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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就做不成官夫人了。

程小翠又急又怕,泪水涟涟。

男人身后的几个人却大笑起来,“大哥,这女人哭了,哭起来还挺好看的。”他话里死毫不掩饰淫/邪之意。

“长得也还将就。”

“不知道顶得住咱们哥几个……”

程小翠浑身哆嗦,被人紧紧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她连忙摇头,“我不行,我不行,几位大哥行好,放过我吧,放过我,我知道有长得更好看的,一定能让几位大哥喜欢。”

“真的!她长得跟天上的仙女一样,比我好看多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呜呜呜……”

她哭着低声哀求。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却笑得更大声,那声音粗犷,如同惊雷一般,震得人耳聋。

“仙女,什么仙女,被老子求着上的仙女……哈哈哈哈……”

男人拎起她的衣襟,她这才看清楚男人的脸,是方正的国字脸,横眉倒竖,从额头到下巴滑过一片刀疤,看起来凶神恶煞。

他咧着嘴笑,露出黄牙,“那个仙女在哪?”

“在……在……”程小翠涕泪横流,心里怕极了这些人,眼底却滑过恨意。

是阮呦害她成今天这个地步的,她不好过,阮呦也别想好过。

“就在……”

“方南,你怎么才来?”刀疤脸余光瞥见徐徐走过来的人,转过头打招呼,语气很亲热。

程小翠听见名字,激动起来,“方南哥!方南哥,呜呜呜……”

原来这群可怕的人和方南哥认识。

太好了,她有救了。

“方南,你认得这个小妞?”刀疤脸神色有些郁闷。

程方南走了过来,看着程小翠,蹙了蹙眉,“小翠?”

“呜呜呜,方南哥,是我,是小翠,方南哥……”

“阮呦弄掉了你的孩子……呜呜呜……”

“我怀了你的孩子,被阮呦弄掉了……”

程小翠大哭起来,哭得泪眼朦胧的。

“你说什么?!”程方南神色激动起来,眸中闪着疯狂,他抓着程小翠的下巴,声音急切,“你说你遇见了阮呦?她在这?”

“嗯,在这儿,才走没多久。”程小翠以为他要替自己报仇,“方南哥,你一定要替咱们孩子报仇……”

“各位大哥,那个仙女,就是阮呦,她就在这座城隍庙里,各位大哥去找她吧……”

几个壮汉眼神火热起来,却被“啪”的一声巨响打断,刀疤脸疑惑地看着程方南,“方南?”

他打了程小翠一巴掌。

“裘大,这女人跟我没关系,你们随便玩,不过阮呦是我的。”他神色冷淡,眼底带着浓浓的占有。

他不喜欢自己的人被沾染,程小翠不过泄火的工具,算不得他的人。

只有阮呦。

他一定要得到她。

程小翠捂着红肿的脸,久久回不过神,难以置信,“方、方南哥……”

怎么会这样。

“成!我不跟你争,那仙女就让给你,记得进城后答应咱哥几个的事就是。”裘大虽然有些不爽,却也没反对。

比起女人,还是活命更重要。

马上就到临川县了,临川县的县令曾经和程方南有接触,很是赏识程方南。只要进了县衙就有人罩着,他们就不用跟这些流民一样,饥一顿饱一顿。

况且,这不是还给他们哥几个留了女人吗。

程小翠被哭着拖走了。

同程小翠见面之后,阮呦就有些坐立不安,心底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一样。

又是凤头岭那日出事之前诡异的感觉。

阮家回忆起那日的事来,见阮呦难受得快哭了,也就应了她提前离开的提议。不管有没有祸事发生,提前防备着才是更好的。

于是当日下午,阮家就离开了。

夜里程方南就带着裘大几个在城隍庙里搜了一圈,扑了个空。

离开城隍庙后,躲过一劫的阮呦稍稍能喘得过气来,只是压在心底的石块还是没有彻底落下。

她抿着唇,总觉得还是隐隐不安,且这不安越来越近。

从七月逃荒两个半月,如今已经是九月,天气虽然没有那么热,却仍旧是滴雨未下。

一连赶了好些日子的路,阮家实在精疲力尽,在沿途上停顿下来,打算休息休息。路上人不算少,都各自戒备地盯着对方,身边放着随手可拿的武器,以防万一。

已是秋季,夜色有些稍稍有些凉意,阮呦跟阮雲抢了一大堆树桩上的干毛草,跟着娘一起将茅草编成网状的,再一一打结,编成几床薄茅草被。

在这样有些凉意的夜色里也能稍稍御寒。

之前抢回来的药和粮食都不多了,不能再有人生病。

阮呦将编得细细的被子搭在陆长寅的身上,替他掖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半张精致如画的脸。苍白的月光落下,那种好看的脸少了原本尖锐刻薄。

