。”
“孩子心好,我却不能用姻亲来绑住他的手脚,我也不是图这个的……”胡山长道:“孩子的姻缘,总得自个儿愿意。我保纤拉媒,也许成就的是一对怨偶,到时候我又该如何。这姻亲,若是成了,是喜上加喜,若是不好呢?!还不如顺其自然的好,弟子永远是弟子,女儿永远是女儿,不然,弟子与女儿都会怨上我……”
“你啊,真想得开,也是真心为小涵着想,”新知府道:“算了,当我多嘴。”
若是他想压,以恩师之名压下去,关开涵能不娶吗,娶了能不对恩师的女儿好吗?!
不这么做,无非是真心疼这个孩子罢了。
“敬你一杯清茶,”胡山长笑着举了杯,道:“祝你高升,也愿你如这清茶,不忘初心!”
新知府手一抖,茶如泰山一般重,他吸了口气,双手端了起来,道:“你这忠告和吉言我都记住了!绝不忘初心。你放心!”
二人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正说着呢,外面小二来敲门,道:“胡先生,有人来访,他自称姓关!”
“快请进来!”胡山长忙道。
“人来了!”新知府笑道:“这关兴啊,对分寸的把握是真的够好!”
这样的人是不能欺,也不敢负的。
胡山长一乐,这关兴确实是个妙人。白天收了关开涵为内门,若是这关兴白天大张齐鼓的带着重礼来谢,虽然隆重也知恩,但终究是少了真心,也少了那种真正亲近的调调。
只有晚上来就不一样了!
开了门,关兴果然只是拎了一瓶酒和烧鸭进来了,十分自在的像是走亲戚的样子,显亲近,又不显刻意和谄媚。
只有这样的感谢,才是胡山长真正喜欢的!
关兴看到新知府,笑道:“大人高升,可喜可贺啊!”说罢便要朝着他行礼。
新知府哭笑不得,道:“别,千万别!我要受了你的礼,才是真折煞了。老关可别这样。来,来坐!”
“那我就失礼了。”关兴笑道:“到这儿来也不是来别处,山长不是外人,所以都没准备好食好酒的,若知大人在此,早该多备点来贺喜啊……”
合着我是外人了是不是?!新知府哭笑不得,道:“用不着,用不着,我衙门里还有事呢,你们聊吧。我这个外人,还是早早走吧,这么不受欢迎。”
“俗话说的好,位高人权重,我这也不敢与大人多亲近,亲近的不好,怵威就胆怯害怕,多失礼?!”关兴笑嘻嘻的,道:“不留大人了,送大人!”
新知府点了点关兴,知道他们是有话要说,他自个也真不能多留,便笑道:“这老关,还是这么促狭……”
只是心里多少有点惆怅。人升了,确实如他所说,一言一行,都与以往不一样了。
他想开口说,哪日请他们进衙门里喝酒吃饭,可是想一想现在的身份,公然的这么做是不成了,便闭了嘴。
他拍拍关兴的肩,道:“莫送,我走了……”
邓智林却笑道:“大人若赏脸,改日来家里吃顿饭,我这还有家人在府城呢,以后少不得要劳动大人多照应。可千万不能推辞,一定得来……”
不能公然的这样,只能以私下的方式来相处了。
“来,来……”新知府笑道:“那可得好好备席一番,千万别少酒少茶,不然我可不依……”
“定以上宾之礼相待……”邓智林笑道。
这话客气之中透着礼数,重视,挑不出理来。
但多少的多了一些敬畏,失了亲近。
新知府叫他们别送,出了客栈,进了马车,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是应该的。既便是知己之间也不该完全的毫无防备,肆无忌惮。这样才是常态!
不管如何,他只不失初心便是了。久而久之的,自然知他之心!
马车慢慢的往衙门里走了。
胡山长看着马车走远,这才关上了客栈的窗子,笑道:“老关呐,要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以前总躲,现在我住你家去,你总不能躲了吧?!”
