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被吓得腿软,抖着声儿解释道:“冤枉啊,咱家客店想来就这个价儿,哪敢欺客?别说咱家,便是整个丰安县城也都是这个价儿啊,几位客人若是不信尽可出去打听打听。”
翠儿亦是气愤,走过来揪着小二的衣领,力气大的差点将小二这成年的瘦弱男子举起来,气呼呼道:“咱汤水县的客店也没你家这般贵的吓人,需要这般没皮没脸的哄骗人!”
小二心里犯苦,只觉得宛如那吃了黄连的哑巴,有苦也说不出,他哭丧着脸解释:“客人休怪,咱这处地界儿与旁处不同,咱们丰安县啥都便宜,就是吃的贵。”
翠儿:“瞎说!我们尽早吃的肉包子也才半文钱两个。”
小二道:“城外便宜城内贵啊,你们定是在城外吃的!”
许清如心生疑问:“为何城外就比城内便宜?”
小二解释:“咱们万知县不许商人与土匪有牵扯,尤其商人但凡交易动辄封店,可城外的商人却是无所顾忌,官家相关也管不了,许多城外的商人与土匪做交易,从土匪那儿低价收了东西转头再卖出去,土匪抢来的东西再卖出去可不就便宜?可苦了咱们城里老实做生意的店家了!”
许清如问:“那为何我见街上其他店铺皆是物美价廉?”
小二道:“那提星山山上的几个匪窝儿前阵子刚联合起来进城抢了一波,说是万知县再敢管他们闲事,还会进城再抢,还扬言既然万知县不愿与他们做生意,便也不再卖城内商人一粒粮食!这样一来谁不愿把东西尽快脱手?倒是吃的却是紧缺的很,能不贵么?”
许清如与翠儿、张铁匠三人闻言瞠目结舌。
他们来之前一路上也听过不少丰安县土匪的嚣张行径,却也全然没想到土匪能嚣张到这个份儿上,连县衙都不放在眼里!
看来这丰安县却是没辱没了‘土匪横行’的名声。
土匪扬言不卖城内商人粮食,其实这威胁之言还算是说的委婉的,城内谁人不知土匪们垄断了进城道路,百姓们自然担心吃不上饭,叫土匪们闹得人心惶惶。
但即使这样,大多数百姓也没想过出城,再不济城内好歹有官兵把守,外面可没人护着他们,听说先前有不少人刚出城就被土匪劫了。
所以百姓们唯一的指望,便是仰着脖子,等着官府赶紧派兵来剿匪。
许清如自然也这样想,便问:“沧州州府不管吗?”
说到这儿小二气到:“管得了么?先前派过两次兵来,最后还不是都被土匪打回去了!”
许清如道:“土匪都已经横行到这等地步,沧州州府管不了,总该禀报朝廷吧?”
小二道:“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朝廷管不管呢?恐怕在那皇帝老子眼里,咱丰安县不过指甲盖儿那么大点儿的地方,咱们这些低贱小民啊,只能盼着朝廷赶紧派人来剿匪,若朝廷不派兵来,咱也没办法不是?”
既然不是黑店,店家无心黑钱,该结的帐自然也就得结清楚。
临走时小二笑声提醒他们:“几位客人还是小心漏财,被那专门在城里蹲点的贼人注意才是。”
许清如心领了小二的好意,且当即做了决定,打算在此地歇息一晚后,明日一早便启程,赶紧离开这乱糟糟的地界儿。
虽然来此地是为了寻人,但总不能为了寻人把自个儿交代进去不是?
况且那人已在心中言明,两人再无瓜葛,仔细想来,找不找到他大抵也没什么要紧了。
同一家客店的三楼天字号包厢内,万知县攒了饭局,客人乃是知州大人派来的亲信及几位方先生的门生。
这几日不断有贵客上门,万知县虽然需要小心接待,但心中却是甚喜。
他在此地做了几年知县,却全无建树,之所以如此全赖那提星山上的土匪,今日给他来一出,明日再给他来一出,别说建树,他常常觉得自个儿的小命快要断送在那些土匪手里。想想前任知县怎么死的?不就是被那些凶残的土匪取了小命?
作为县令,他注定与那帮土匪势同水火,升不了官儿他认命,被百般羞辱也就算了,却性命被快拽在那些土匪手里,他如何能忍得了?
但偏偏又奈何不了那帮土匪,愁的夜夜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现在可好,眼见着土匪提到铁板,看得出来那方先生定是知州大人看中的,以往剿匪都是随意派些虾兵蟹将,这次却连身边亲信都亲自前来了,足以看得出来知州大人剿匪的决心。
至于方先生的这些门生们,也是个个谋略过人,其中数那姓赵的年轻书生尤其聪慧。
万知县即便已知赵京钰现如今只是个布衣举人,却仍旧对他高看几分,觉得此人将来必前程似锦、前途无量。
想到此,他当下朝赵京钰举起酒杯,“万某也敬言竹老弟一杯,老弟计策过人,另万某折服,想必以言竹老弟之计,定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提星山那帮匪寇剿灭!”