更像个矜贵清冷单纯无害的贵公子。

阮呦抿了抿唇,被一脸沉色的阮雲拉走。他见不得妹妹掏心掏肺地对那臭小子那么好。

感受到阮呦小巧柔软的手越发的冰凉。

阮雲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用尖刀戳着,疼得提不上来气。

妹妹的身子越发亏损了。

李氏早知道阮呦的心意,并未拦她。眼下活得艰难,生死未定,感情上的事再憋着,好好的姑娘家也会憋坏了。

如今这个时刻还不从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要是没能活下去,再后悔也没机会了。

只是有些心疼这个一厢情愿的傻孩子罢了。

阮呦陪着阮惜玩了好一会。

病好之后的阮惜比起从前的胆怯还多了几分迟钝,他的目光总是呆呆的,说话也说不流利。

他不叫爹爹,也不叫娘。

只每次看见阮呦,睁大了眼睛,带着小奶音一字一字地叫一声,“姐—姐—”

然后埋下头捏着树枝在泥地上写写画画。

他画得很好,阮呦给他看荷包上的图案,指着图一字一句地教他说话,“惜惜,这个是莲花,这个是鱼……”

“鱼—”阮惜歪了歪头,然后埋下头画画。

阮呦就看见他画出一条鱼来,同荷包上绣的鱼一模一样。

阮呦就笑了,拍拍他的头,“惜惜真聪明,画得真好。”

阮惜呆呆的看着她,不懂她在说什么,漂亮的小脸懵懂迷糊,却也抿抿唇。

阮二叔神色微动,眼眶渐渐泛红,抱着脑袋痛苦□□一声。

他对不起秀容,没能护住她也没能护着孩子,阮惜虽然保住了命,脑子却被烧坏了。

夜色一片死寂,纵然这条路上都是行人,却没有任何人肆意攀谈。都各自守着自己的地盘,留心着他人。

阮呦的袖口衣领别着长长的绣花针,灰布包袱挂在胸前,她紧紧地捏着包袱靠在李氏的怀里,闭上眼睛梦寐。

包袱里装着义母给的尖刀。

阮呦只敢守着它,从未用过,那把尖刀太锋利,削铁如泥。

那是能杀人的刀。

她不敢用。

“呦呦睡吧。”李氏安慰着她。

今晚是阮二叔守夜,其余人都阖上眼睛养精蓄锐。

第17章心意

骤然听见尖锐的哭声时,阮呦眼前的视线还是昏暗的,心惊了一下,利索地爬起身子。稀薄的月光下,攒动的人影争抢打斗着,眼前一片混乱。

几个男人蜂拥而上,哄抢着阮家的包袱粮食,阮家人红着眼眶,抡起木棍柴刀就冲上去。陈娘子挥舞着菜刀,不知砍在谁的身上,传来刀没进肉的钝响声,伴随而来的是几声惨叫哀嚎。

女人又哭又笑地掐住阮惜的脖子,眼底是令人心惊肉跳的癫狂,她掐得用力,手掌泛白。

阮惜的小脸憋得通红,渐渐变得青乌,连哭都哭不出。

“哈哈哈哈,掐死你!去死!”

“去给我的梨花陪葬,哈哈哈哈,你们都该去死……”

“呜呜呜,娘的梨花啊……”

“滚开,疯婆子!”阮二叔大力地扯开桃婶子的手,用力地一脚踹过去,“滚开!”

“哇……呜呜呜……”阮惜大哭出声,脸震得发紫。

桃婶子摔倒在地,用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刀,从地上爬起来,满是恨意地冲向阮二叔。

“二叔!”