“我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明儿叫小涵来接我住进去,”邓智林笑道:“只别嫌小,万事不愁。”
胡山长就喜欢他这通透又自在,像朋友的样子,而不是战战兢兢,客客气气的,那就没意思了。他心里一暖。这是什么都没说,可就是把他当成是家人一样了。
邓智林老神神在在的坐在桌子上摆碗盘呢,笑道:“下午整出来的一点子花生米,咱喝两杯酒,这酒,我自个酿的,与外面那些花里胡哨的不一样,尝尝?!”
胡山长放下扇子坐到了他旁边,笑道:“我尝尝。”
邓智林倒了一小杯,乐呵呵的道:“闻闻这味儿,清浅梨花,雅不雅?!敬你这读书人,配不配?!”
胡山长差点没笑死,道:“不知道你是来谢我的,还是来堵我的?!”
说罢接了过去闻了闻,抿了一口,这酒真是没喝过,滋味绝了!他感叹一叹,“人生至此,值了!”
他搭住邓智林的肩,道:“喏,以后没事别躲,多陪我下下棋,说说闲话,人生难得逢知己啊……”
“你是真豁达,与一屠夫作知己,行。你都不嫌我粗鄙,我还能嫌你话啰嗦……”邓智林笑道。
这是说读书人啰嗦了呗!
胡山长不禁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你这人,就是不做作,好,极好!”
花生米是他炒的,又酥又脆,酒是他空间的果子和花酿出来的,只是烧鸭是外面买的,大晚上了,也不好叫林大厨忙活。
二人吃着喝着,渐渐的放开了拘谨,没有客套,倒像家人一样坦诚的相处。
“我来,是谢你,只是带礼来,又显得太郑重,没啥意思……”邓智林道:“所以就挑现在来了。我也是知道你是实在人,没那些个文人的臭脾气和假清高,这才如此的。若是那样的,一来我也不可能叫开涵认这样的迂腐师父,二来真是得了这样的赏识,那也是恨不得多送礼,敲锣打鼓的来,越多人知道越好,还能积些尊师重道的名声……”
“说句冒昧的话,我就觉得你和我投脾气,你呢,不那么虚,我也不来虚的,这样就挺好。”邓智林笑道。
这是真心话了!
胡山长笑道:“以后叫我平山就好。”
“在我家住着,放心,多的我也不说,包管自在是真的,”邓智林道:“县里书院是不回去了吗?!”
“暂时不回去了……”胡山长道:“为人师长,弟子三千,听起来是风光,桃李天下似的。真有事的时候,门前冷落车马稀啊。所以,这一辈子,有这么一个弟子,才值了……在哪儿教书不是教?!在县里,在府城,我都行……”
第134章天机
“好。”邓智林笑道:“既是这样,把家里人也接来,我家里小,挤挤总行的。不够了就再买一间住,都使得!总得亲近些才好。等你家里人来了,叫小涵认一认。”
这以后就是一门亲了。
胡山长乐了,笑道:“行。你那肥皂的出息,我有分成,有钱着呢,别愁,我自个买个。也不拘大小,只要与你那近就行。咱以后就是亲兄弟……”
邓智林见他搭着自个的肩,一时哭笑不得。
这是喝多了。大约心里多少有点失落的吧。
在摇摆中不想入仕,其实有点想进一步的心的人,这还有选择的余地。当不得不,完全不能的时候,这性质又不一样了。想必心里也不好受。
胡山长说了自家的情况,他的祖父是京中胡氏大族的庶子,后来就分出来成了支脉,也是他祖父争气,考中了进士,外放了官员,一路升迁直到二品,二品在京中是不算什么,然而在外放的官员之中,二品,算是在地方上极有势力的了。
因此,这支系就这样发展起来。
也因为祖父争气,所以嫡系那边也对他很客气,一直没断了来往。到了他父亲一辈,他父亲就有点花天酒地了,举人都没考上,只一个秀才,想捐官都捐不了,祖父没法子,就随他去了。祖父只他父亲一个儿子,想要再培养别个的儿子,那也没有啊。他父亲就花天酒地嘛,也就别指望能有什么大出息,是负责任的人了。干别的不行,妻妾娶了几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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