万知县说完,其他人自然也顺势恭维,这位虽现下无权无势,但指不定将来能又和出息,总之多于这人结交总归没什么弊处。
赵京钰这才回神,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接下万知县的酒,见对方唤他做‘老弟’,他自然不能不领情,便也就着话头儿唤对方‘万兄’。
喝了两杯,称自己不胜酒力,出去散散酒气,等出了包厢,随便抓了个小二问:“方才可有个漂亮的女子进店吃饭?”
恰巧,他拉住的小二正是方才伺候过许清如三人的,此时闻见这男子满身酒气,虽然瞧着不想坏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二想着方才那位小姐为人不错,长得又好看,便有心袒护一二,怕这位酒醉的客人心里打什么不好的主意,便帮着遮掩道:“今日店里不曾来漂亮的女子,倒是来过两个中年妇人。”
赵京钰松开小二,心想自己大抵听错了,想来也是,她又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
随即他驱散了荒唐的想法,只当方才听到的不甚清楚的声音是自个儿产生了错觉,便转身又进了包厢。
宴席过后,万知县便顺理成章要请这群男人去花街柳巷‘逛一逛’。
赵京钰却连连摆手:“家中娘子凶悍,不敢寻花问柳。”
万知县好笑道:“此时你瞒着,内人如何得知?”
赵京钰满脸忧愁的模样,“言竹向来不善遮掩之道。”
既然被接连拒绝,其他人自然没有强行将人押去的道理,一时笑着调侃两句便将人放走了。
赵京钰走后,万知县笑道:“不曾想言竹竟是个惧内的,既如此咱们去便是。”
与赵京钰同是方先生学生的几位面面相觑,心道:原来言竹竟是已然成亲了么?这些时日倒是未曾露出过这方面的迹象。
其中一位与赵京钰同吃同住几日的男子更是惊讶,想到今早天还未亮赵京钰便偷偷起床背着人洗里裤的纯情模样,心道:言竹怎么看都像是没开窍的童子鸡啊?没想到竟然都已经成过亲了,也不知成亲多少时日了,想来恐怕也是刚开荤没多久,才叫自己看走了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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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赵京钰自来了丰安县后便住在县衙,此时因有些不胜酒力,被万知县吩咐衙役送回县衙休息。
路过一家成衣铺子时,不期撞见一抹眼熟的身影进了成衣铺子,他身形忽的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愕然,抓着其中一位衙役问,“你们可有看见那进了成衣铺的姑娘?”
两名衙役顺势看去,只见成衣铺子门前空荡荡,那有什么女子,便嘿嘿暧昧笑道:“赵公子看错了,哪来的什么姑娘。”
他们丰安县街头早就难得见到女子出门,即便真能见着那么一两个,多数也是无颜女亦或是年过半百的婆子。年轻的小姐、小妇人这年岁谁不是紧紧藏在家里?哪有敢随意出门的。
两名衙役互相对视一眼,心想这赵公子莫不是想女人想疯了?
赵京钰自然不知两名衙役心中所想,他觉着自个儿那眼应当没看错,便真是假的,他也要证实了才能安心。
当下挥开衙役朝成衣铺子走过去,进了铺子后,只见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手中正拿着量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伙计,其余再无旁人。
赵京钰问道:“方才可有女子进来?”
掌柜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儿,现如今城内人人自危,掌柜和其他城内百姓一样,见到谁都率先往坏人头上想,生怕这人心怀不轨,便道:“哪有什么姑娘?公子喝醉了。”
“没有么……”赵京钰视线在铺子里扫视一圈,心头隐隐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公子若要找女子当去那东街的花街柳巷,咱们这是成衣店,哪来的什么女子?公子可要做衣服,成衣我们店里也有的卖。”掌柜迎着笑脸道。
赵京钰摆摆手,转身出了成衣铺子。
他觉着自个儿今日大抵是真喝醉了,这些日子他也不是没见过许清如,但都是在梦里遇见,但那些不过是梦而已,像这种大白天的见到还是头一次。
难道当真那么思念她不成?他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其实仔细想想,许清如怎么可能来这儿?若是自己没给她留那封辞别之信,或许还能有一二期盼,但现下信上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两人就此再无瓜葛,她又有什么理由大老远的跑到这地方来?