“二弟——”

剪刀斜斜地插进阮二叔的脖子,血飞溅出来。

阮爹冲开身前的男人,红着眼眶怒吼着冲上去,“啊——”他一脚将桃婶子踹翻在地,用木棍一下又一下砸下去,砸下去。

砸在桃婶子的头上,一棍又一棍。

脚下的人渐渐失去哀嚎挣扎,成了一滩肉泥,阮爹发了疯一般,眼睛猩红,木棍上沾上血肉,生硬的脸庞沾了殷红的血。

死人了。

杀人了。

阮呦抱着阮惜蹲下身子,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栗,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周围泛起黑黑麻麻的点,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宛如被人扼住喉咙。

阮呦无力地跪在地上,意识越来越模糊,又是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呦呦!”阮雲在竭斯底里的呐喊着。

恍然间,阮呦好像看见阿奴哥哥的手指动了动。

他在挣扎。

阮呦这一昏迷,足足晕过去五日,阮家人一片悲戚。

她醒来的时候睡在阿奴哥哥身旁,她的右手与他左手十指相扣。

阿奴哥哥还在昏迷中,阮呦看着紧紧相扣的食指,抿着唇笑起来。

她好像明白阿奴哥哥的心意了。

陆长寅的耳尖微微动了动,却毫无清醒的迹象。

阿奴哥哥身上的伤口又开了,血浸湿了衣裳,得快些给他换药包扎才行。

阮二叔死了,阮家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将他葬了。立了木碑做上标记,如果能活着出去,他们日后好再来接他,将他和阮爷爷同郑氏一同接回去。

阮家的粮食只留下了一小半,阮呦昏迷的这几日阮父和阮雲每日都去抢吃的,带着伤痕回来。

只是渐渐的,很难抢到吃的了。

因为同行的人也没有粮食了。这段日子难民的精神渐渐崩溃,流民们已经饿疯了,有不少人挖了土地庙前的泥充饥,几日后肚子胀得圆滚滚地死去。

每天都有人哭着寻找自家的小孩,然后在一堆柴火里寻到残缺的肢体骸骨。也有不少人垂涎地看着路旁倒下的死人。

阮雲紧紧将阮惜照看着。

又赶了好几日路,阮家没粮食了,也抢不到粮食,陈娘子便跟阮家商量去林子中打猎,与其活活饿死,不如去碰一碰运气。

阮呦晕倒之后身子一直没缓过气来,她身子骨本来就差,逃荒这近三个月开都是憋着一口气,这回晕过去后,身子骨就真的变差了。

走几步路就喘。

好在阮家在林子里找到一处山洞,外面被密密麻麻的枯草遮住,若不是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个山洞。

阮家将阮呦和陆长寅安置在里面。

阮雲怕阮呦照顾不过来阿奴和阮惜,就带走了阮惜,反正他是带着阮惜去安全一些的地方挖树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阮呦抓着阮父的手,“爹爹,娘,义母,你们要早点回来。”

“呦呦在这里等你们。”她吸了吸鼻尖,暗恨自己身子不争气,不然也能陪着他们一起去。

好在,好在没有心慌的感觉。

“呦呦,不用担忧义母和你爹娘,还记得义母最初跟你说的话?”陈娘子笑着问她。

阮呦点点头,她记得的,义母给了她一把削铁如泥的尖刀。

“呦呦,路上会发生些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你要知道,人本性不是坏的,但有时候为了活下去却不得不变坏,在这样的年头,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大家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活着,义母不希望你有用到它的那一日,但义母希望在需要用它的时候,不要害怕,你要相信你所做的都是正确的。”她抿着唇重述母说的话。

一字不差。

陈娘子就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呦呦记得就好。”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阮呦的眼泪没忍住,啪嗒啪嗒掉下来,她连忙抬手去擦掉。

她哭了太多次了。

哭得眼睛有些疼。

阮呦只是去山洞外面捡了几块石头回来,山洞里就聚集了几个男人。

他们围着阿奴哥哥,手上握着刀,眼睛像饿狼一般发绿,看着手推车是昏迷的陆长寅如同看着砧板上的一块肉。

阮呦看清了他们眼底的癫狂,吓得颤栗起来。

他们想吃了阿奴哥哥。

疯子!这些疯子!

陆长寅昏昏沉沉的醒来,就看见黑瘦的男人眼底闪着精光,高高举起地菜刀向他砍来,看着越来越近的刀,浑身上下如同灌铅一般沉重。

他拼了命地想挣扎,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千钧一发,一抹娇弱削瘦的身影直直冲了过来,挡在他的面前。男人惨叫一声,刀掉在地上,手出了大片大片的血。

陆长寅看着眼前孤注一掷的削廋身影。她抖着手,握着尖刀,在站他的前面,护着他。

“滚开——”她朝着那些饿得发疯的流民吼着。声音颤得厉害,带着浓浓的哭音。

眸底的坚冰碎成一片片,再也拼凑不齐,陆长寅的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在此刻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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