难不成还是来这地方做生意不成,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合逻辑,是以只能归咎于自己想多了。
赵京钰却不知,他离开成衣铺子后没多久,许清如却是当真在一个无人小巷与人做起生意来了。
……
许清如与翠儿、张海生三人刚出了客店没多久,便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们。
最先发现他们被人跟踪的,却是看上去不大灵敏张铁匠张海生。
经过张海生的提醒,许清如也发现这事儿,她小声道:“先别声张,咱们找个无人之地将人制住,以免打草惊蛇招来贼人的同伙。”
他们几个人单力薄,若是跟着他们那人没有同伙还好,若有同伙,恐怕会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任由其宰割了。
而依照情况判断,恐怕那人身后必有同伙。
一来若只有一个人,见着张海生恐怕躲都来不及,怎么敢生出贼心?
二来丰安县地界儿这么乱,多得是拉帮结派的,若不拉帮结派,定然只有被同行欺负吞并的份儿。
三来便是客店小二的提醒,这县城内有贼人专派人蹲点。
恐怕他们三人便是漏了财,被贼人盯上了。
翠儿一向不爱多问,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而张海生经过许清如一说,便知道她的意图,也认同她的想法。
于是三人假装没发现被那贼人跟踪,假意继续闲逛。
这时恰巧许清如瞧见一家成衣铺子,便带着两人进去,打算买两套男装还上,在这地界儿女子装扮实在扎眼危险,还是扮成男人来的实在。
买了衣服后,许清如忽然灵光一闪,便对掌柜诉苦称自个儿被匪徒盯上了,问他店里可有后门可走,掌柜倒是心善,一听这三人竟被匪徒盯上,便让手下伙计带人走后门逃遁。
原本行事顺利,却不曾想那贼人倒是精得很,刚甩开他没一会儿又跟上来。
实在无法,三人按照原计划把那贼人引到无人的小巷子,假装与形象蛮横的张海生分别,果然只剩许清如与翠儿两个女子后,那贼人便现形了,将她们两个女子堵在了死胡同里。
只见这匪贼长得尖嘴猴腮,一双眼睛露着邪光,直勾勾落在许清如身上。
“小美人,陪爷玩玩儿爷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他也是好久没碰过女人了,何况还是这般艳丽勾人的小娘子,连花街的头牌花魁与之亦是比不过。
匪贼嘿嘿笑着朝两个小美人走去,打算先享用完没人再通知寨子里的兄弟收网。
许清如展颜一笑,“行,那你便过来教教我怎么玩儿。”
匪贼眼睛一亮,再也估计不了其他,几步朝那识趣儿的小美人扑过去。
正在这时张海生出现在匪贼身后,几步靠近这匪贼,匪贼察觉到危险一转身,便被那铁一般僵硬的拳头直袭面门,匪贼瞪大了眼睛,下一刻昏倒在地。
许清如走过去,朝那匪贼名恩子处狠踢两脚,冷声道:“好玩儿么?等会儿定教你下辈子再玩儿不了女人。”
说着吩咐翠儿把人捆上,又拿出一把刀对张海生道:“劳烦帮忙把这伤天害理的杂碎阉了。”
张海生面色抽动,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妹子哪来的刀?”
许清如道:“刚才在街上买的。”
原本是打算预防坏人用的,却没想到竟真的遇到坏人,现下招呼在他身上也不算浪费了她两个铜板了。
其实她本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若她当真心狠手辣便直接要了这匪贼的性命了,如今只将人变成太监,也是怕这畜生往后出去祸害别的女子,阉了他不是纯粹为了报复。
但张海生却是被她这狠辣模样给吓到了,他虽长得人高马大外形彪悍,但说到底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真到这关头却是不敢真动手,“妹子,不若还是算了吧?或者移交衙门?”
许清如解释道:“你没听那小二说么?连县衙也奈何不了土匪,你仔细想想,若是县衙敢管,何至于让这等匪贼进了城?”
张海生却仍旧迟迟没有动作,这等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干。
若说揍人他倒是不会含糊,但这等阉人的事情,同为男人他却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许清如是没想过,张海生这样的彪悍的汉子,竟然也有怂的时候,但他不愿干她也不能勉强不是,只好狠狠心道:“那就我来,不过这事儿你俩绝不能往外透露半个字。”
她到底是女子,生活在这个年代不好不顾及名声,况且因为这种事毁了名声怎么想怎么恶心好么。
许清如正握着刀准备朝匪贼走去,翠儿将她拦住,道:“小姐,我来!”
许清如愣了愣,“你?”
翠儿全然没有羞耻感,大大咧咧拍着胸脯道:“小姐放心,翠儿经常见街口儿的屠夫杀猪,知道如何又狠又准的杀猪割肉,不就是从这贼人身上切下来二两肉么,翠儿定能做的干脆利索。”
许清如:“……”
张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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